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不請自來
「賤人……」
「以為憑你這張臉就能夠迷惑伊藤大人嗎?」
「真是噁心啊你。」
「……根本沒有人會喜歡你吧,也不會有人救你的。」
「噁心的東西,趕緊去死吧……」
縮在牆角的人忍受著謾罵,不知道是不敢動還是已經麻木,身體微微顫抖著雙手抱臂把自己縮成了一團,任由拳打腳踢的欺凌落在自己身上。
沒有人會來救你……
沒有人會來……
「教室留給你們了。」
「別弄太亂了。」
明知道會發生什麼卻裝作沒看到一般離開的班長。
「吶吶,明天一起去逛街吧,我那天經過小町通的時候看到了一條好漂亮的裙子哦。」
若無其事地笑著跟霸凌的人交談著彷彿不知道她們在做什麼的前桌。
所有麻木的,漠視地,坐視一切發生,袖手旁觀的同學和老師。
那一張張冰冷的面孔從面前掠過。
雙手環肩縮在最裡面的人發出一聲模糊得聽不清音調的哀鳴。
誰都好……
是誰都好……
「嘭」門板拍在牆面上的巨響砸在空氣里。
圍在牆角罵罵咧咧地動著手的幾個人條件反射地回頭看去。
「我說,這麼晚了你們還不回去?」
清冽得彷彿一汪浮動著冰片的冷泉的聲音穿過灑落了殘陽的空氣震響在縮在最裡面的少女耳膜。
在視網膜中映出站在門口的身影的瞬間,幾個女生瞳孔猛地一縮,方才還惡聲惡氣地對別人施加著霸凌的人彷彿被嚇了一跳。
「我,我們馬上就走……」
為首的人條件反射地說完這句話之後身體略微僵硬地站直,然後回頭示意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同伴,壓根沒心情再去管自己身後的人,低著頭就準備乖順地離開。
「等等。」
幾個突然被叫住的女生身體頓時僵住。
銀髮少女靠在門口,目光懶洋洋地從這幾個人身上一掃而過,「借我一把掃帚。」
「是,是!」
領頭的女生立刻立正站直,走到了前方講台旁邊拿起一把掃帚,再走回來,恭敬地雙手遞了過去。
「給您。」
她甚至用上了敬語。
現在門口的銀髮少女接過掃帚瞥了她一眼,然後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可以走了。其他人頓時如蒙大赦一般小心翼翼地和她擦肩而過,魚貫離開了教室。
不是親眼目睹的話簡直很難相信,這些方才還氣勢囂張口出惡言的施暴者居然也會有這麼戰戰兢兢的樣子。用像是老鼠見了貓來形容都毫不誇張了。
而她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表現,自然是有原因的。
日本這個從上到下階層都無比森嚴的國家,這種階層性甚至蔓延到了學校里。天然的階層劃分產生於一種懵懂而模糊的意識,這些還沒有走上社會的學生們似乎天生就有分辨強弱者的能力,哪個人應該小心敬畏,哪個人可以隨意欺負。剛進學校的學生就好像一潭渾濁的泥水,隨著時間的推移,清水浮到上層,泥沙落到底下,清晰明了的階層劃分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出現。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就連學校的老師大多數時候都對這種情形視而不見。
沒有人在乎被劃分成了泥沙的那些學生會怎麼想。
淺川和月,在海常高校中毫無疑問就是站在最上層的那一小部分人之一。
而此時所在牆角的少女清水美代,就是「泥沙」中的一員。
不同於其他被視為「泥沙」的學生要麼相貌醜陋要麼邋遢孤僻,名為清水美代的少女有著如同四月的櫻花般楚楚動人的容貌,以及超出了同齡人的發育良好的豐腴身材,衣著乾淨整潔言行舉止也很有禮貌,怎麼想都應該是很受歡迎的類型。
然而,在高一六班,或者說在整個海常中學,她卻是被踩在地底的存在。並不是她本人的問題,或者說,問題不完全在於她這個人,更多的原因,在於她身後的家庭。
雖然沒有冰帝表現得那麼張揚,但是淺川和月和清水美代就讀的海常高校,其實是一座貴族學校沒錯,而且是有著悠久歷史的百年名校。在這樣一所學校念書的學生,有超過九成的人是神奈川及周邊地區世族或者新興發家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其他的最次也是中產階級家庭出身。
這樣一所學生成分意外的複雜的學校里,鄙視鏈一直存在。立家超過百年的才能被稱為族,家中祖輩出過至少到達非參議類公卿階層的才能被稱為世家。能夠跟源平藤橘四大姓氏扯得上關係的最次也可以稱為名家,半點關係沒有的姓氏就只能低一格稱為半家。鷹司信尚之所以當初剛進海常不久就拿下了學生會主席的位置,並且在學校攪風攪雨地亂來還無人反對,除了他自身的能力突出以外,跟他頭頂那個位於公家最頂端的五攝家之一的姓氏並非沒有干係。
世族出身似乎就天然高人一等了,立家超過百年的家族又看不起新進的暴發戶,家中公司達到跨國企業規模的自然覺得只能在日本國內玩玩的全是小兒科。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現實。而讓人難以置信地是,這種森嚴的等級劃分在現如今的日本依然存在著,並且根深蒂固地存在於每一個人的意識中。
雖然另一方面,在這個實力至上的國度中,如果實力夠突出也可以撇開這種從幾百年前的祖先開始排序的制度,直接站到社會頂端。例如現如今被稱為御三家的日本三大財閥,跡部財閥、赤司財閥、鈴木財閥,全都是戰後才發家的。而且這三家的家主或是繼承人,絕對沒有哪一個腦子進水了的世家子弟敢小看他們。但這三大財閥的崛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當時日本的固有階層受到了戰亂的衝擊,這種傳統的制度才被打破,這樣的機會基本是不可複製的。
嘛,扯遠了。總而言之,雖然海常高校不像某所臭名昭著的貴族學校英德那樣烏煙瘴氣基本成了少爺小姐們的遊樂場,但是這種從上到下的鄙視鏈卻一直都是存在的。
而清水美代,很不湊巧地就處於鄙視鏈的底層。她家裡甚至都夠不上中產階級,母親早早去世,父親是個將家裡財產揮霍一空的賭鬼。她能夠在這所學校上學靠的都是優異成績帶來的獎學金,餘下的,幾乎連吃飯都是問題。
雖然很不講道理,但是在某些人眼中,貧窮就是原罪。
況且清水美代因為家庭原因性格內向敏感到幾乎有些孤僻,身邊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好友。長相美麗,成績優異的人,如果是讓人一眼看去望而生畏的強者,會讓周圍的人自發地憧憬。然而,如果這樣的特性放在弱者身上,只會引來無盡的嫉妒和怨恨。
憑什麼各方面條件特別是出身完全不如自己的人能夠有這樣的容貌和成績?憑什麼學校的男神學長們會青睞這樣的人?
這種妒忌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但是有時候人心就是這麼黑暗的東西。
淺川和月站在門口看著縮在牆角陰影處的那個人。雖然剛剛進入五月沒多久,但是海常的學生們已經開始換上了夏季的校服。從半袖的校服袖口底下露出的白皙手臂青青紫紫,分不清哪些是舊傷哪些是新傷了。少女長長的黑髮從肩側滑下拖到了地上沾染了污濁的痕迹,校服上也布滿了灰塵和腳印,像是在地上滾過一圈似的。
牆角處的少女雙手抱著臂將頭埋在了膝蓋處,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即便欺凌的人已經走了,她依然像一隻布娃娃一般縮在牆角,動也不動一下。
和月拿著掃帚轉過身,開始往門外走。
「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上。」
細碎的腳步聲慢慢走遠。許久,縮在牆角的少女終於微微動了一下。她緩緩地抬起頭,夕陽的餘暉從開著的後門一直鋪到了她的腳底。她怔怔地盯著那片明亮的光影看了好久,然後慢慢地伸出手,蒼白纖細的手指觸碰到陽光里。像是第一次感覺到陽光的溫度一般,兩行清澈的淚水毫無預兆地從她漆黑的眼眸里流下來。
清水美代緩緩地抬起目光看向大門的方向,似乎完全沒有感覺一般任由淚水滴落在灰塵滾滾的地面上。
「……謝謝。」
過了許久,一個模糊到破碎的聲音消散在空氣里。
將教室里的衛生打掃完,和月拎著那把借來的掃帚往隔壁走了一趟。教室的門被鎖上,隔壁班那個最後留下的女孩子似乎已經走了。和月於是只好拿著掃帚又走回來打算等明天再還回去。
才下午5點多,籃球部的部活還沒有結束,黃瀨涼太同學還在球場上揮灑著青春和熱血。和月提前跟他打過招呼,她今天會提前回家,下午放學就不等他了。昨天新來到家裡的那位葯研殿雖然只是一把刀,但是既然已經成為了付喪神就不能真的把人家當做一把刀看待了。和月打算一會兒回家之後帶他去小町通那邊的商業街買點生活必需品。其他的不說,至少衣服還是要買幾套的吧?
黃瀨少年被告知了和月放學之後的安排時表情有略微的糾結,他有一種類似於自己是不是要失寵了的微妙感覺,但是又覺得跟小孩子計較這些是不是不太好?雖然可能那位付喪神的真實年齡讓他喊一聲太爺爺都把人家喊小了吧,但是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的樣子啊。
總而言之,帶著這樣微妙的糾結,黃瀨涼太今天的狀態出奇地好,跟他對練的森山由孝差點想抓著他的領子大喊他是不是最近得罪他了?
和月回到家裡的時候還不到5點半,太陽還沒有落山,一片晴空萬里,天邊的火燒雲都只冒了個頭。
「我回來了。」
銀髮少女在玄關換好鞋,懶洋洋地開始往裡走。今天姑獲鳥依舊不在,但是早上出門前原本打算在學校小賣部隨便買點東西吃的和月意外發現早餐和午餐的便當已經準備好了放在二樓客廳的餐桌上,並且做飯的人還非常細心地沒有忘記準備黃瀨的那一份。
「冒昧使用了主君大人的廚房,還請大人原諒。」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端著熱好的牛奶從樓梯走過來,看到呆立在桌前的少女時,立刻開口解釋道。
淺川和月看著桌上圓滾滾的煎蛋和烤得正好的吐司,獃獃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在主君大人的母上回來之前,這些事情就交給我吧。」
在簡單地和自家主君溝通過,得知家裡目前沒有人做飯之後,付喪神微笑著這樣表示。在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起床的時間裡,他順手幫和月少女把衣服洗了,還把整個屋子大致打掃了一遍。之所以是「大致」是因為付喪神覺得打掃得還不夠仔細,準備等主君上學去之後白天的時間裡再認真打掃。
淺川和月,「……」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眼前的付喪神確確實實是從那把名為葯研藤四郎的短刀中誕生的,和月幾乎要以為他其實是別的什麼家用工具成的精了。
你們刀劍類的付喪神都這麼有性格的嗎?
如果是……請再給我一打!
帶著一種「我是不是又給自己找了個姑獲鳥媽媽」的恍惚,早上的和月少女帶著出自付喪神之手的色香味俱全的便當去上學了。
現在到了下午,她帶著空便當盒從學校回來,上下學的時間和月已經提前告訴過葯研,依照那位給人感覺莫名可靠而且喜歡照顧人的付喪神的性格,大概應該掐著點準備好了晚飯在家裡等她了。
然而讓和月感覺有些奇怪的是,她從玄關走到客廳的路上卻並沒有聞到飯菜的香味。
難道是有事出去了?
但是不太可能啊,先不論作為一個剛剛成形的付喪神能有什麼其他事。即便是真的有事,按照葯研的性格也應該先在家裡等她回來告知過她再走才對。
帶著這樣的疑惑走過過道,剛踏入客廳的門口,銀髮少女的腳步頓時一頓。
「喲,回來啦。」
「主君,請先到我身後來,我立刻就首落這位入侵者。」
客廳中的畫面豈止是劍拔弩張可以形容。看著那架在一起的閃著寒光的刀刃和明顯帶著毒的尖尖指甲,和月停頓了幾秒,默默地抬起手,略感糟心地揉了揉眉心。
「你們兩個,先給我把刀和爪子放下。」
雖然不太情願,但是見到自己的主君都這樣說了,葯研藤四郎遲疑了片刻,還是率先放下了手中的短刀。而他的對手在他不再攻擊之後,也懶洋洋地收回了爪子。黑色的細長指甲在他放下手的瞬間,就如彈簧一般縮了回去。
廢了點口舌,終於讓客廳里差點打起來的兩個「人」安安穩穩地坐在了沙發上。和月也沒問這個畫面時如何發生的,反正付喪神遇到妖怪先打一架是很正常的事,更何況是這種一看就不是好妖的妖怪。
坐在面前恢復了平靜的客廳里,端著葯研給她倒的茶,和月轉過頭看向某隻「一看就不是好妖怪」的不請自來的傢伙。
「你怎麼會來這裡,妖狐?」
右側沙發上的男人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了幾顆露出一截精緻的鎖骨,襯著深紫色的襯衫邊緣白得幾乎晃眼。他的長腿微微屈起,略微放鬆地踩在客廳的地毯上,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右手手腕露出一塊百達翡麗的腕錶。黑色的墨鏡隨意地掛在襯衫的領口,以一個瀟洒的姿勢坐在那裡一手支著下顎的男人,生動形象地詮釋了風流倜儻幾個字該怎麼寫。
聽到銀髮少女的這句問話之後,男人狹長的鳳眼微抬,薄唇輕輕往上一挑。
「小生都已經把名字給您了,殿下您還叫我妖狐的話不是太見外了嗎?」
隨著他唇邊勾起的淺笑,那種俊美到妖異的面孔頓時給人以一種妖氣四溢之感,那雙淡金色的眼睛脈脈含情地注視著面前的銀髮少女。
「呵呵。」從小被各色美人撩到大的淺川和月表示不吃他這一套,「說人話。」
「好吧,其實是姑獲鳥大人拜託我來的。」
眼見著銀髮少女似乎對他真的不感冒,妖狐略感遺憾地歪了歪頭,然後沖淺川和月眨了一下眼睛,「姑獲鳥大人讓我來照顧您哦。」
「……」
你彷彿是在逗我?
銀髮少女直視著他,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清晰地寫了這幾個大字。
妖狐一聲輕笑,慢吞吞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雖然對這個陌生的妖怪依舊懷有敵意,但是葯研藤四郎並沒有失了禮數地故意忘了他的茶水。
「我可沒有騙你啊,或者說,在這種事情上,我也沒有那個膽子來欺瞞小公主大人您吧。否則您的監護者可不會跟我客氣的。」
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妖狐意味不明但不似作偽的神情,和月權衡了幾秒,最終接受了他的這個解釋。但是……讓妖狐來照顧她?姑獲鳥媽媽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您大可不必對我如此防備。」
看著銀髮少女雖然接受了解釋,但是依然並沒有對自己放鬆半警惕點的樣子,妖狐輕輕笑了笑,慢悠悠地拖長了聲線道,「小生的名字都已經交到殿下您手裡了,我的一切自然都是殿下您的,您要對小生做什麼,小生都是無法反抗的哦。」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表明從屬關係的話,偏偏被他說的模糊又曖昧。看著面前那張可以讓萬千少女瘋狂的俊臉,和月微微頓了頓,略微嫌棄地撇過頭。坐在她左側的葯研藤四郎已經面無表情地按住了刀柄在心裡默默考慮要把這個膽敢當著他的面調戲他未成年的主君的傢伙切成多少片比較合適了。
「哎呀,看來小生不太受小公主殿下的歡迎呢。」
哦,看來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好吧,那小生就不在這裡討小公主殿下嫌棄了。」
說完這句話,妖狐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當真站起了身準備走了。和月略微懵逼地回過頭看著他,這隻狐狸突然這麼爽快說走就走讓她不自覺就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陰謀。
看著銀髮少女瞬間警惕的神色,妖狐勾了勾唇,伸出手,在一旁的付喪神驟然暴漲的殺氣中毫不在乎地繼續了自己的動作,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少女的頭。
「本來姑獲鳥大人是擔心殿下您一個人在這裡會有危險才讓小生前來的,但是現在既然您身邊已經有其他東西保護了,小生也就放心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刀劍類的付喪神的確是所有非人類的生物中對主人最忠心的種類。這隻刀劍付喪神大概是新進認的主,姑獲鳥還不知道,否則她也不會拜託妖狐前來了。
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個少年模樣,右手放在腰間的短刀上冷著臉朝他放殺氣的付喪神一眼,妖狐收回手轉過了身,然後瀟洒地揮了揮手。
「好了,小生這就離開了。小生的名片放在桌上了,殿下有事的話隨時可以聯繫小生。」
一直到那個修長的背影走出門,在感知中,那屬於妖狐的妖氣緩緩走遠,和月才略微疑惑地慢慢放下了警惕。
真的這麼爽快就走了。
這還是之前那隻不作死不成活的行走的麻煩製造機嗎?這隻狐狸難道什麼時候改性了?
盯著客廳門口的過道,納悶了好一會兒,和月才揮了揮手,「葯研殿,把結界收起來吧。」
在她進來之前,這一妖怪一付喪神是真的準備開打了,葯研藤四郎連因為怕弄壞屋子裡的東西連結界都張好了。也正因為如此和月剛剛進屋的時候才沒能立刻發現這兩個「人」的存在。
「主君,剛剛那隻妖怪?」
葯研藤四郎抬手將屋子裡的結界收起來之後,還是略有些擔憂地看向自家主君。妖狐的形象實在是太不像好妖了一些,因此儘管他已經走了,付喪神依然有些擔憂。
從某種角度來說,其實葯研藤四郎也並沒有擔心錯。如果妖怪也有陣營劃分的話,從妖狐以前做出的事情來看,那傢伙毫無疑問是混亂邪惡陣營沒錯的。
淺川和月其實到現在都不明白這隻狐狸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突然就把名字給她了。
想了想他來到現世之後的一系列舉動,銀髮少女嘴角一抽。
難不成還真是為了逐夢演藝圈?
娛樂圈頂級流量外加實力演員櫻井和也其實本體是一隻活了上百年曾經殘害過不知多少無辜少女的邪惡妖怪。
這種事情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陰界。
鬱鬱蔥蔥的竹林,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歲月的生長已經連成了大片的林海。清風拂過,竹林中「沙沙」聲不停。長年被靈氣侵染的竹枝如同碧玉一般,無論季節如何流轉,林中永遠都是一片碧色。
姑獲鳥握著硃紅色的大傘在這片竹林里行走,可能是這裡的竹葉極少會飄落的原因,竹林的地面上落葉極少,連地面都沒有鋪滿。高高的木屐踩在黑色的土地上,姑獲鳥的腳步聲很輕,也很緩。她彷彿並不急著趕路,而是在刻意放緩了腳步在等著某個人出現一般。而且,她也確實等到了。
「聽說您在找我?」
空靈的鈴音響起,伴隨著鈴音一起被風送過來的,還有一個溫柔清雅的聲音。
姑獲鳥腳步一頓,回過頭。
一個身著白色和服,衣擺上有著竹青色的竹節花紋的少女站在十幾米外的竹林深處遠遠看著她,白色的長發順著她的肩背滑下一直拖到了地上,娥眉淡掃,眼眸清澈,少女清麗的面孔上帶著些微的好奇。
儘管從她的語氣中已經近乎確認了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姑獲鳥還是試探性地開口道,「輝夜姬殿下?」
竹林深處的少女優雅有禮地微微頷首,一雙清澈的眼眸安靜而寧和地看著她,彷彿在無聲地詢問著,「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輝夜姬,傳說中是從月亮上下來的公主,在人間界還有關於她的各種文學創作流傳至今。從平安京時期就一直存在到了現在的大妖怪,彼此之間或多或少都會有著交情。甚至因為某個特殊原因,彼此之間交情深厚的還不在少數。當然這個「交情深厚」到底是真的指的肝膽相照的情誼,還是恨不得把對方燒成渣渣的怨枉,就各有各的說法了。
這其中,輝夜姬是跟其他妖怪打交道打得最少的一位。大部分時間裡,這位公主殿下都在這片竹林中沉睡。甚至包括外界打得最熱鬧的戰國時期,她都沒有絲毫要醒來的意思。只不過,沉睡也並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了,但凡是傳進這個竹林的消息,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姑獲鳥此前也並沒有怎麼跟輝夜姬打過交道。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這位公主殿下的性格據說十分溫柔,只要她願意搭理你的話,就是妖怪中少有的好說話的類型。而且往前數個一千年,大家好歹都曾經是安倍晴明的式神,彼此之間還是有些香火情的。
如果沒有這一縷特殊的牽絆存在,輝夜姬也不會聽說了姑獲鳥在找她之後就主動在她面前現身了。
也正因為如此,面對公主殿下詢問的眼神,姑獲鳥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我聽說輝夜姬殿下有一個能夠用笛音製造幻境的幻術?」
輝夜姬輕輕點了點頭。
姑獲鳥握著大傘的手微微一緊,看著面前的妖怪,慎重道,「那麼,輝夜姬殿下是否曾經將這個術教給過其他『人』,例如,某些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