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我的龍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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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從黑暗的隧道里飛馳而出,一陣風撲面而來,吹亂了南淮林的頭髮。
他安靜地站著,像個雕塑,等車門打開,面無表情地走進去,看到一個空座,剛走過去,卻被人搶先一步,他只好抓著扶桿站在一旁。
低頭垂眼,看到一雙AJ限量款球鞋。
半個月前,他買了雙一模一樣的球鞋送給時宴做生日禮物。
而半個小時前,時宴花了五分鐘,把他甩了。
從高中到現在,戀愛七年,說分就分了,真他媽容易。
南淮林不想哭,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往外涌。
他擦了一把,可眼淚越擦越多,吧嗒吧嗒掉個不停。
費城臉上捂著防霧霾口罩,鼻樑上架著一副太陽鏡,正閉著眼睛打盹,突然有什麼冰涼的液體滴到了他的手背上,讓他猛地打了個激靈,醒了。
把太陽鏡往下拉一點,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往上挑,看到一張濕漉漉的臉。
費城把太陽鏡推上去,伸手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沉默地遞過去。
南淮林愣了下,忙伸手接過來,抽出一張紙巾,把剩下的還回去,用沙啞的哭腔小聲說了句「謝謝」。
費城卻沒接:「你留著用吧。」
南淮林又說了聲「謝謝」,把紙巾揣進了兜里。
西單站到了,地鐵暫停。
南淮林鬆開扶桿,展開紙巾擦淚。
車門即將關閉的時候,一個女孩快跑著衝進來,猛地撞到南淮林身上。
南淮林被撞得轉了半個圈,腳下打了個趔趄,身體頓時失去平衡,一不小心坐到了費城的大腿上。
南淮林:「!!!」
費城:「???」
南淮林急忙站起來,邊鞠躬邊說「對不起」,而撞他的女孩也在不住地對他說著「對不起」。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又相當滑稽。
費城面無表情地擺擺手。
但事實上,他這會兒正咬牙切齒。
他的要害剛才被狠撞了一下,疼得他頭皮發麻直想飆淚。
靠!誰懂大雞雞男孩的憂傷,太他媽容易受傷了。
被這麼一鬧,南淮林倒也忘了傷心,淚也不掉了,但仍有些失魂落魄。
手機突然響了,南淮林掏出來一看,卻沒有來電,正奇怪,就見面前的男孩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直接把電話掛了。
不是費城不想接,而是他那兒還鑽心的疼著呢,根本開不了口。
南淮林把手機放回兜里,還在納悶兒,這人的鈴聲怎麼和他一樣。
他不喜歡iPhone自帶的鈴聲,所以在網上找了教程,廢了許多功夫才把鈴聲設置成了自己喜歡的歌。
正想著,鈴聲又響了:「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geryoungandbeautiful……」
南淮林和費城同時掏出手機。
費城看一眼手機,然後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這回是南淮林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鶴頂紅」。
「鶴頂紅」的真名叫賀定泓,是南淮林的經紀人。
南淮林從北電畢業快一年了,依舊是個靠跑龍套勉強糊口的十八線小演員。
他原本沒指望能簽經紀公司,從大三開始就一直是自己跑劇組接戲,拿到的角色也都是無足輕重的炮灰路人甲。大概半年前,他演一個欺負女主角的小流氓,被男主角三拳兩腳KO掉的那種,演女主的鄭迦雯,是一個剛紅起來的小花,正是賀定泓手下的演員,趕巧兒賀定泓那天來探班,不知怎麼就看中了和鄭迦雯配戲的南淮林,說要簽他。賀定泓所在的明晞傳媒是業內翹楚,南淮林受寵若驚,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簽了大公司,他原以為自己即將邁上康庄大道,可現實狠狠打了他的臉,他依舊在演一些小魚小蝦的角色,而且演戲的機會還不如以前自己跑劇組的時候多,因為劇組在小角色上更喜歡用沒有經紀人的演員,倆字兒:便宜。
「泓哥。」南淮林接了電話,禮貌地叫了一聲。
「你到地兒了嗎?」賀定泓在那邊問。
「我在地鐵上,」南淮林抬頭看一眼行車路線圖,「還有一站地就到了。」
「拍完了抓緊回公司一趟,」賀定泓說,「我有事兒跟你說。」
南淮林回了聲「好」,不等他問是什麼事,那邊直接掛了電話。
一條簡訊提醒適時彈出來。
點開,是銀行發的:您尾號3585的儲蓄卡賬戶4月5日10時18分32秒收入人民幣1000000.00元,活期餘額1002537.69元。[建設銀行]
一百萬。
不用想也知道這筆錢是誰轉的。
南淮林冷笑。這算什麼?七年的嫖資嗎?
時宴,你他媽可真夠大方的。
南淮林壓著怒氣,給時宴打電話。
地鐵到站,南淮林剛走出去,電話接通,他冷聲冷氣地說:「你什麼意思?」
那邊沉默幾秒,回答:「算是給你的補償。」
「補償?」南淮林冷笑,「時宴,你聽清楚,我南淮林就算是餓死,也不會要你一毛錢!打今兒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就當咱倆這輩子從來沒認識過!」
說完,南淮林直接掛了電話。
費城就走在南淮林後面,每上一級台階都扯得蛋疼。
但聽到那句「我南淮林就算是餓死」他還是忍不住笑噴了,因為想到了最近微博上巨火的那個表情包。
南淮林覺得眼睛酸得厲害,抬手擦了一把,沒有淚。
他忽然想到一句名台詞:這幾年的情愛與時光,終究是錯付了。
電動扶梯旁邊的牆上貼著時宴的海報。
南淮林看著海報里再熟悉不過的俊臉,兀自笑了笑,有幾分悲涼。雖然剛才一怒之下撂了狠話,但是愛了七年的人,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呢。從十七歲到二十三歲,人生中最璀璨的一段時光,都是和這個人一起度過的,恐怕他這輩子都很難忘了他。
越想越難過,眼淚又要流下來。
南淮林微微仰起頭,想為自己點一首《心酸》。
——我們曾相愛,想到就心酸;我曾擁有你,真叫我心酸。
身後響起熟悉的鈴聲。
南淮林回頭,就看到了在地鐵上給他遞紙的那個人。
剛才那人坐著不覺得,現在才發現,他可真高,一雙大長腿格外引人注目。
南淮林看了一眼就回過頭,聽到後面在講電話:「車被我哥沒收了,坐地鐵來的。馬上就到,五分鐘。」
五分鐘后,南淮林走進了民族飯店的電梯。
費城緊跟著走進去。
南淮林禮貌地沖他笑了笑,伸手按了15樓,見旁邊的人站著不動,便問:「你去幾樓?我幫你按。」
費城說:「跟你一樣。」
南淮林「喔」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叮!」15樓到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去,費城輕車熟路地往前走,南淮林則跟著指示牌找方向,兜了一圈才找到1536房間。
房門開著,劇組的工作人員進進出出,攝像機已經就位。
南淮林問一個路過的女孩:「你好,我是今天的臨演,請問張導在哪兒?」
女孩掃他一眼,抬手一指對面的房間,扭頭走了。
對面的房門虛掩著,南淮林敲了敲門,聽到一聲「進來」后推門進去,率先看到的竟是地鐵上一路同行的那個人,不由一愣。
費城看到他也有點意外。
但他戴著太陽鏡,所以沒人發覺。
南淮林走進來,看到了房間里的另外兩個人。
一個是導演張橫,一個是演員沈沖。
「張導,」南淮林恭敬地鞠了個躬,「我是今天的臨演,我叫南淮林。對不起,我遲到了。」
張橫的表情有點臭:「讓導演和主演等你一個臨演,你覺得像話嗎?」
南淮林再次鞠躬:「對不起。」
張橫問:「你是哪個公司的來著?」
南淮林說:「明晞傳媒。」
聽到這個答案,其餘三人神色各異。
張橫看一眼費城,略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口氣也緩和了些:「別傻站著了,快去化妝吧,化完妝還到這個房間來,我給你和沈沖說說戲。」
南淮林點頭答應,轉身出去了,依舊把門虛掩著。
沈沖掏出煙,給張橫和費城各遞一根,又給自己點一根,笑著對費城說:「在屋裡就把眼鏡摘了成嗎?」
費城把太陽鏡拉下來一點,露出眼眶的淤青,又把太陽鏡推上去。
沈沖笑意更深:「喲,誰這麼帶種,連你都敢打?」
費城說:「除了我哥還有誰。」
沈沖一點都不意外:「你才回國兩天,怎麼就惹他動這麼大怒?」
費城十分隨意地說:「昨天和幾個哥們兒飆車,把他那輛LaFerrari給撞了。」
「我靠!」沈沖這下有點驚了,「LaFerrari得兩千多萬吧?」
張橫說:「兩千二百萬起底。」
沈沖嘖嘖兩聲:「這要換了是我,非廢了你丫不可,揍你一頓都是輕的。」
費城玩世不恭地笑了笑:「哥們兒都淪落到坐地鐵了,你就別往傷口上撒鹽了行嗎?」
沈沖吸口煙,翻篇兒說起別的:「還回美國嗎?」
費城說:「畢業證都混到手了還回去幹嘛,以後哥們兒就常駐北京了。」
沈沖問:「進明晞給你哥打下手?」
費城說:「先浪倆月再說。」
沈沖笑著說:「以前你在美國,天高皇帝遠,你哥管不著你,現在你回國了,就在你哥眼皮子底下晃悠,我倒要看看你浪不浪的起來。」
費城聳聳肩:「在他眼皮子底下怎麼了?哥們兒照樣浪到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