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去而復返

鬱鬱蔥蔥、一派生機盎然的林子里，少年坐在一塊石頭上，打量著身前的兔子，一臉揶揄。

那隻兔子蹲在他幾步遠的地方，一會跑到他身前拉他的褲腳，一會又跑遠幾步，指著遠處，靈氣十足的紅眼睛里寫滿了著急，讓人能夠很輕易地理解它的意思。

但理解是理解了，向江渝卻沒有動。

他用雙手枕著後腦勺，往後一躺，愜意地靠在身後的石壁上，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哼起了小曲兒。

「你主人出了事，與我何干？」向江渝閑閑地說道，「你們剛剛還聯起手來攻擊我，要我去救他？憑什麼？」

口袋兔見他不動，還躺了下去，不由急得跳來跳去，但向江渝無動於衷，它也沒有辦法。

「咕咕——」低沉的略帶不滿的聲音從它的喉底發出，顯然，口袋兔已經失去了耐性。

「呵，怎麼？又想打架？」向江渝微眯起雙眼，一下子坐直了身體，而他的法寶星羅網，也被他抓在了手中。

微風帶著水汽從林間吹拂而來，吹過這彼此對峙的一人一兔，口袋兔腦袋上的絨毛微微拂動，而向江渝額前的劉海也被輕輕吹起。

「咕咕——」

就在向江渝以為這肥兔子就要撲過來的時候，沒想到它只叫了兩聲，又轉身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這一次它沒有回頭，一下子就沒了身影。

向江渝看著它消失在林子盡頭，有些悻悻然地收回了星羅網。

這片林子里，只剩他一個人了，耳邊只有沙沙的風聲和逐漸復甦的鳥獸蟲鳴，當然，危險也在逐漸降臨。

向江渝看著口袋兔離開的方向，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

他席地坐了下來，本想檢查身上的物資，腦子裡卻總浮現那雙單純清澈的眼睛，還有小孩朝他遞來霓光果時，臉上那抹可愛的笑容……

少年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最後終於撇了撇嘴，站起身慢騰騰地朝那個方向走去。

「我只是要出林子，剛好要走這條路而已。」他自言自語，「才不是真的要去找那個小鬼。」

他一路往前走，隨著越接近外圍，周圍的林木漸漸唏噓。然而走了許久，他還是沒看到任何想看到的東西。

他不知不覺地加快了腳步，嘴裡小聲嘟囔道：「這兔子，跑這麼快是趕著去投胎嗎？」

不過，眼前的景物倒是逐漸熟悉了起來。

他剛剛就是沿著這條路走過來的，很快，前面出現了一條岔道。

向江渝猶豫了一下，便腳步微抬，循著記憶選擇了其中一條，這一條通往的，是他方才和那個小傻子分道揚鑣的地方。

***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老林一行人在大樹底下升了火堆，而小錦鯉被他們綁了手腳，靠在一塊石頭上，被巨大的石頭襯得愈發嬌小。

矮子的眼睛沒有什麼大礙，但整張臉被口袋兔那全力一踢，已經紅腫了起來，再加上他本來就胖，看上去就跟豬頭似的。

他此刻睜著腫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陰測測地盯著小錦鯉瞧，像是隨時要揍人一樣。他很贊同老林和郭三的分析，認為那隻口袋兔跟這個小鬼肯定是一夥的，也就是害他受傷的幫凶。

「嘿嘿，矮子你冷靜一點，這小娃娃可挨不起你一巴掌。」郭三賊笑道，「想想白花花的晶石，要是打死打殘了，可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聽到他的話，矮子冷哼了一聲，卻還是把視線移了開去。

而被他們談論的小錦鯉，此刻正閉著眼睛，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但如果能夠內視，你就能看到，在她的丹田處，有一團白色的霧氣緩緩旋轉著，空氣中蘊含的靈氣，悄無聲息地被吸引了過來。

接著，有一股股的靈力從她的丹田處產生，猶如涓涓細流一樣，沿著經脈流遍她的四肢百骸，又逐漸往她的眉心匯聚。

雖然最後到達她眉心處的靈力已經微乎其微，卻還是在逐漸累積著，不斷地壯大著她的識海。

郭三他們對此一無所覺，就連練氣五層的老林，也沒有察覺到。

突然，暗中恢復靈力的小錦鯉，猛地睜開了雙眼。

她朝遠處的林子望去，那裡漆黑一片，然而她的眼睛卻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亮晶晶的。

躲在灌木叢里的向江渝：「……」

他望著突然看過來的小不點，心中不免有些怪異。

他對自己的偽裝術很有信心，但現在這種情況，難道他被發現了？還是那個小傻子？

不，這小鬼可一點不傻。想起他和那隻兔子聯起手來坑他，向江渝的臉色又開始陰沉起來。

不過現在看來，這小鬼身邊應該沒有什麼高人跟著，不然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抓了。

火堆旁這三個人，向江渝是認識的，他們都是常年在半月林混的人，平時難免會碰上面。

這三人里，實力最強的就是老林，矮子次之，郭三墊底。他雖還未練氣入門，但有法寶在身，雖然單挑任何一個都不會有大問題，只是對付三個人的話，就十分棘手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向江渝抿了抿唇，就想往林子里退去。反正他和那個小鬼已經互不相欠，根本沒必要為他冒險。

口袋兔就蹲在少年的腳邊，它見到少年出現的時候，真的既意外又高興。此刻它探頭探腦地盯著遠處的火堆，在看到小錦鯉突然望過來時，它不由叫了一聲。

「呼噗呼噗——」

坐在火堆旁撥弄樹枝的老林，手上突然一頓，他目光銳利地望向了向江渝和口袋兔所在的灌木叢，他和郭三對視了一眼，然後站起身，準備朝那邊走去。

向江渝察覺到他們的動作，心知已經暴露，此刻想要離開也不行了。他不由瞪了一眼口袋兔，低聲道：「待在這裡別動。」

說著，他站了起來。

「誰在那裡？」老林看到人影，不由警惕起來。

他本以為是那隻口袋兔，卻沒想到是個人。在這危機密布的半月林中，有時候，危險並不僅僅是來自靈獸猛禽，還有可能是植物，或者同類。

「嘿嘿，別誤會，是我。」向江渝大大方方地從林子里走了出來。

橘黃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老林他們也看清了少年的五官。

「呵呵，原來是你啊，小江。」老林看到向江渝，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然而全身緊繃的肌肉卻沒有放鬆下來。

向江渝同樣如此，他暗中警惕，表面上卻笑眯眯地打著招呼：「林叔你們晚上好啊，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們。」

「呵呵，這半月林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碰上不是挺正常的嘛。」老林招呼他到火堆旁坐下。

其實向江渝先前和他們合作過一次，老林當時有想過要招攬他加入他的小隊，可惜被拒絕了。他雖然欣賞這個小子，但對外人，他可不會交託信任，尤其是在這半月林中。

「江小兄弟，就你一個人？這次又抓到什麼好獵物了？」郭三上下打量著向江渝，眼神閃爍。

向江渝心中窩火，但還是搖了搖頭，一副很頹喪的樣子，「哎，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林子里轉了一整天，別說靈獸了，連普通的野物都沒見著。」

他說的是事實，郭三幾人也深有體會地點了點頭。

「可不是，也不知道這林子怎麼了，著實透著一股詭異。」

「只能明天再看看了。」向江渝說著，把目光瞥向了靠在石頭底下的小不點，「話說回來，你們到林子里來，怎麼還帶著個小娃娃？還五花大綁的？」

小錦鯉安靜地坐著，只拿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充滿親近地盯著他瞧，把向江渝看得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臉。

郭三剛準備開口，老林卻接過了話茬，「剛買的小修奴，一直不聽話，只得綁著。」

向江渝恍然地點點頭，心中卻十分鄙視。吹，接著吹，修奴身上都有主人留下的印記標識，根本跑不遠。

「對對對，這小畜生老是逃跑，我們打算回去就把他賣了。」郭三應和道。

聽到他的話，向江渝不由心下一驚，他又不自覺地看了一眼小錦鯉。

而小錦鯉，自始至終都在看著向江渝。她沒想到他真的回來找她了，她想過去跟他道歉，可是被綁住了手腳的她，根本動彈不得。

她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道歉，而身為人類的向江渝，也聽不見她的心聲，這讓她不禁苦惱了起來。

而坐在一旁，一直悶不吭聲的矮子，察覺到向江渝頻頻望向小錦鯉的目光，不由笑道：

「怎麼？難不成江小兄弟對這小修奴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