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你才害你》2(2)

此後，蘇遷用簡單的簡訊息和我約定了見面的時間。蘇遷敲開辦公室的門，看到馬克、朱珠、小滿和我都在注視他，多少有一點局促：「請問，哪位是安頓？」我站起來：「我是。你是蘇遷？」他的臉在一瞬間漲得通紅：「安頓，我沒想到你是這麼卑鄙的一個人，你居然給我們單位的領導打電話誣衊我……」「是卑鄙，但是，是你們逼迫我這樣做的。如果我不像你們那樣卑鄙，可能永遠也發現不了你們卑鄙的行為。對嗎？」我直視著蘇遷的眼睛，那眼睛裡面有無止境的怨恨，就像眼睜睜看著「安頓論壇」剎那間灰飛煙滅時我自己的眼睛。但是，就在我們對視的這一瞬間，我分明看見了一個年輕人的畏懼，還夾雜著委屈，一閃而過。我的心裡動了一下。「你進來坐吧。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告訴我你所知道的真相，那些事情造成了惡劣的後果，但是我願意你現在告訴我，那不是你的本意。」我的態度變得和緩起來，但是這並沒有改變蘇遷對我的敵意。「你喝水嗎？」「不喝。」蘇遷像是在跟自己發火似的，氣呼呼地說，「你想知道什麼，快說吧。」「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或者，嚴密為什麼要對我的網站做這些手腳。你能告訴我嗎？」我把一盒「駱駝」煙向蘇遷面前推了一下：「抽煙嗎？這是嚴密留在辦公室的。你知道她抽這個牌子的煙。」蘇遷臉上的肌肉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很執拗地把眼光移開了：「我不抽煙。嚴密抽什麼煙跟我沒關係。」「但是嚴密做的這些事情是你幫她做的，這個跟你有關係。嚴密一個人的水平，我知道她做不來。」朱珠把一杯茶水放到蘇遷的面前，他瞪了她一眼。「我說的對嗎？」我把水杯向他面前推過去，眼看到了桌子角上，他本能地伸手來擋住可能要掉在地上的茶杯。我們的眼光，在茶杯的上方再一次交匯，他的眼神已經柔軟了許多。蘇遷猶豫了一下，在桌子邊上坐下來。他把茶杯端起來，一雙手環握著一杯熱茶，擱在腿上。從茶水的晃動，能看出他在微微發抖。我等待著。我知道他馬上就會開口說話。「其實，」他很費力地說，「我後來也覺得，嚴密其實可能也是利用了我……」他的眼光落在茶杯上，茶水晃動得更加厲害。我是做訪談出身的記者，不敢說閱人無數，但是，幾千人採訪下來，我差不多總能在對方開始敘述的時候感覺到他們內心深處的那個猶豫和準備、篩選和整理的過程。說完了第一句話，蘇遷慢慢平靜下來。伴隨著蘇遷的講述，一個我不曾認識的嚴密的形象慢慢清晰起來。我不知道嚴密是怎麼跟你們介紹我的。我看見安頓你發給我的信息，就是那個關於我的個人情況的，還吃了一驚。其實我覺得安頓你挺傻的，我這麼說你別生氣。你出錢，請來一個人給你的網站做技術，你怎麼能連這個人是怎麼個身份都不知道呢？現在是你沒給我錢，要是給了，也是通過嚴密給，那你不是到最後也不知道我是誰嗎？善良不是這麼個善良法，所以我覺得你不適合做生意。做網站，其實對很多人來說是做一個生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把網站當成生意來做的，要是，那你犯了商人的大忌。嚴密沒告訴我關於網站的事情，只是給了我一堆頁面圖，讓我照著那個寫程序。我只知道那是一個叫小虎的男孩子做的。我看著那些頁面，覺得做得挺花哨的。嚴密說，小虎就是這個風格。她跟我說，小虎18歲，是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孩子，父母都是生意人，家裡特別有錢，他就是想試試自己的手藝，因為你們網站剛剛開始沒有投資，一切都從簡，所以，找小虎來做，是因為他不在乎錢，也就不會漫天要價。說實在的，我是做這行的，雖然不做美工，但是我大體上知道行情。你們是給小虎2000塊錢，嚴密說的。我看那些頁面加起來也不值800塊錢，一個模板套來套去，改變的就是顏色，一天到晚不停地做，能做100個。在給你們寫程序之前，我和嚴密已經有兩年多沒有來往了。我和嚴密早就認識，但是不熟。我大學畢業的那個假期，到現在的單位工作之前，給一個醫藥公司做網站，也是寫程序，當時嚴密是那個公司的一個業務員。業務員沒事兒的時候就聚在公司，我們就是中午吃飯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嚴密大概22、3歲吧。挺能折騰的一個人，特別愛說話，也特別會說話。她的銷售業績不錯，我是聽別人說的。那時候，她偶爾跑過來用我的電腦上網，說是給她男朋友留言。她說她的男朋友是在網上認識的，當時不在北京，在青島的一個廣告公司工作，是北京人，很快就會回來，回來他們就結婚。我印象特別深，就是她給她男朋友寫留言都是一些讓男人看了特別高興的話，什麼「我很想你」、「你回來了我就不孤單了」之類的。她說對談戀愛的人，就是要哄，不把這個人哄高興了，你就會不得安寧。我覺得網戀這種事情挺有意思，我知道的都是別人在網上胡鬧，這麼當真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