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鬆開

沈亦霆看了我一眼，目光極其冰冷，緊接著就又看了一眼我身邊的吳紹先。

當時的我，一門心思專註於麗兒的身上，根本沒有看出沈亦霆眼中的含義，只是想著他是不是覺得我太麻煩，所以不想再幫我，不願意再救麗兒。

我張著嘴，想要繼續懇求他，這時阿明就衝進房間，他的身邊還有麗兒的主治醫生，張主任。

「醫生！醫生來了！」阿明喊著。

「張主任，您快來啊！麗兒她……」我的眼淚直往下流，滴在了麗兒已經失了血色的臉上。

張主任蹲下來立刻給麗兒檢查，只見他不一會兒就收了聽診器，然後對這身後的護士說：「趕緊，送手術室！」

護士聽了就要過來抱走麗兒，我不願放手，似乎是不能相信麗兒又要被送進手術室的事實。

怎麼會這麼嚴重？居然要手術！

張主任見我猶豫，厲聲道：「別再耽誤時間！她現在心跳很微弱！」

「不！不可能，她剛才還在過生日，她很高興，她……」我說不下去，整個人徹底崩潰。

張主任沒有安慰我，只是重重嘆了口氣，然後幫護士推著擔架一起離開了。

當我的手失掉了麗兒的手時，我感覺我也失掉了自己。

我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完全沒理會握住我的手的吳紹先，只是依稀看見麗兒吃剩下的蛋糕，感覺自己的心被生生撕裂。

明明都是好的，她笑的開心，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會說話似的，無時無刻不在表達著她的歡喜，她還為著這天準備了感謝卡，謝謝沈亦霆救了她。

沈亦霆……

我感覺我的心臟被注入了一劑電波，我掙開吳紹先，飛快跑到了沈亦霆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先生，我不能沒有麗兒。拜託你，再救她一次，好嗎？拜託你！」說完這話，我死咬住嘴唇，無比懇切的看著他。

可是沈亦霆沒有表達出一絲的情緒，就連眼神也沒放在我的身上，他渾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也很冰冷，甚至帶著一些攻擊性。

換做平時，我肯定嚇得躲在一旁，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可只要是為著麗兒，我就會不管不顧。

「沈先生……」我向他靠近了一步。

這一次，他的眼珠動了動，終於把目光鎖定在了我身上，可是這一個眼神瞬間嚇得我閉上了嘴巴。

這眼神里，有殺氣。

只見他的手漸漸握成拳狀，雖不是青筋突起那般強烈，但我可以感覺得到他在釋放自己的怒氣，因為我抓著他手臂的雙手清晰感覺出了他肌肉的顫動。

我的手因為害怕也顫抖了起來，可是我沒有鬆開他，反而抓的更緊。

「晚之，你先別急，不如我們也跟去手術室外面等等，這樣我們就會有消息了！」

阿美忽然插嘴，並且向我靠了過來，這樣的舉動令她距離沈亦霆也近了幾分，也就是在這時，沈亦霆推開了我的手，並且轉身離開。

「沈先生！」我喊了他一聲，趕緊走出去攔住他。

再一次抓住他的手臂，我本來想繼續求他，卻在最後說了一句：「別走。」

沈亦霆目視著前方，薄唇吐了兩個字：「鬆開。」

我一愣，為著他話語中的冷漠和厭煩，而感到了心驚，他這意思是真的不願意幫助麗兒了嗎？

「沈先生……」

這時，只見他嘴角微微上揚，垂眸看向我的眼神頓時鋒利的像一把剛磨好的尖刀，他說：「你想讓那孩子死，就別放手。」

聽到這話，我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可抓著他的手卻沒有放開。

他為什麼不允許我碰他？他從來沒有用這樣殘忍的語氣和我說過話，每次他的話再難聽，再具有殺傷力，透露出的也只有冷漠，而這一次我感覺的到他討厭我，更加厭煩我。

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所以連累麗兒，他不願意再幫下去？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心口那裡有點冷，而且這份冷有種蔓延的趨勢，似乎要凍住了我的心房。

「陸小姐，請立刻鬆手。」杜禮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的身邊，說了這麼一句。

我抬頭看著沈亦霆，他面上波瀾不驚，眼神淡漠的目視著前方，彷彿剛才那句話說完以後，我就成了空氣。

「晚之！我們趕緊去手術室啊！」阿美提醒著我。

一個激靈，我這才反應到那句話中的威脅是那樣的明顯，可我卻一時間忘了執行。

我連忙鬆開了沈亦霆。

幾乎就在我的指尖脫離他的衣服布料時，沈亦霆邁開步子，沒有片刻猶豫的走了。

我連他的背影都沒有去望，只是麻木的看著自己的手，心裡出現兩個字：空了，他也沒有給我答案：救，還是不救？

我愣了幾秒，又幾步跑過去，攔住了還沒離開的杜禮，我問他：「杜先生，剛才沈先生他……那麗兒的手術……」

他還會支持嗎？

我有些後悔剛才放開他的手，可是他的威脅絕對不是嚇唬我，而是說到做到，我不放開，麗兒也是死路一條。

杜禮微微側頭，看了站在不遠處的吳紹先，然後對我說：「先去手術室吧。」

說完，杜禮繞開我就走了。

這話於我而言，相當於沒有答案，沈亦霆走的決絕，杜禮又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只覺得麗兒的命得不到任何的保障，今天的事隨時會演變成那一晚會發生的事。

我掂量著沈亦霆剛才的那句警告，還是決定追過去找他，但邁了幾步，我又想著麗兒……一時間，進退兩難。

最後，我選擇按照杜禮的話去做，我只能告訴自己沈亦霆從未說不救，不能總把事情想的太壞，現在麗兒更需要我。

……

手術室外，我、阿明、阿美以及吳紹先都等候在此。

我死盯著手術室的燈，既盼望著它熄滅，又害怕它熄滅時代表著另一重意思。

「晚之，你別急。」阿美拍拍我的肩膀，「麗兒一定不會有事。」

我搖著頭，只要想起那晚麗兒被抬進手術室時，差點就沒命出來，我心裡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著似的。

「姐，我看你還是回去吧。」阿明說著，看了一眼她裹著紗布的腿。

我光顧著擔心麗兒，忘記了阿美也有傷，她的腿不能長時間操勞，「阿美，快讓阿明帶你回去休息！我在這裡等著就行。」

「怎麼就那麼嬌貴？」阿美說了一句，還想表現自己，可卻一個不穩差點摔倒，是吳紹先接住了她。

「阿明，帶你姐姐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吳紹先說。

這次阿美沒再逞強，在阿明的攙扶下走了回去，走廊上，只剩下了我和吳紹先。

他沒有說話，自從沈亦霆出現后，他一直沒有說過話，只是總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我想，他或許已經是看出來了，但這對我而言都不重要，只要是麗兒平安無事，我怎麼樣無所謂。

「晚之。」忽然，他喊了我一聲。

我的反應慢了半拍才看向他，他向我走來，張口道：「那個人，他……」

話沒說完，手術室的門一動，一個渾身是血的護士從裡面走了出來。

這樣的景象讓我雙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是吳紹先及時扶了我一把。

「護士！」我艱難的跑過去，「是不是……」

我盯著她身上的那一片片血跡，不敢再說下去，要是我的麗兒沒了，我該怎麼辦？我就算是也跟著死，到了地下，我也面對不了翠姨。

護士沒給出任何回復，只是推開我快步跑走。

我見狀要追過去，卻被吳紹先拽進了懷裡，「冷靜！護士出來肯定是有事情處理，我們不能耽誤時間！」

我在他的懷裡掙扎，什麼也聽不進去，只想知道麗兒到底怎麼樣！

可吳紹先緊緊抱住了我不放，他想要令我鎮定，但他的懷抱不具備這個功能，我沒有一點點的安全感，我的一顆心懸在高空上，隨時可能都會摔得粉碎！

這時，只聽「騰」一聲，是手術室的燈滅了。

我和吳紹先同時沒了動作，齊刷刷的扭頭看向了那盞滅到的燈。

一時間，我感覺眼前的景象有些搖晃，它們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弄得我大腦發脹，像是喪失了思考的功能。

咬著牙，我用盡全力推開了吳紹先，整個人趴在了手術室的門上，大喊著：「麗兒，你要堅強！不可以有事！我還在外面等著你呢！」

我不停的拍門，在醫院的走廊上產生了迴音，吳紹先已經控制不住我，我就像個得了失心瘋的病人不管不顧，大喊大叫，我接受不了如果推出來的麗兒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那……

大門打開，張主任出來了。

他摘下口罩看向我，那一臉的哀傷就像是宣告了死刑一般，我搖著頭，根本就開不了口，直接沒了意識。

……

等我在醒來的時候，身旁坐著的是阿美。

「你醒了。」

我皺著眉頭適應了一下眼前的光線，隨後腦子就開始運轉，我想起了剛才的種種，麗兒她……

「噌」一聲，我坐了起來。

「你幹什麼啊？還想再暈一次啊！」阿美說的有些著急。

我身子有些搖晃，趕緊用手撐住了床面，立刻問道：「麗兒，麗兒怎麼樣！」

「她……」阿美皺起了眉頭，支支吾吾沒說下去。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我想和阿美說，你快告訴我她沒事，可是這話像是一口鮮血正從胃裡往嗓子那裡翻湧，讓我有種無法壓抑，急需釋放、噴吐的衝動！

要是麗兒死了，那我的生命剩下的意義還有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