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你才害你》1(6)

也許是我的笑讓大家都吃了一驚。「朱珠，馬克，如果你們願意幫助我，那麼請你們接電話，告訴嚴密，我報警了，我掌握了證據，封閉了伺服器，追蹤到了修改數據的人的ip，我知道這個人是誰，只是沒有說給你們聽。」在我這樣說過之後，馬克果然接到了嚴密的電話。我能聽到嚴密那隱隱約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話聲，但是無法辨別她說了什麼。我能感覺到她的恐懼和擔憂，這種感覺讓我也在一瞬間里有了捉弄一個惡人的快感。我知道了她害怕什麼，知道了這個，就不難判斷她幹了什麼。馬克簡單地「彙報」了電話的內容：「嚴密說了，是域名解析出了問題，被人更改了，明天改過來就可以了，更改的人可能知道我們註冊的密碼。她說了，除了她，還有朱珠和我知道這個密碼，她和我們都不可能去改。還有一個人是最早她請來的技術員大鴿子，也叫雪鴿兒，這個人就是因為不可靠、不聽話才被她剷除的，有可能是這個人犯壞，還有就是安頓知道這個密碼，有可能是因為不懂技術進去瞎搗鼓，給搗鼓壞了……哼哼，反正不是大鴿子就是安頓。反正不是她。她說了，安頓去報警了，她也不怕，她老公正給她找律師呢。」「那我們看見的那個ip是誰的？這不是瞪著眼睛說瞎話？！」朱珠在馬克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你不動腦子！她沒事兒，找律師幹嗎？」「我這不是彙報呢嗎？我傻啊？我剛才眼睛出氣兒來著？那不就是她自己在裡面搗鼓呢嗎？要不論壇能塌了？……」馬克的話還沒說完，朱珠的電話又響了。看來，這個晚上是不要想睡覺了。「我也彙報一下吧。」朱珠把手機關了，「嚴密跟我說的話，跟剛才和馬克說的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她覺得這些事情像是馬克乾的……」「啊？」馬克張大了嘴，「這個瘋子！」「是啊，馬克是壞人！」朱珠漸漸放鬆下來，「嚴密說了，早就覺得馬克不可靠，昨天她進後台，還發現馬克不知怎麼把自己註冊成管理員了。她說她早就跟安頓說過，馬克給我們做事是有目的的，不管是為了錢，還是為了什麼，反正動機不純。最糟糕的是，馬克還懂技術，隨時可以黑我們，這種人，早就應該剷除。大鴿子不就是因為嚴密發現他有目的、想掙錢才給剷除的嗎？所以，肯定是馬克乾的，完了陷害她。現在安頓去報警了，肯定是懷疑她，這也沒辦法，她老公給她找律師呢。她什麼壞事都沒做，反正不害怕。馬克，你說說吧，你都幹了什麼壞事？你有什麼目的？」朱珠揪著馬克的耳朵，馬克一邊掙扎一邊叫著：「我靠！我算知道什麼叫瘋狗亂咬人了……我靠！我明天一打開伺服器就把瘋狗揪出來……我靠！」所有的玩笑都距離我很遠，我無法和馬克他們交流。每一個電話，都在暴露著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東西，一個人內心的醜陋。多少年前，在旅途上遇到一位神父，閑聊中他曾經告訴我，人一生最不能也最需要抗拒的是心底的貪婪和恐懼，如果這兩樣東西或者即使只是其中的一樣佔據了你的靈魂，你的一生都將陷入萬劫不復。而區區這一個夜晚，就讓我見識了一個人靈魂深處的貪婪被揭開之後表現出的極度恐懼，這何嘗不是一種殘忍。有意思的是，這一夜的最後一個電話不是來自嚴密，而是來自嚴密的丈夫，我從來沒見過面的高深。他直接打電話給小滿。他說，嚴密感到非常傷心，沒想到安頓姐姐會這樣處理這件事，其實本來是很簡單的，只要明天修改了域名解析的位置就可以恢復論壇了，根本用不著這樣去驚動警察。伺服器什麼問題也沒有，技術員蘇遷非常可靠。高深說嚴密一個晚上一直在哭，她實在覺得對不起安頓姐姐，也不想得罪朋友，這件事情不必要鬧大了，技術員蘇遷的勞務費是2000元，還是希望能給她，她會轉交給蘇遷。小滿的手機在這時忽然戲劇性地發出「嘀、嘀」的聲音：「高深，我的手機快沒電了，我馬上給你打過去。」電話被小滿設置成免提，高深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來：「小滿姐，你想想，嚴密可能是搗亂的人嗎？她為這個網站做了那麼多，她和安頓一樣愛這個網站，到了這個時候，安頓都去報警了，嚴密還在想辦法幫助你們恢復論壇，你覺得，她能是壞人嗎？」「高深，你一定告訴嚴密，不要著急，明天一打開伺服器，什麼都清楚了，誰是壞人，就把誰揪出來，到時候，也就把嚴密解脫了。你要理解安頓，她愛這個論壇超過愛她自己，她每天不吃不喝坐在電腦前面看著這些人，跟這些人說話，就特別開心，現在有人把論壇破壞了，她能不著急嗎？而且，安頓已經找到了修改數據的人的ip，證據確鑿，你們不用擔心……」小滿越是這樣說，高深就越是緊張，那種緊張透過他的聲音讓我們一覽無餘。他們還在電話中扯皮，我已經完全喪失了這樣下去的興趣。誰說的？與人斗其樂無窮。也許那是一種智力上的較量，自有它的魅力所在。但是，對我來說，在真相已經大白的情況下，這種「鬥爭」真是了無生趣。我找來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下一句話：「不用再說了，這是多麼沒意思的一個遊戲，不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