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和她的貓1
午後的陽光照的人昏昏欲睡,店裡放著輕音樂,如同催眠曲。初語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她的貓窩在腿上,懶洋洋的打著哈欠,半眯著眼睛,望著落地窗外的街道。腳邊趴著一隻黑色的田園犬,毛色黝黑髮亮,機警的看著店門口。
一人,一貓,一狗。
慵懶而又頹廢,初語覺得自己已經提前進入了退休生活。
隔音玻璃門忽然被推開,外頭的嘈雜聲瞬間傾瀉進來,又很快消失,店裡回歸寧靜。
一個女孩抱著貓站在門口。
沈晴是看到招牌上寫著寵物倆字才進來的,她的貓這兩天都沒有怎麼吃東西,她擔心是吃壞了肚子。網上說,貓吃壞肚子是一件要命的事情。於是,她便想著找個獸醫看看。
可進來之後,她又不確定了,五十多平的小店,被收拾的乾淨溫馨,沒有別的寵物診所那些亂七八糟的醫療器械,更沒有那些刺鼻的消毒水和混合著各種動物體味的味道,空氣里安靜的飄蕩著輕緩的音樂,還有股淡淡的花香,比起寵物店,這裡更像是一間悠閑的咖啡館。
她忽然不確定了,「請問——」
「這裡是寵物診所嗎?」
初語從搖椅上起身,眯了眯眼睛,適應著刺眼的陽光,然後伸手指向沈晴背後的角落。
沈晴連忙回頭,門后掛著一塊小黑板,上面寫著幾行雋秀的字:
寵物心理諮詢室——一個讓您聽懂寵物說話的地方。
「啊?抱歉,我走錯地方了。」
沈晴抱著貓慌忙離開。
初語懷裡的大喵,伸了伸腰,打了個哈欠,跳到飄窗上,高深莫測道,「她還會回來的。」
果然,片刻之後,門又被推開,沈晴悄悄探進來一顆腦袋問,「您是寵物心理醫生嗎?那您能幫我看看我的貓嗎?它這幾天好像挺消沉的。」
初語走過去,把門拉開,「進來吧。」
初語引她到沙發上坐著,然後拿著病曆本邊問邊記,「叫什麼名字?」
「我叫沈晴。」
「哦,它呢?」
初語指了一下她懷裡的貓,沈晴忽然反應過來,對方剛才問的是貓的名字,她臉紅了一下,連忙道,「它叫小乖。」
初語在病歷上寫下小乖的名字,又問,「小乖多大了?」
「七個月了。」
初語問了幾個問題之後,把病歷合上,「把小乖給我吧,心理談話是在裡邊進行,家屬不能陪同。」
「哦,好好。」沈晴是第一次聽說寵物心理諮詢室,什麼都不懂,於是便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初語抱著小乖進了裡間,沈晴這才注意到,店的最裡面是一面玻璃牆,在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裡面什麼情況,但卻聽不到一點聲音。她只能看到小乖溫順的趴在醫生懷裡,仰著頭,似乎在叫著。然後她又看到醫生說了些什麼,消沉了幾天的小乖便立刻歡快起來,跳到治療台上,看起來很是興奮。
沈晴十分新奇,寵物心理醫生原來這麼神奇么。
而玻璃牆裡面,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小乖十分激動的「喵喵」直叫,正常人聽來只是貓叫,然而落在初語耳朵里卻是——
「喵~真的嗎?你沒騙喵?你真的能聽懂喵說話?」
「我騙你做什麼?」
「哎喲這可真稀奇,喵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遇到能聽懂喵說話的人類!」
是的,初語能聽懂貓說話,準確的來說,她能聽懂所有的動物說話。在三個月前,她車禍醒來之後就突然多了這項能力。起初她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但經過幾個月的驗證,她已經坦然接受了這個能力,並因此而開了這家寵物心理諮詢室。
她大學學的是獸醫專業,本來打算畢業后開一家寵物診所,不過在得到這項能力后,她就改變了主意。寵物診所滿大街都是,不缺她一個,倒是專業解決寵物心理問題心理診所不常見。畢竟這個時代人都不怎麼注意心理疾病,更別說動物了。
也因此,她這店開門一個月了,進來問的人不少,但一個正兒八經的顧客都沒有,沈晴與小乖還是她第一個顧客。
小乖興奮半天,終於平靜下來的時候,初語才問,「沈晴說你這兩天挺消沉,能跟我說說是為什麼嗎?」
說起這個,小乖霎時安靜下來,有些委屈的把臉埋在前爪里,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卻還嘴硬說,「沒什麼,喵還不能有情緒了?」
初語笑了一聲,「沒人說你不能有情緒,只是她很擔心你呢。」
「她才不會擔心喵咧!她談戀愛了,有了別的小妖精,天天對喵秀恩愛,一點都不關心喵了!」
初語哂笑,原來是吃醋了。
沈晴一直關注著談話室的情況,看到初語抱著小乖出來,連忙迎上去,「怎麼樣?小乖它還好吧?」
初語摸了摸小乖的腦袋,把它遞給沈晴,輕聲笑道,「別擔心,它沒事。」
「那它這幾天為什麼那麼消沉?」
初語斟酌了一下措辭,溫聲道,「其實動物與人一樣,也有佔有、嫉妒、恐懼等各種心理變化,你家裡應該只有你和小乖兩個吧?而且你最近是不是忙於其他事情,比如說戀愛?」
沈晴紅著臉點了點頭,初語笑道,「這就是了,你與它朝夕不離,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有彼此,沒有別人,小乖把你視作它的唯一,對你有很強的佔有慾。而你現在忙於其他事,有些忽略它了,於是它就開始擔心你不愛它了,移情別戀了,它不是你的唯一了……簡單來說,就是它吃醋了。」
沈晴:「?!」
這種說法讓沈晴有些稀奇,不過好像也不難理解,換位思考一下,若是小乖有了別的小夥伴,它忙著跟新朋友玩,不理她了,她可能也會傷心失落。
只是她沒想到小乖會這麼敏感,沈晴十分愧疚,摸了摸小乖的腦袋,歉意道,「對不起啊小乖,姐姐以後再也不會忽略你了。」
小乖拱了拱身子,把腦袋使勁埋在她懷裡,初語笑道,「它是不好意思了。」
沈晴也笑,被初語一解釋,她好像忽然有一種跟小乖心意相通的感覺,她能察覺到小乖那種跟她鬧彆扭似的小情緒。
「心理醫生可真神奇!竟然真的能理解小乖的意思!」沈晴驚嘆。
初語笑了笑,「這沒什麼,動物跟人其實沒什麼區別,也有喜怒哀樂,也會生老病死,只是它們沒辦法說出自己的需求,所以會通過一些其他方式表現出來,而寵物心理師,就是一個讓您聽懂寵物說話的媒介。」
初語說的無比坦蕩,雖然她跟寵物溝通靠的並不是所謂的動物心理學,但她需要這麼一個身份掩飾自己能聽懂動物語言的事。惡補了一段時間的動物心理學、行為學后,她現在已經能面不改色的糊弄外行了。
沈晴離開的時候,小乖趴在她肩頭,搖著小爪子跟初語再見,黑眼珠亮晶晶的,「老闆再見!」
初語失笑,同樣沖它搖了搖手,「再見!」
「還是小孩子啊!」飄窗上的大喵跳到初語身上,懶洋洋的窩在她肩膀上,老氣橫秋道,「像我就不會有這麼幼稚的嫉妒心。」
「呵呵。」初語笑了兩聲,面無表情道,「自己多重心裡沒點數嗎?還當自己是身輕如燕的時候吶?我的肩膀都要被你壓斷了!」
「哦,我忘了。」大喵混不在意的又跳下來,絲毫沒有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愧疚,還打著哈欠說,「今天不會有客人了,言言,咱們去吃好吃的吧?」
言言是初語的小名。
初語毫不留情的拒絕,「不行,你現在體重超標,必須控制飲食,除了貓糧什麼都不能吃!」
大喵嘆了一口氣,悠悠道,「言言啊,節食減肥是不健康的,合理飲食,適當運動才是正確的。」
「問題是,你動嗎?」
「別急嘛,減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一步一步來。一口吃不成胖子,同理,少吃一口也成不了瘦子,那為什麼還要少吃?」
「……」初語無言以對,她竟然說不過一隻貓!
大喵自覺取得勝利,悠哉悠哉的跳到二郎神身上,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
二郎神是初語收養的田園犬的名字。這兩隻是她開店第一天撿到的,覺得挺有緣就留下來養了。大喵是一隻普通橘貓,剛撿到的時候瘦骨嶙峋的,被她養了一個月,跟吹氣球似的鼓了起來。自詡為優雅貴族,但其實又懶又饞,還特別八卦。二郎神是一隻黑色田園犬,沉默寡言,任勞任怨,於是老被大喵欺負。
自從有了第一個顧客上門,初語的小店總算有了點人氣,接二連三的又來了幾個客人,不過大都是有錢有閑的人瞧個新鮮,真正有心理疾病的患者並沒有。
初語也不在意,左右她也不靠這個賺錢,全是興趣使然,有患者了就陪這些小可愛聊聊天,做心理疏導,沒患者就跟大喵二郎神吹牛聊天曬太陽,日子過得很是瀟洒。
九月的江城,天氣變幻莫測,剛才還是艷陽高照,這一會兒功夫就徹底陰了下來。初語看著快要下雨了,便提前關了門。她今天準備回父母那一趟。開店后她為了上下班方便,就從家裡搬到了附近住,只有周末才回去。
回去路上,初語又拐到梧桐路買了些陳記的醬牛肉,她爸媽都喜歡吃這家的,所以她每次回去都會買一些。食品店不讓寵物進,因此大喵跟二郎神就在外頭等她。
初語買好東西出來后,就看到街角處,大喵立在二郎神背上,威風凜凜的,好像巡視自己領地的國王,它們周圍圍了一群流浪貓,正在聽大喵演講。
大喵昂首挺胸,驕傲的不得了,「我跟你們說,我家言言可厲害了!她能聽懂我們說話!」
初語失笑,這樣的情景她已經不是第一回見了,大喵特別熱衷於在動物界宣傳她的事,以此收穫別的動物們崇拜羨慕的目光,它似乎很享受這種被追捧的感覺。
二郎神一見初語出來,立刻朝她飛奔過來,完全不用初語招呼。
它背上的大喵啪嘰給了它一爪子,「走這麼快乾嘛?我還沒說完呢!」
「行了,以後有時間再說,天快下雨了,今天先回去吧。」初語一邊拉開車門,一邊催促道。
大喵這次不說話了,乖乖的跳到後車坐上,二郎神也隨後跳上去。
初語上了車,剛系好安全帶,車窗上就砸下了豆大的雨滴。
「好險,差點要淋雨。」
初語啟動車子的時候,大喵又不安分的從後座跳到副駕駛上,跟初語分享它剛才聽來的八卦,「我剛才聽它們說,對面小區有個女人被殺死在家裡,半個月了都沒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