101.第四朵菊花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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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生把香插入香爐,夜色緩緩分開,有一條虛浮的道路露了出來。道路盡頭,有隱隱的鎖鏈聲傳來。
「等下朵朵要乖,鬼差來了之後就跟著他們走,千萬不要回頭,路上聽到有人喊你也不要停留。」越是相處,越是覺得朵朵實在是個可愛的孩子,乖巧貼心。以至於哪怕這些都已經事先叮囑過了,臨到關頭,顧長生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遍。
朵朵乖乖地點頭,不舍地蹭了蹭站在一邊圍觀的俞知樂兄弟倆后,又飛到顧長生身邊。就在顧長生以為她也要蹭蹭自己的時候,小姑娘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飛快地在顧長生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謝謝叔叔!」
親完不等顧長生反應,就飛到虛空之中已經凝實的道路上,兩名負責接引的鬼差正等在那裡。
看到顧長生,鬼差行了個禮,沒給小鬼扣上鎖鏈,直接就帶著人上路。
別看那兩條鎖鏈平平無常,卻是防止孤魂野鬼中途逃跑的重要法器,對鬼魂具有極強的束縛能力和一定的傷害量。平常遇到亡魂,不管是帶去輪迴還是帶去判刑,陰差們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這次純粹是給顧長生面子。
冥差雖然是個體面的活計,但當差的都是鬼。做鬼別的不說,有一樣最不好。那就是別管你多有本事,都吃不了陽間的美食。哪怕那些美食,是家人祭拜、子孫供奉下來的也一樣,用盡了辦法也都只能吸食到食物的香氣。
雖然這樣也能填飽肚子,但嘴裡卻沒什麼實在的感覺。
大家當鬼之前,少說也做了十幾年、幾十年的人,早就習慣了享受美食。這猛地變成鬼了,再也吃不到好吃的,心裡別提多不得勁了。
好在灶王一脈一直在陽間有傳人。灶王爺他老人家的神職里,有一項是主管人間飲食的製作。因此他那一脈的弟子,親手做出來的食物都有些特殊,人能吃,鬼也能吃。
祖傳的好手藝,這一代弟子又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做出來的食物那味道,簡直絕了!
有些鬼活著的時候都沒享受過,死了還能有這機會,對顧長生的態度,想不好都難。每次見到顧長生燒香請冥差,附近的陰兵都得先打一場,贏的才能夠去吃美食。今天也是他們哥倆運氣好,剛好在周圍執行公務,這才有口福。
送走了陰差,顧長生的日子又回到了兩點一線里。每天圍著私房菜館和早餐攤打轉,忙得不亦樂乎,連家都沒怎麼回。
最近店裡生意特別好,原本招的服務員有些不夠用,顧長生沒辦法,在沒找到合適的人之前,只能自己先客串著。
「顧大師,怎麼是您在跑堂?」這個大師,尊稱的是顧長生在廚藝上的成就,而不是道術。
「這不是忙不過來么,婁總您可有陣子沒來了,今天吃點什麼?」顧長生遞過菜單:「還是老樣子?」
「對,我就好那幾口。別的地方都吃不到這麼正宗的。也就是在顧大師您這,才能順心。」婁厚德笑著誇讚:「您調|教出來的幫廚都比外頭大酒店裡的主廚強!」
聽到這話,顧長生才想謙虛兩句,突然就發覺到婁厚德的面向有些不對,怎麼看著,像是有些短命?
黑煞沖面,這是橫死之相啊!
婁厚德是他店裡的常客,只要人在A市,每個禮拜都會固定來兩趟。即使不在,一個月里也會專門飛過來吃一次。他來的次數比較多,兩人經常能見到面。以往顧長生偷偷給他看過,婁厚德這個人可以說是人如其名,品行十分高潔仁厚,做過許多的善事。因此一生雖然有小波折,但都能順利渡過。是福澤有餘,壽終正寢的好面向。
怎麼才半個多月沒見,變化就如此之大?
婁厚德是個好人。他眸光清正,功德也沒有晦暗,顯然沒做過壞事。顧長生對於好人,總是忍不住心軟多管閑事:「婁總,我們店最近出了新品,您要不要嘗嘗看?」
「什麼新品?」婁厚德很感興趣地問道。在這裡吃了這麼久的飯了,他也有些了解顧長生的為人。知道如果不是好東西,連顧家柴火灶的菜單都上不去,更別提讓顧長生親自推薦了。
「是一款麵食。有大份的,也有小份裝。大份的可以當主食,小份的可以當點心。婁總您今天點的菜多,來份小的剛剛好。」顧長生沒翻菜單,直接就說得頭頭是道,愣誰聽了也不會猜到他在說謊。
婁厚德聽了,還真以為有這麼個新品,於是就說道:「那來一份。」
別的菜顧長生都讓其他人去做,唯獨那碗面,顧長生捋起袖子,準備自己動手。
他要做的面是媽祖面,又名平安面、長壽麵,有平安吉祥、富貴長壽的寓意。
面他年前做了一批,這是乾麵,保存得當的情況下能放很久,原本是他留著自己吃的,這會正好能派上用場。顧長生動作麻利,很快就煮好了面。
面一上桌,婁厚德才嘗了一口,就知道是顧長生的手藝,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面?」這碗麵條的樣子十分奇特,面特別細,細如銀線,又特別長,長得一整碗都裝不下幾根。味道也好,滑口咸香。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叫線面。」上菜的服務員半知半解,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倒是另一個服務員,他老家是在東南沿海一帶,那裡信奉媽祖,每年過年的時候都要吃一碗這樣的面,以祈求媽祖保佑接下來的一整年平平安安,富貴吉祥。
他雖然出來打工了,但小時候經常吃,因此倒是對這個面不陌生。聽到客人問,也就說道:「是叫線面。因為它長得有些像線。不過也叫平安面、長壽麵、媽祖面,寓意很好的。」
婁厚德聽了,點點頭,確實是好寓意。再加上味道也好,一整碗面連帶著配菜,婁厚德都沒剩下什麼,吃得乾乾淨淨。
吃完面,又用了點別的,婁厚德酒足飯飽,結完賬離開了。顧長生從過來吃飯的客人那裡聽說婁厚德接到了一個大項目,去了外地。這項目耗時不短,顧長生原本以為他要下個月才會再來,沒想只過了兩天,婁厚德的家人,就求上了門。
那天在顧家柴火灶吃了碗面,雖然面的味道好了點,樣子也特別了點,但婁厚得也沒放在心上,只想著下回過來的時候可以再點。結果誰知道這一次接了工程,一出門就不順。
先是車子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好在不嚴重,也就划傷胳膊。雖然耽誤了飛機,但人沒事最重要。婁厚德去醫院處理好傷口后,就改簽打算繼續飛。
這回倒是順利地上了飛機,也平安落地了。誰知道一出機場門,霉運似乎就又降臨到了他身上。
被車撞,路上井蓋被人偷了掉進下水道,跌得頭破血流,送進醫院后遇到醫鬧,拿著把刀在醫院裡發瘋,他剛好坐著輪椅被家人推著經過,就被對方捅了一刀。理由是,醫院只救有錢人,沒錢的都讓他們害死了。他要捅了有錢人和醫生為他弟弟報仇。
他這個有錢人無緣無故地就遭了殃。誰讓周圍就他手上戴了塊名表,又失去了行動能力,最好捅。
才治好傷勉強可以出院的婁厚德,因為這一下,又進了手術室。醫生搶救了大半天,才勉強把他的命從閻王爺那邊搶回來。
受傷太嚴重,這下是不能出院了,項目也泡了湯。為了命,婁厚德老老實實地待在病房裡養傷。誰知道吃藥的時候,護士送過來的葯,被人偷偷地調換了,調換的人是隔壁病床病人請來的護工。這護工經常遇到脾氣不好的病人,把屎把尿還被罵,一時想不開報復社會,報復到他身上了。
……這都叫什麼事啊!
全是無妄之災。
婁厚德洗完胃出來,躺在病床上越想越不對勁。他該不是被人害了吧?
想到以往隱隱約約聽到過的,顧長生道法高深的名頭。還有這次去柴火灶吃飯的時候,對方親手做的那一碗平安面。婁厚德忍不住深思:顧大師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提前在給自己擋災?
現在回頭想想,他才完吃碗面不久的時候,遇到車禍什麼的,傷得都不嚴重,是後來從掉進下水道開始,一次比一次倒霉。這是不是說明,那碗面的效力過去了?
這麼一想,婁厚德哪裡還躺得住。
顧長生臉上帶笑:「對,中午吃魚。」
大娘看了一眼站在顧長生身後,戴著口罩的方衍之:「帶朋友回來,是得做點好菜。這光有魚可不行,大娘家裡還有條臘肉,等會給你拿回去加菜?」
方衍之聞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口罩還在,按理來說應該不至於暴露。
他的粉絲大都是年輕女孩子,很少有奶奶輩的女性。
在有口罩護身的情況下,奶奶輩的人認出他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那這大娘怎麼會這麼熱情?現在城市裡的小區居民關係都這麼好?
方衍之佩服地看向顧長生。
大師就是大師,連鄰里關係都搞得定。
顧長生心裡其實也有些納悶,他和顧大娘的關係,根本沒到能互相送菜加餐的地步。
沒給顧長生推辭的機會,顧大娘話說完直接就轉身走了。腿腳利落,根本看不出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也許是客氣話呢。顧長生沒放在心上,拎著被誤認為活魚的男鬼回了家。
這會離飯點還早,倒不急著做飯。一進屋,坐到沙發上連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方衍之就忍不住問道:「大師你快問問他,為什麼老纏著我不放,而且還要害人。」他好奇了一路,硬是忍到現在。這會客廳里沒其他人,可不得趕緊問問。
顧長生把一進屋就老實得不行,安靜地裝木頭人,根本不敢再折騰的男鬼放到了茶几上。也不解開袋子,直接就這麼問了起來。
男鬼心裡委屈,卻不敢亂動。
這道士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住的地方會這麼可怕,到處都是神明的氣息。
瑟瑟發抖。
早知道是這樣,他早跑得遠遠的了。上次又怎麼可能敢在小區外面害人挑釁。
男鬼想穿越回幾天前,一巴掌拍死那個無知無畏的自己。
怕被大神弄死,之前的男鬼有多折騰多囂張,這會就有多乖巧多聽話。聽到顧長生問話,原本在路上還想著要抵死抗爭的男鬼,簡直就是用一種迫不及待的語氣,把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為什麼害人?」
「因為嫉妒唄。」第一次這麼直白地面對自己的內心,明知道被裝在袋子里,其他人看不見他的神情。男鬼還是有些不自在地換了個坐姿:「我害的都不是普通人,全是大明星。」
「大明星怎麼了,大明星就該死?」明星吃你家大米喝你家水了啊!方衍之忍不住炸了。
「那什麼,小龍套嫉妒大明星還不行嗎?!」男鬼有些委屈:「我辛辛苦苦到處跑劇組,因為長得不好,說盡了好話也只能演連句台詞都沒有的背景板。豁出去自薦枕席也沒人看得上,根本沒有人願意捧。跑盡了龍套,等劇拍好了播出了,看完以後,觀眾也不知道有我這麼一號人。」
「你們這些當紅明星就不一樣了,走到哪都前呼後擁,一堆人跟著。想演什麼角色只要爭取就都能有,我拼了命也拿不到的角色,你們根本連看都懶得看一眼。隨便一出場就是男一男二,不是主要角色都不屑接,根本看不上。」
男鬼越說越激動:「群演折騰一整天就幾十塊錢,明星的片酬卻都是天價。你說我能不嫉妒嗎?」心裡苦。
好一會兒,總算是想起自己現在是在什麼地方,男鬼控制住情緒,把說話的音量降了下來,小聲逼逼:「再說了,我這不是也沒成功么。」那些人不都活得好好的。像他這樣的,擱活著的時候,拖去判刑也只是個殺人未遂。
方衍之被男鬼的這一番理論氣得直翻眼。顧長生倒是還很冷靜,問道:「那明星也就算了,你害人家無關路人做什麼?」人小情侶在樹底下談情說愛還礙著你了?
「他們也不算無關。之前不是知道方衍之要去找大師收我么,我就想害個人嚇嚇大師,讓大師知道我是個手上有人命的凶鬼。這樣實力不夠的大師怕反噬,就不敢收我了。」說到這,怕顧長生生氣,男鬼討好道:「這都是我之前不知情。我要是早知道他來找的大師是您,我肯定啥也不幹,老老實實地束手就擒。」
悔不當初。
我要是早知道你這麼受神明眷顧,我哪還敢來,早跑了。
「而且,」男鬼不敢隱瞞自己的小心思,老老實實地說道:「除了嫉妒大明星之外,我也有點仇富,嫉妒有錢人。窮人嘛,多多少少都有點這個毛病。」
「得了吧,你別亂代表全世界的窮人!」既是富二代又是大明星的方衍之聞言,心裡直竄火。
難怪無緣無故的自己會被鬼纏上,敢情是正好符合人家嫉妒的目標。
沒被害死多虧了運氣好,有灶王爺保佑。
「那對情侶一看就很有錢。男的手上戴的表是百達翡麗,女的拎的包也不便宜,香奈兒新款。」他們不死誰死。男鬼繼續說道:「而且就他們運氣最不好,剛好站在樹底下,最容易害死。別的要麼都離得太遠了,要麼就是窮苦的勞動人民。」
「貨車司機、環衛工什麼的。不害窮人,這點原則我還是有的。」要不然弄個車禍可比趴在樹上鋸木頭砸人方便快捷得多。主要是當時好死不死的,居然剛好沒豪車經過。
「你還挺自豪。害個人還害出優越感了。」方衍之沒好氣地說道。
男鬼心裡生氣,卻也不敢作聲。誰讓人家背後有人呢,有個被神明眷顧的大師撐腰,他一個孤魂野鬼的,哪裡斗得過。
不敢惹,也惹不起。
唉,這輩子命苦。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投胎的時候沒帶眼睛,沒能找個好人家。
坦白從寬。他該說的都說了,只求大神看在他沒騙人,老實聽話的份上,放他一條鬼路。這樣下一輩子還能有機會翻身。
這奇葩的腦迴路,顧長生也是驚呆了:「現在要怎麼處理?」
被纏著,作為苦主之一的方衍之,看了男鬼一眼,無力地擺擺手:「直接把他送下去吧,輪迴投胎什麼的,去他該去的地方。」雖然這樣做有些憋屈,但也沒辦法。對方殺人未遂,總不能真的把他弄到魂飛魄散。
聞言,男鬼心中一喜,期待地看向顧長生。
「等等,」方衍之突然想起件事:「你既然仇富,那為什麼還老是讓我給你燒錢?」
「我只是仇富,又不是視金錢如糞土,怎麼就不能要錢了。」男鬼理直氣壯。
「再說了,活著的時候沒錢,死了還不能當個富翁,那做鬼有什麼樂趣?家裡人又不給燒,當然要找個人來燒了。那麼巧,就遇見了你。」
是真巧,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我。招誰惹誰了,方衍之那個恨啊!
顧長生隨手把男鬼送去輪迴,看方衍之依舊情緒低落,安慰道:「雖然陽間沒辦法判刑,但到了底下,這些事都會一一清算的,不然沒辦法投胎。」他送男鬼下去的時候,可沒像上次送朵朵那樣,費心費力地把他身上的怨氣洗乾淨。身上背著孽債,男鬼起碼得在下面服幾百年的勞役,說不準還得受刑。下輩子能投什麼胎也還是個問題。
這麼一想,方衍之心裡好受多了,站起來準備告辭。顧長生送人出門,方衍之剛進電梯,顧大娘就拎著一塊臘肉上門了。
「大娘是不是來晚了,你朋友不留下吃飯啊?」顧大娘見屋子裡沒人,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尷尬,自己給自己解圍地說道:「沒事,這肉你自己炒著吃也挺好。你們年輕人別總仗著身體好,有一頓沒一頓地餓著,胃遲早會出現問題。三餐該吃就得吃,吃好點。」說著,就把裝著肉的袋子放到了茶几上。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三餐也一直按時吃,不過長輩的嘮叨顧長生也聽習慣了,他爸媽每次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都要這麼說一回。顧長生也就沒急著反駁,左耳進右耳出,含笑聽了。
「大媽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說到這,顧大娘撩起圍裙搓搓手,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我這是豁出老臉,上門來求你幫忙的。」
「您這是要訂酒席啊?」顧長生恍然大悟,難怪大娘今天這麼反常,原來如此。顧長生問道:「家裡有人要結婚還是請客?」
「結婚的話我那店子地方可能不太夠。」主要是價格貴,就算是打折了也很貴,用來辦酒席很多人都捨不得。而且私房菜館也不是個適合辦酒席的地方。這話不好說出來,傷面子,顧長生委婉地找了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