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宮廷世界(8)
清晨,天將蒙蒙亮,京城郊外的一名老農早早的起身前往田地上勞作,他心情愉悅,近日天氣尚好,莊稼漲勢不錯,待秋日必將迎來大豐收。
他心裡暢想著豐收后能收穫多少,充滿希望,來到堤壩邊時,天色已經差不多全亮了。
老農的鋤頭「砰」得一聲落了地,望著眼前的景象,不敢置信的跪倒在地。
明明沒有任何天災,一夕之間,莊稼旁卻躺著數不勝數的小鳥屍體,那是他們平日里最厭惡的偷吃莊稼的賊。
如今全滅,他卻不能有任何歡喜,因為那些鳥吃了他的莊稼,他辛辛苦苦種植的莊稼卻都死了。
京城裡人心惶惶,城郊許多莊稼地都在一夜之間死亡或消失。
而城中小區內,許多人家養的家畜也不明不白死去。
民生受到極大的影響,使得許多百姓的生存沒了盼頭,哀苦不已。
隨後在城郊憑空出現了一座石碑,石碑上刻著幾個宛如預兆般的血字:「妖妃禍世,人間沉淪。」
這使得百姓不自覺將一系列詭異事件與皇城聯繫起來。
原來是妖妃出現,怪不得會讓原本安居樂業的百姓帶來如此大的災難。
民心是江山之根本,民心搖蕩勢必影響到朝廷。
早朝之上,新帝坐在雄偉莊嚴的殿堂頂峰的龍椅上,睥睨著堂下的眾臣。
「陛下,黎妃終究是男子,再是得寵也無法誕育皇嗣啊!若沒有皇子,江山何來穩固,請陛下三思!」
「陛下,如今民間接二連三出現災禍,焉知不是因為天啟,醒示陛下莫要沉溺美色,如同紂王一樣被妖妃所惑。」
「陛下,無論是為了江山穩固,還是為了民心不動搖,您都應該早日廢了黎妃,生下皇子,平息民怨啊。」
眾臣以中書令為始,響應激烈,勢必要讓新帝給個說法,答應廢除黎妃才罷休。
封沉眉頭緊鎖,想要開口說什麼,被他父親攔住,看了眼新帝只能隱忍不發。
陰晟冷漠不言,一如既往。
他抬眸看了眼坐在龍椅上的那個男人,新帝依舊微笑和煦,神情莫測。
「我連我的愛妃也不能保嗎。」
新帝終於開了口,語氣聽不出是怒是憂,出人意料的平和。
中書令等人稍稍放了心,如此逼迫之下,新帝都不怒,想必他也清楚還是江山更為重要,黎妃不過是玩物而已,沒了以後多得是美人相隨。
他們如此一想,更加趁機勸諫。
「陛下如此盛寵,黎妃一個男子只怕無法承受,還望陛下為了江山社稷而割愛啊。」
新帝眸子微微垂下,似乎有了難色,「吾作為皇帝,江山,民心,確實應當放在第一位。」
中書令等人心中大喜,「陛下言之有理,還請陛下定奪,黎妃留不得啊。」
「既如此。」新帝微微嘆了口氣,朝大太監揮了揮手。
大太監會意,走下朝堂。
眾人心中竊喜,以為皇帝要下詔書,互相眼神示意,勝利在望。
不過片刻,大太監重回朝堂。
眾人一驚,眉頭倏忽緊蹙,沒想到大太監竟然恭敬的請上來了一人。
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人未到,壓力先到,黎睿走上朝堂,站在至高無上的龍椅旁,眾臣不自覺心中打鼓,低下頭來。
黎睿對新帝微微行禮,「陛下。」
新帝微笑如舊,點了點頭。
黎睿站在龍椅旁,微微輕抬下巴,睥睨著堂下眾人。
眾臣只覺黎睿周身襲來的壓力竟不輸於新帝,眾臣皺了皺眉,竟不敢直視他的眼神。
中書令穩定了下心神,鼓起一口氣來,率先開口指責,「陛下,後宮不得出現在朝堂之上,這有違倫常!請陛下治罪!」
新帝但笑不語。
黎睿似笑非笑,淡淡開口,「倫常?」
他掃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輕笑一聲,不屑至極。
「倫常,是人定的還是天定?若為人定,天子在此,若為天定,天子在此。」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眾臣呼吸一窒,心中猛地一驚,空氣一瞬的凝固。
眾臣震動的抬起頭看向黎睿,又看向新帝。
黎睿依舊淡漠,新帝嘴角的笑容深了幾許。
眾臣忽然感覺自己像熱鍋上的螞蟻,只能仰視站在鍋外的神,強大的強迫力讓他們的身體不由自住的顫抖。
這....這分明是仗著新帝撐腰狂妄傲肆,可他們一屆朝臣竟然被后妃懟得無話可說!
中書令吞了吞口水,努力不讓自己露出怯意,免得失了氣魄。
這黎睿,到底是什麼人?黎丞相家的庶子怎會有如此氣勢?!
此話一出,陰晟抬頭看向黎睿,目光里是深深的欣賞。
封沉再一次,真心實意敬服。
但無論他如何有氣勢,眾人心底只是不服,定要死扛到底。
「這.....自古從未有過的規矩!」中書令挺起起身道。
黎睿淡笑,「從未有過,我便是先例。」
中書令一震,再看新帝又是微笑不語,口中一腥,「黎妃,你太過猖狂,即便是男子,也有違後宮之德。」
黎睿懶懶的笑了笑,「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越是懦弱者,便越喜歡比自己弱小的人附上枷鎖,因為害怕他們的反抗,因為對自己的強大不自信。」
新帝挑了挑眉,斜昵黎睿。
黎睿對他笑了笑,新帝收了收拳頭,明明被他諷刺的發火,又被他狂傲的樣子迷得不行。
眾臣內心的陰暗面被他赤裸裸揭示出,惱羞成怒:
「這話豈非大逆不道!」
黎睿漫不經心,「逆者,逆的是誰?」
眾臣一頓,憤慨道,「是,是天道,你看天道都不容你,降下天啟,你若不死,百姓難安!」
黎睿冷笑,「是天道,還是你們。」
眾臣一怔。
「我身在後宮,無權無勢,何以讓百姓難安,你們掌握著朝廷大事,百姓生計,百姓若難安,全在你們失責。」
眾臣臉色漲紅,啞口無言。
黎睿不再多言,朝新帝看了一眼,新帝眼底閃過一抹不明的光,目光朝封沉移了移,封沉會意,站出一步。
「陛下,關於民間異象一事,臣暗中調查,已查處真相。」
他話音剛落,空氣中忽然就瀰漫起一股緊張的氣氛。
封沉道,「怪事發生之後,臣查過,這些莊稼之所以一夜之間死去,是因為水田中被投了一種毒粉,而京城內民宅中的牲畜也是死於這種毒粉。」
「不可能!」中書令聞言立刻道,「京城府尹派人仔細查過,這些牲畜和莊稼沒有中毒。」
封沉冷漠,「是沒有中毒,還是不知道中的什麼毒。」
中書令眉頭一皺。
封沉道,「恕我直言,中書令大人,您真的知道您合作的是什麼人嗎?」
中書令猛地一驚,「你胡說什麼!不要誣陷本尚書!」
封沉道,「我並未明說,中書令大人何以如此動怒。」
中書令一怔,憤恨的咬下剩下的話,他背脊微涼,抬頭朝高堂上望去。
黎睿面無表情,新帝看著他似笑非笑。
中書令的額頭溢下了一顆冷汗,忽然說不出話來,只覺無論說什麼都是垂死掙扎。
新帝果然,心中有數。
封沉不再理會他,繼續道,「這種毒不屬於我朝,是番邦一個小國特有,那小國隸屬於我朝的敵國,只是敵國多年平靜,小國更不為人知,所以這毒在世上,鮮為人知。」
中書令眉頭一皺,恐懼逐漸布滿全身。
敵國?能牽扯進敵國那可是要殺頭滅族的大罪啊!
眾臣之中一個身影微微晃動。
中書令不自覺朝一個人影看去,難道......
封沉繼續道,「臣不解為何這種毒會出現在京城,查訪了許久,查到了一個人身上。」
眾臣聽到此處心裡早已有數,驚疑不定的四處查看。
竟不想朝中竟然潛伏了敵國的姦細?!
「何人?」黎丞相忍不住詢問道。
封沉面沉如水,「中書令大人。」
「什麼!」黎丞相大驚,看了眼中書令,「不可能,他與我一同參加科舉,同朝為官幾十載,怎麼可能是他!」
「中書令大人的父親便是前任中書令,他家世世代代在我朝為官,怎麼可能?!」
「那小國的人信奉太陽,定然要在身上刺上圖騰,看看他的胸口便是了。」
黎睿此時開了口,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氣。
「這.....」
「你怎麼證明刺圖騰就是小國的人,你這麼熟悉,焉知不是與你有關。」
中書令的學生不服。
黎丞相氣的吐血,「你這是何意?!我兒子出嫁前一直待在家中,之後就進了宮與陛下作伴,你這話是誣陷本丞相,還是誣陷陛下?!」
扯上新帝,那人被噎了一下,驚恐的不敢再多言。
「作為翰林院的學子,這點學識都沒有,難怪不能為陛下分憂。」黎睿輕描淡寫將那人諷刺了一通,羞得他立刻退了回去,低著頭不敢再多言半句。
實則黎睿一個外來的哪裡知道這世界一個小國有什麼特色,多是因為靈魂黎睿早年一直喜愛看書,在家便閱遍了藏書,嫁給新帝后也同樣將他的藏書都看了一遍,入了宮也不放過,是以知道不少旁人不知的知識。
所以黎睿一心幫助靈魂,一則同情,二則也是覺得他是一難得的人才,死了可惜。
封沉看向中書令,「大人,真相與否,您脫下衣服檢查一遍,便可知曉。」
中書令眸光深邃,臉色漲紅,「陛下,老陳冤枉啊!老臣家中世代在朝中為官,怎麼可能與敵國有染?!」
中書令一族其餘為官者紛紛出來澄清,對他們來說,這簡直無稽之談。
新帝的笑容看不出是什麼含義。
「脫了吧,若你清白,朕定當補償你。」
「這.....」中書令遭受奇恥大辱般的難堪。
族人雖然也感覺羞憤,但想到新帝都開口,為了證明清白,更好的挫敗敵人,紛紛勸道,「大人,您便脫了以證清白!」
中書令在眾臣的好心勸說下,只能忍下一口氣,脫掉衣服。
「若老臣冤枉,老臣懇請陛下治黎妃與封沉的污衊眾臣之罪!」
他被羞辱的樣子另其他朝臣動容,紛紛覺得妖妃禍世陷害忠良,發誓定要剷除妖邪替天行道,為中書令雪恥。
「陛下,臣附議,若中書令大人無辜,懇請陛下一定要懲治黎妃與封沉平人心!」
新帝神色不變,並未開口。
黎睿先一步開口,「若中書令無辜,我黎睿,當場自盡。」
「你。」這股霸氣讓所有人無話可說,反而心中悶氣更甚。
「中書令,屬下服侍您。」中書令的學生忍下惡氣道,希望中書令儘快洗清冤屈,懲治惡妃。
中書令將上衣脫下,一片凈白,除了幾顆黑痣和褶皺的皮膚,什麼都沒有。
中書令一臉羞憤,「陛下,這樣可能證明老臣清白了!」
其餘眾臣見狀更加憤慨,「陛下!中書令大人清白!請陛下明察!還大人清白!」
「妖妃!你誣陷忠良!老臣今日命不要也要和你死磕到底!」
「是啊!請陛下還大人清白!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處死黎妃吧!」
新帝面無表情,看了眼黎睿。
黎睿眸子黝深,瞧不出在想什麼,忽然,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彷彿看見了什麼有趣的事。
眾臣一驚,這黎妃果然是妖邪,臨死之際,居然還笑得出來!
一陣風忽然在空曠的朝堂上拂過。
眾人只覺身子一涼,睜開眼時,猛然大驚。
「這......」
中書令見眾人瞠目結舌的盯在他的胸口,眸子一閃,手一伸將一人吸收到自己手邊。
黎丞相大驚失色,「你!中書令你怎麼可能會有這等武功!」
眾臣霎時明白,方才風過掀開了中書令胸口一張薄薄的人皮,再看時,他的胸口真的露出了黎睿所說的圖騰。
他竟然,真的是敵國姦細!
黎睿冷冷一笑,「年近五十的人能有這麼好的皮膚,還真是罕見。」
他看也不屑看向其他人,而眾臣早已羞愧的低下頭。
方才中書令脫衣之後,他們只顧著找圖騰,卻沒發現他一個年級半百的人竟然皮膚細滑白皙,是何等的不正常。
而黎睿明明身處局中,卻一眼看破了真相,難怪他會如此淡定的露出笑容。
他們如此蠢頓,他豈能不覺好笑。
眾人方知黎睿與新帝早已謀算了一切,再也提不起輕視之心,只覺兩人天之驕子,傲得理所當然,讓人臣服。
「救命!」
在眾人膜拜新帝與黎睿之際,被當做人質的黎丞相啞著嗓子呼救。
眾人連忙推開幾部,生恐讓中書令傷了黎丞相。
「你不是中書令。」封沉道,「我查過,在新帝登基之前,中書令曾前往過邊塞,你是他的私生子。」
中書令的臉忽然扭曲,嚇得眾人臉色慘白,紛紛往後退開。
不過多時,中書令的臉便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啊!你!你是誰!」中書令的侄子大驚失色。
「不是說了,是私生子了,快救我!」黎丞相與這種能變臉的詭異人靠在一起,不能更害怕,嘴裡擾擾叨叨的喊救命。
「閉嘴!」中書令的私生子不耐的掏出匕首就往他胸口插了一刀。
「啊!」黎丞相當即痛得大喊,再不敢多言。
「你以為,你逃得出去?」
眾臣恐懼縮成一團,新帝不動,黎睿不動,陰晟不動,封沉與其對峙。
「進入你朝疆土的一刻,便沒想過回去。」中書令的私生子臉上儘是狠厲。
「這裡也算你半個故鄉,何至於此。」封沉道。
「哼!」私生子冷笑,「他當初拋棄妻子時,怎的沒想過帶我和我母親回這裡,若是當時如此,這裡倒真是我的故鄉了。」
「中書令強姦一名番外舞姬還將其拋棄是他不對,你也已經殺了他報仇,又何必做這麼多錯事。」封沉不為中書令同情。
中書令一族人聽聞臉色更加慘白,羞於見人。
「我若計劃成功,便能助我王取得大片江山,何樂不為。」私生子笑道。
「刺殺豫南王,刺殺黎妃,挑唆陛下與豫南王的矛盾,引起雙方開戰,讓異邦趁勢南下獲利。」封沉笑了笑,「你以為你這些計劃請來絕頂高手便能行得通?你可曾想過,你的每一步都早已被陛下和豫南王以及黎妃算得差無遺漏。」
私生子臉色稍稍黯然,「這場局,新帝與豫南王算得到,焉知我算不到?」
封沉凝眸不語。
私生子抬眸看向黎睿,指著他,「我最大的錯,是算漏了你。」
黎睿冷漠俯視,高高在上。
他黯然垂下手,「這是天意。」
一道掌風忽然飛出,私生子與黎丞相一起飛了出去。
私生子撞在龍柱上吐血到底,黎丞相飛到了他的身上,有他墊著到沒受傷,但胸口還插著匕首依舊哀嚎不斷。
「要了我的老命咯!」
眾臣也不敢上前幫黎丞相,只能看他自己爬起身跑過來,忙查看他的傷勢。
「還能跑,應該還挺得住。」黎丞相自嘲。
私生子瞪大了眼睛,這掌風!是陰晟!
他一直聽聞豫南王武功絕頂,請來的高手無一生還,都是被他一掌斃命,可見一斑。
他知道豫南王這掌留手了,想將他生擒嗎,私生子笑了起來,嘴角漸漸溢出血絲。
眼神彷彿在說,他就是自殺也不會被生擒。
「本也沒想生擒你。」忽然,他聽見黎睿淡淡的話語,「聽聞你們教派不允許自殺?」
私生子一怔,猛地大吐一口血,「你!你!你好狠!」
黎睿不以為意,依舊神色懶懶。
眾臣瑟瑟發抖,這黎妃的手段與新帝相比簡直青出於藍啊。
私生子吐血而亡,大太監面無表情的帶人收拾了朝堂,眾臣再看時,朝堂上已經乾淨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方才驚魂的一刻還未定。
黎睿又開了口,「方才,誰叫我妖妃?」
眾臣當即又跪倒在地,方才說話的中書令的侄子,恨不得把舌根咬了,忙不迭的告罪。
黎睿嘴角微勾,沒再多言。
眾臣冷汗淋漓,聯想到自己被敵國姦細利用,若不是新帝與黎妃聰明早已明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眾臣跪倒在地,「臣等有罪,被奸人利用,險些害了黎妃娘娘,請陛下治罪!」
新帝微笑不言,眾臣更加驚恐,渾身被汗浸濕,雙腿發軟。
新帝揮了揮手,大太監拿出明黃詔書,「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貴妃黎氏,肅雍德茂,溫懿恭德,靜正垂儀,親授金冊鳳印,冊皇后之尊,與朕同體,承宗廟,治天下,欽此。」
眾臣大驚,這詔書顯然早已準備好,新帝早已將一切計算在內,剷除姦細是其一,最重要竟是為了冊封皇后!
他們包括一心一意除掉黎妃的許妃,以及想要擾亂朝堂的中書令都以為他們設局在先,卻不想一開始新帝與黎妃就在請君入甕。
若是沒有中書令這場局,眾臣還可說男子封后,於理不合等等借口阻止。
而此時,即便心中不服,可誰又敢多言半句!
陰晟看向黎睿,微微垂眸,俯身半跪,「恭喜皇後殿下。」
眾臣見狀,紛紛高呼,「恭喜陛下,恭喜皇後殿下!」
黎睿看了眼新帝,唇角輕挑。
這些大臣一味的古板陳腐,卻不知,他們口中維護的皇權,維護的皇者,是最叛逆的那一位。。
新帝看向黎睿,目光深深。
就是這樣,打破一切陳規,憑什麼站得越高,束縛越多。
我偏要勉強這天道倫常。
封沉嘆了口氣,跪倒在地恭賀帝后。
兩人都是逆天而行的叛逆者,結合在一起,天都不敢不容。
黎睿回到宮中,妃嬪們紛紛前來拜賀,嘴上洋溢欣喜,心中卻早已沒了嫉妒,只剩戰戰兢兢。
黎睿沒言語。
系統吐槽:這前朝的消息傳得還挺快的,這倒也好,省得這些人不知死活的再來碰壁,打擾主人您。
許妃本想躲在妃嬪的身後,但她是如今唯一的妃,等級除皇后外最高,豈能躲得掉。
她知道自己被父親的私生子利用,雖然新帝還沒有怪罪,她只能裝作不知,但內心的驚恐早已讓她心神不寧,見到黎睿更是頭也不敢抬。
心中惴惴,不知黎睿會怎麼報復她。
黎睿擺了擺手,等她們道賀完便道,「你們也累了,都下去吧。」
許妃一怔,在黎昭儀提醒下才福身道,「多謝皇後殿下。」
她起身一瞬,抬頭恰好對上黎睿的目光。
黎睿嘴角微勾,什麼話都沒有說,許妃心卻宛如被一雙有力的手緊緊的捏著,臨界爆炸的瞬間。
不過幾日,各宮傳來消息,許妃瘋了,被永久隔離在自己的宮殿中。
黎睿的封后大典舉世無雙的隆重,從祭天開始,新帝便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的去完成。
所有人都看得出新帝有多寵愛黎皇后,誰敢有半分異議,不敬黎皇后便是不敬新帝,誰能承擔起。
封后大典之後,新帝依舊沒讓黎睿搬走,反而讓他從偏殿搬進了正殿內,自己的寢宮中,與自己離得更近。
宮中的觀星台上,黎睿站在欄杆旁負手遠姚。
一旁的封沉嘆了口氣,「殿下,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給那些損失的百姓送去了銀兩,也幫助修補了莊稼農田,定讓他們安然度過今年。」
「只是。」封沉不悅,「即便想了辦法讓百姓知道真相,可仍有一些人不肯相信,始終對您爭議。」
他嘆了口氣,感慨不已,「造謠容易,闢謠難啊。」
黎睿神色不變,似乎並未放在心上,抬頭看了眼天上棉白色的雲。
「南方如今可有何異樣?」
封沉不解:「尚無任何異樣。殿下,怎麼了?」
黎睿忽然側身看他,神情嚴肅:「告訴陛下,通知工部速速建立堤壩。」
封沉更為不解,「殿下,這是何意?」
黎睿看著天色道,「今夏將有水患。」
靈魂黎睿驚訝道,「上神竟懂觀天?」
系統驕傲道:「那當然,妖尊一族本就善破天機,觀天象小意思啦。」
封沉大驚,想了下道,「殿下,這.....臣非質疑殿下,只是大水年年都有,南方堤壩早已築好,一直安然度過。」
黎睿冷肅:「今年不同往常。」
天道循環,自然有一定的規律,人切不可輕視。
封沉看了眼晴空萬里的天,雖然他什麼都看不懂,但他對黎睿深信不疑。
黎睿是上神,至高無上,絕不會出錯的上神。
朝堂之上,封沉提出工部加築堤壩,當即遭到其他大臣,尤其工部官員的強烈反對。
「江南堤壩年年檢查,沒有任何問題,何必如此勞民傷財。」工部侍郎道,「封大人未去江南,不知情況,所以上書此事。」
他話聽起來給封沉找借口,實則諷刺他沒去過江南,為了建功沒事找事。
卻不想,封沉堅持,「陛下,臣請旨前往江南修築堤壩,以防水患!」
新帝不言。
封沉之父不解,「封沉,你可有何原因?」
封沉道:「一名相天之術的貴人所言。」
眾臣嗤笑:「可笑,武將就是武將,相士的話也敢信?!」
封沉不理會他人嘲笑,冷厲道,「若百姓真因水患遭秧,爾等可能承受的起責任?」
工部侍郎沉默了下:「但若是沒有,你又能承受嗎!」
封沉鏗鏘有力:「臣願傾散家財為百姓加固堤壩,只求陛下下旨允許臣負責此事!」
眾臣被他氣勢所攝,看向新帝。
新帝微笑,「我沒有絲毫拒絕的理由。」
這話說起來就是為封沉撐腰了。工部侍郎等人無話可說。
封沉轉向眾臣,「爾等只顧自己功績,不顧百姓安危,如此勸阻,若是沒有天災自然是好,若是有,爾等必須負責任!」
眾臣不屑一顧,工部侍郎帶頭情願請責。
新帝笑了笑。
「若真避免了天災,避免了百姓的災禍,那你與那名貴人合該重重有賞。」
封沉擲地有聲:「謝陛下!」
下朝之後,眾臣紛紛議論,封沉所說的相天貴人到底是何人?竟然能讓一向睿智,深思熟慮的封沉如此深信不疑,定然有些本事,真叫人好奇。
「這荒唐之言暫且按下,即便是欽天監也斷不能在這時候就看出今夏有何天災。」
無人的馬車內,端坐的一名年輕人朝另一名年過半百的老臣道,「既然封沉執意要去江南,何不利用他剷除皇后。」
老臣眸光一亮,「此話怎講。」
年輕人笑道,「誣陷封沉在江南私自組建軍隊,練私兵,勾結豫南王,封沉最是擁護皇后,只要他一倒,皇后朝中無人,再找借口誣陷他與豫南王私通,便能一舉將他廢除。」
老臣捋了捋鬍鬚,沉吟半晌,滿意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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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黎睿百無聊賴的靠在小樓的榻上聽風觀景。
「殿下,豫南王求見。」
黎睿眉頭微挑,自從他封后之後便一直避開他,終於是肯出現了?
「請他進來。」黎睿懶洋洋道。
宮人恭敬的低著頭,「是,殿下。」
不一會,一股淡香衝散了屋內的沉香。
黎睿知曉陰晟來了。
他抬頭,對上陰晟,他手裡抱著一盆花,見到的一瞬,黎睿嘴角的笑意忽然沉了下去。
「送你,封后的禮物。」陰晟將花盆放在黎睿面前的小几上。
花香清淡,沁人心脾。
黎睿眸子幽沉,「這個季節,梅花早已敗了。」
他看向陰晟,「你種了多久。」
陰晟面無表情,「何須多言,你喜歡否。」
黎睿看著高潔的白梅,「我說過,最喜梅花。」
陰晟垂了垂眸,眼底的喜意一閃而過,被他掩蓋的恰好。
「那便好。」陰晟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黎睿沒有攔住,只輕輕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梅花,「很香。」
陰晟腳步微微一頓,轉過身後,嘴角終是溢出了一抹笑,翩然離去。
黎睿深深的看著他的背影良久。
荷包里的靈魂感慨:「豫南王當真有心,竟然能在這時種出梅花來,應當花費了不少心思和努力。」
系統贊同,「他能將主人的話一點一滴記在心裡,光這一點就勝卻人間無數了。」
黎睿沒有言語,只是深深的看著眼前的梅花,神色許久不曾見過的深沉。
對面小樓的欄杆處,新帝透過軒窗遙遙的看著這一切,眸光深邃陰沉。
他身旁的封沉本是要隨他一道去見黎睿,此時見到新帝臉色,眉頭緊鎖。
他追隨新帝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沉不住氣。
封沉不禁擔憂起黎睿來。
新帝冷哼一聲,朝黎睿所在的小樓走去,封沉要跟上,新帝轉身餘光微掃。
封沉猛地一驚,當即頓住。
他眼見新帝走入小樓中屏退了眾人,一道掌氣將所有門窗闔緊,心一沉,為黎睿祈禱。
「你來了。」
壓力突如其來的降下,彷彿能摧毀一切生機。
黎睿漫不經心,依舊看著梅花,伸手為花擋下掌風,「這麼好的花,可別毀了。」
新帝臉色陰沉,手微微抬起,黎睿眼神一厲,對他對上。
兩道極冷冽的眸光相對,僵持半晌,新帝深吸口氣,將手放下,留下了這盆刺痛他雙眼的梅花。
新帝一道掌氣,梅花飛出去數米外窗邊的木桌上,穩穩噹噹的停下放置好。
新帝上前捏住黎睿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話語從牙根中狠狠溢出。
「別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該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