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片尾沒有彩蛋
第十二節
雙方敲定了合同,韓亭躍邀請陳笙共赴晚餐。
陳笙最近胃口不適,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推辭,只好先應承下來。
三個人起身,韓亭素笑容得體,禮貌地向他們二人致歉,「我晚上有約,不能陪你們用餐了。祝二位用餐愉快。」
韓亭躍似乎很寵溺這個妹妹,皺眉看著她盤得一絲不苟的髮髻,建議道,「素素,你去樓上找托尼老師給你做個造型。不要連約會時也表現出一副女強人的模樣。」
韓亭素一改方才的職業風,調皮地沖他哥伸舌頭,「用不著。把人嚇跑了才好。
韓亭躍不再多言,只是寵溺地笑笑。等韓亭素聽話的上樓后,他才轉過身對陳笙解釋,「素素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剛剛訂婚,今晚要去赴未婚夫的家宴。」
陳笙聽得出來,韓亭躍是在故意試探自己。可影帝的名聲並非是浪得虛名。即使內心風雲詭譎,他也不會在臉上表現出分毫。
陳笙心裡暗暗地想,演員這份職業帶給他很多榮譽和數之不盡的財富。但也隨之毀了真實的他。七年演藝生涯,彈指一揮間,他愈發覺得這七年來,他活得像假人。
觀眾記得的是熒幕中的人物和公司包裝的形象,很少有人認識皮囊下真實的他。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陳笙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很多次想過放棄演戲,回歸普通人的生活。
如果他活得坦率點兒,此時他就可以怒懟韓亭躍,「你用不著拐彎抹角的試探我。明人不做暗事,我是跟顧潮好過。我至少問心無愧。」
然而,到了嘴邊,陳笙又咽了下去,「今晚《禪居》首映,我跟父母約好去看電影。實在是抱歉,辜負韓總好意了。」
「無妨。陪父母要緊。」言罷,韓亭躍想從他的臉上找出破綻,他那晚明明看到顧潮住在陳笙的家中。從顧潮抱住他時那佔有性的動作,足以看出兩個人的關係不一般。
與韓亭躍分開,陳笙驅車回住處,趕上了下班高峰期。他被堵在小區附近的三岔口,北面的大型廣告牌在傍晚時刻漸漸奪目,惹人駐足。他在這座城市居住了二十五年,這個街道上有幾個站牌,附近有幾個超市,他都清清楚楚。
陳笙並沒有約父母看電影,他一個人去看了零點的首映場。偌大的觀影廳中,只有坐在第一排的他和坐在最後一排角落中看不清面孔的男人。
電影首映日,這樣的上座率。說實話,陳笙的心情有些沉重。一方面說明他的恩師鄭導要撲街了,另一方面也直接說明他的粉絲號召力不夠。
電影上映前,鄭導告訴他戲份刪減了不少,才順利通過審核得意上映。
陳笙坐在電影院,把故事從頭看到尾,大熒幕中陸續閃過的鏡像中,唯獨缺少了顧潮。也許是戲份尺度過大,不適合在熒幕上播放的原因。
「片尾沒有彩蛋。」片尾曲放到一半,陳笙站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其實他也是在跟最後一排的那個男人說。畢竟觀影廳只有他們兩個人。
「哥——」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在空曠的廳中迴響。
陳笙的腳步驟然頓住,死死地被釘在原地。
顧潮從最後一排的角落中站起身,幾個大跨步來到陳笙跟前。他今天晚上特意包了全場,想自己安靜地看完這部電影。結果整部電影中,他的鏡頭被刪得乾乾淨淨。他不是演員,可是這是他和陳笙共同出演的作品,也可能是唯一的。
為什麼一百二十五分鐘的電影中,連他的臉都沒有出現過,他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曲終,燈光亮起,照亮了眼前人。
陳笙雙手插在口袋裡,反覆揉搓著幾張A4紙。他把那份用來造假的戀愛合同隨身帶著,當著顧潮的面拿出來,「這份合同現在還有效嗎?」
顧潮說,「你若是肯相信我,它就還有效。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它就一直有效。」
陳笙忽然笑起來,在燈光的照耀下,映出他光彩奪目的臉龐。
「那我現在讓你履行合同上的條款呢?」合同上明碼標價,他可以買斷顧潮一年。
顧潮便抿起嘴角,久久不曾言語。他想說合同是有效的,他甚至願意終生被陳笙買斷,跟陳笙廝守一生。但不是現在,他絕對不能讓他的父親如同毀了他童年的玩具一樣毀了陳笙。從小到大,他的父親顧成江帶給他的陰影太深了,讓他從心底產生恐懼。他怕失去陳笙,更怕陳笙受到傷害。他需要時間去改變自身的現狀,然後毫無後顧之憂的去履行這份合同。
陳笙笑著把合同撕碎,扔進手邊的垃圾桶。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陳笙背對著顧潮擺擺手,動作瀟洒帥氣,「走了。台上一場戲,台下一場戲,片尾都沒有彩蛋。真是無趣。」
陳笙走齣電影院,沿著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他不回頭也能猜到顧潮跟在後面。
他在這個圈子裡打拚了多年,見過的豪門富二代多了。圈子裡的同行,有不少想要嫁入豪門,最終因身份地位學識相差太遠,對方家庭不允許,而導致豪門夢碎。當然也有愛得死去活來的少爺,為了愛情放棄萬貫家財,最終又因為窮困潦倒回歸家庭。
陳笙覺得顧潮也不過如此,他到底還是看錯了人。這群有錢人的遊戲,真是令人作嘔啊。
顧潮始終跟在他的身後,隔著十步的距離。從事發到現在,顧潮沒有一句解釋。因為說出口的每一句解釋都將昭示著他的無能,他沒有能力去保護他愛的人。
陳笙一路走回家,站在家門口掏鑰匙,身後的腳步聲卻突然變重了。
因上次受到攻擊的經歷,他變得愈發敏感,倉促間轉過頭,卻瞬間被人抵在牆壁上,濕熱的吻鋪天蓋地的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