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五碗面
「一繞二牽三引魂,四寫五咒六紮人,把命斷送閻王殿,神仙呼喚魂不魂。」
半明半暗的屋子裡,有個穿青衣道袍的老人正捏著個礦泉水瓶大小的稻草人,一邊扎針一邊念念有詞。
「怎麼沒反應?」念了半天也沒效果,老道士忍不住皺眉,喃喃道:「難道必須得有生辰八字才可以?」可古籍上說,身體髮膚,隨便身上的哪一樣東西都可以。莫非沾了唾液的礦泉水瓶並不夠,還需要頭髮指甲?
「找什麼借口,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趁早說,我還能再找別人。」一個全身穿著名牌的中年人見狀,滿臉不屑,鄙夷地看了老道士一眼,嗤笑道:「沒用的傢伙!」
就這樣還大師呢,讓害個人,三四天了那人還死不了。醫院倒是進了幾回,可愣就是沒死。沒死有什麼用!
龍家人找不到婁厚德的生辰八字,又不敢去翻對方小區里的垃圾桶,生怕被監控拍到,查到他們身上,結果就只拿了個礦泉水瓶糊弄自己。就這樣,態度還敢這麼趾高氣揚。就算是有求於人,老道士也有些忍不住了。他剛想發作,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行了,對大師尊敬點。小燁你出去看看孩子,這會他該餓了,讓保姆給沖個奶粉喂喂。別站在這惹大師心煩。」
「行,那爸我出去了。」中年人雖然脾氣不好,卻很聽老人的話,乖順地離開了房間。
孩子。
一提到這個,老道士頓時什麼脾氣都沒了。
他年輕的時候壞事做太多,以至於現在才四十來歲,看起來就有六七十。以前他也不在意,人生得意須盡歡,享受了就好,那清規戒律克己持身什麼的,枯燥得可以,他可做不來。再說了,老就老,能一輩子揮金如土,少活兩年也沒什麼。
更何況,做道士的,老的總比年輕的吃香。他老了以後,看起來又有幾分仙風道骨,生意就更加地好了。也是外表有欺騙性,他這才能在國家大清掃的時候,偽裝成得道高人躲過去。要不是之前得天之幸,終於讓情婦有了他的孩子,龍家就是再有錢有勢,這關頭他也不敢冒頭。
他壞事做的太多,活不了幾年,他孩子卻還小,才出生沒幾個月,他根本沒辦法庇佑孩子長大。而且就算他還能活,讓孩子跟著他東躲西藏地過活,哪有給龍家當養子來得好。
想到龍家保證的,自己兒子能和他家長子嫡孫一個待遇,金尊玉貴地長大。老道士心裡,就什麼氣都沒了。為了兒子的一輩子,當即,在龍老爺子的注視下,不用他老人家開口,老道士就又重新做起法來。
這回,不再是沒動靜。老道士才對著稻草人扎了根針,咒都還沒念完,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老道士捂著作痛的胸口,驚恐地發現,自己的修為在層層遞減,很快就跌落了一個大層次。
反噬。
「這絕對是反噬,對方找了高人!」第一回沒反應肯定是高人把他的攻擊擋住了,第二回,一定是他還敢攻擊,這才惹怒了對方。
能悄無聲息地擋下自己的攻擊,還讓他誤以為是咒術失敗,這樣的高人,得高成什麼樣啊。老道士心裡,忍不住萌生悔意。
想兒子過得好點,找誰不行,幹嘛想不開和龍家合作,這下好了,踢到鐵板了。
可惜當時為了表誠意,把孩子交給了對方。現在投鼠忌器,想跑都不行。老道士暗中嘆了口氣,也不敢強撐:「老道我技不如人,沒能完成您的交待。」
坐在暗處的龍老爺子聞言,面色一沉:「大師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做人要言而有信,大師你說是不是?」龍老爺子說完,看向半開的房門,意有所指地說道:「也不知道阿燁出去這麼久,保姆是不是把孩子餵飽了。這孩子做事就是沒個成算,出去了也不知道回來回個話,白讓我們擔心。」
被這麼赤|裸|裸的一威脅,老道士不敢再說什麼,忍痛道:「我還有個壓箱底的秘法,但使用的代價特別大,必須我全盛狀態才能用得出來。我現在受傷太嚴重,得休養個幾天才行。」
龍老爺子拄著拐杖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了老道士一會,才說道:「那道長可要好好休息,儘快恢復才好。道長承諾的做到了,我龍家的承諾才會算數。」
柯婉把灶王爺的神像請回來后,就按著顧長生說的那樣,放在了灶頭上。她每天早晚都上香,供品也換得勤快。
這天她做飯的時候,突然看到神像閃了金光。第一回看到的時候,她還以為是窗外的陽光照射到鍍了金的神像上,讓她看花了眼。誰知道過了沒多久,神像又閃了一回光,這回更明顯了些,絕對不會讓人誤認。
這下,柯婉不敢不放在心上,連忙打電話給顧長生:「大師,您說這是怎麼回事啊,是不是我神像擺放的位置不對,還是我做飯的油煙太大,熏到了他老人家?」
……灶君作為掌管廚房的神明,怎麼會討厭人間煙火。
顧長生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連忙安慰道:「大概是有人作法算計你們,金光閃一次,就是灶王爺替你們擋了一回。這是在提醒你們小心呢。」
「那萬一我要是沒在廚房,沒看見可怎麼辦?或者看見了不知道,沒明白過來。」聞言,柯婉頓時擔心了起來。原本她還覺得這金光閃得有些刺眼,現在卻只嫌不夠閃亮耀目。
「沒事,錯過了或者不懂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是你今天不給我打電話,晚上灶王爺也會託夢告訴你的。」顧長生指點道:「今天記得多給灶君擺幾樣供品。」
不能讓祖師爺白忙活!
電話這頭,柯婉連連點頭:「是,這應該的,我馬上就下去買。」
掛掉電話后,柯婉就極虔誠地給灶王爺上了香,然後拿起錢包下樓買供品。
顧長生放下手機,繼續炒自己做到一半的菜。
還沒翻炒兩下,突然『茲拉』一聲,菜焦了。
摸進來偷吃的俞知樂看見,頓時吃驚地瞪大了眼:「顧哥你菜炒焦了!你居然炒焦了!」
七歲以後就再也沒有炒焦過菜的顧長生黑了臉:「大呼小叫什麼,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吃的能堵住我的嘴,可堵不住我的眼睛啊。」俞知樂伸手從旁邊摸了塊之前出鍋的排骨,塞進嘴裡,一邊啃一邊說道:「顧哥你從六歲開始顛菜勺,除了頭兩年剛開始學不熟練,人又太小手握不穩鍋鏟的時候出過這種狀況,別的什麼時候還焦過菜?這麼多年我才第一次見,能不吃驚?等我哥回來我要跟他說,還要打電話告訴顧叔叔,讓他給你加訓,你這是專業水平下降了啊!」
說著,俞知樂又伸手摸了塊雞翅,湊到顧長生面前,格外討人嫌地說道:「封口費一缽佛跳牆或者一道開水白菜起算,上不封頂。顧哥你要不要考慮下?」
佛跳牆和開水白菜都是十分費時間的菜色,平常在私房菜館那邊,就是有客人點了,顧長生也懶得做,直接就交給其他廚師。在店裡都這樣,更別提在家裡,那是連沾手都不願意。
上次吃的時候,還是過年那會兒呢,俞知樂明知道不可能,還是忍不住趁機打劫。
萬一他顧哥這會腦筋轉不過來,就答應給他做了呢,一切皆有可能。
顧長生假裝什麼都沒聽到,把焦了的菜倒進垃圾桶,洗了洗鍋子,繼續炒下一道菜。誰知道剛倒好油,食材都還沒放,鍋子就燒了。
「卧槽!」俞知樂見了,差點把雞翅骨頭咽下去。
三兩下啃完雞翅,俞知樂跑過去扶住顧長生:「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一次還能說是失誤,兩次絕不可能是意外。
說著,俞知樂就伸手要去摸顧長生的額頭探體溫:「是不是發燒了?發燒就別做飯了,我們先去醫院,飯放著我回來做。」
「停,你做的飯哪裡能吃?!」顧長生蓋上鍋蓋,又蹲下去把灶里正在燃燒的柴禾抽出來,一一放進裝了水的桶里滅掉:「我沒生病,把你油膩膩的爪子拿開洗乾淨。」
「真的?」俞知樂擰開水龍頭洗手,一臉的懷疑:「你可不能諱病忌醫啊!生病了可不能拖,別等小病拖成大病,到時候可受罪了。」小時候他肚子疼就是這樣,最後發展成了闌尾炎,開刀忌口了好長一段時間,特別難捱。
洗乾淨手又擦乾,俞知樂還是不放心地摸了一把顧長生的額頭:「也不燙啊。那顧哥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祖師爺今天看我不高興。」顧長生嘆了口氣,抽香給祖師爺上了三炷:「祖師爺爺,俞知樂這小子也是您看著長大的,人又孝順,從小就知道留零食供奉給您,您就行行好,讓弟子做完這頓飯再去幹活,免得他餓死在家裡。」
俞知樂小的時候吃他爸做的飯,後來他爸回鄉下以後吃他做的,慣得這小子挑嘴得不行,好好的一個大胃王,出去吃就變小貓食了。這頓飯才炒了兩個菜,哪裡夠吃。出去吃又吃不下,可不就得餓著。
別看兩人打打鬧鬧的,實際上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都把對方當自個親兄弟。
雖然這個弟弟偶爾皮了點,但顧長生也還是不忍心讓他餓肚子。尤其是,在自己是個廚師的情況下。
哪有大廚讓家裡人餓肚皮的,說出去都能笑掉人大牙!
上完香后,當著神像的面,顧長生掏出電話打給負責婁厚德一案的特殊警察:「陳哥,邪術士抓到了嗎?還沒,那要不要幫忙?要啊,那您看我行嗎?成,我下午就過去。」
打完電話,顧長生再燒火,炒菜就順利了。
「不是,顧哥,祖師爺有什麼事想讓你去辦啊?」站在一邊聽了全過程,才知道他顧哥為什麼做菜老失手的俞知樂好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