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宴會

有了一通電話就能有第二通第三通。

就像是親戚們都約好了一樣，在白天方草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一堆電話打了過來。

大抵就是兩個意思：往家裡匯錢，以及趕緊嫁出去。

方草大早上的心情被破壞殆盡。

她打開支付寶查了下餘額，那100小時的單子還沒完成，所以錢沒到賬，餘額極為可憐的是兩位數。

方草絕望的敲老闆。

方草：老闆玩嗎？

不吃中藥隔了五分鐘才回消息：你想玩？

方草：對對對。

不吃中藥：等著。

秦中臨正在和別人四排。

他的早晨也是不愉快的，一大早就接到了鬥牛平台的電話，面不改色的將手機關機后，他哥王曉川殺到他家裡頭把他揍醒。

——這個直播平台有王曉川的股份，因此這人對於鬥牛的事情總是火急火燎，無比上心。

王曉川給秦中臨安排好了開黑隊友，即便這會兒秦中臨再困，只要手指還能動，就可以開始直播。

秦中臨有起床氣，擺著一張死人臉坐在電腦前，打開遊戲。

他不是個露臉的主播，臉色再像個牲口也不會影響人氣。

王曉川滿意的笑了，從兜里掏出線下聚會的門票：「乖，知道你困，這是給你的補償。」

秦中臨瞥了一眼：「說了不去。」

「管你去不去。」王曉川說，「反正我以前的CS隊友會去。」

過了會兒，秦中臨後知後覺的腦袋清醒了些，默不作聲的伸手，將票子壓到手機下。

王曉川幫他找的開黑隊友是KK戰隊的突擊，秦中臨1.5隻手玩，愣是人頭數比對方多。

KK的突擊在那頭尬笑：「lin，聽說你手受傷了？現在是不是好了？」

秦中臨不急不慢的說：「還沒。」

KK的突擊手瞬間沒話說。

彈幕一片片的刷過【Lin神牛逼】、【lin神人帥槍剛】【lin神身殘志堅】。

秦中臨敷衍的感謝了幾句，覺得好像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畫面，他突然有些無聊，不想玩吃雞了。

就在這時候，方草發來了一條信息，問他玩不玩遊戲。

秦中臨心情莫名好轉，於是和直播間的各位道了個歉，下播找方草去了。

方草趁著等人的功夫開了幾個箱子。

這遊戲有個開寶箱的機制，箱子裡頭能夠隨機開出衣服，衣服分為不同品質，如果運氣好能開出高等品質的，比如小裙子或者連帽衫，就可以白賺一大筆錢。

方草一直都挺非的。

連開了三個，全都是幾毛錢的衣服褲子。

她當賣垃圾一樣的直接丟到steam市場，看了眼標價兩千的小白裙，眼紅到滴血。

秦中臨來的時候，方草提醒他：「這禮拜的箱子開了沒？」

「好像還沒。」秦中臨隨手買了一個，隨即輕笑，「運氣不錯。」

方草問：「開出什麼？」

秦中臨拍了張照片給方草，配圖加語音雙重解說：「小白裙。」

方草十分坦率的表達情感：「幸運女神總愛臨幸畜生啊！」

遊戲開始，今天照舊是自駕游，方草當司機。

一路磕磕碰碰的往前開，秦中臨坐在後頭一臉嫌棄的說：「車子太顛，建議回爐重練車技。」

方草沒敢反駁，為了單子錢，忍辱負重的將汽車往平地上開。

但是車子沒能成功抵達平原，方草的確車技賊差，她不小心把吉普開進了石頭縫，兩人丟了三顆手|雷都沒能把吉普車弄出來。

方草趴在地上問：「怎麼辦？」

秦中臨說：「180方向白房子門口有一輛車。」

方草說：「好，等我來接你。」

秦中臨說：「房子里有人。」

方草：「……什麼？」

秦中臨說：「偷車的時候小心點。」

方草驚呆了，質問道：「我們就不能找輛沒主人的車嗎！」

「附近沒有刷車點。」秦中臨慢悠悠的說，「難道你連偷車都不會嗎，養你何用。」

方草禁不住感嘆：人為錢死鳥為食亡，要不是那破單子，我怎麼可能走上偷車的歧路……

她一路找掩體摸過去，走到了汽車邊，趴到地上，不放心的聽了聽房間里的腳步聲。

「真的有人嗎？我怎麼什麼都沒聽到？」

「你這個菜鳥能聽到什麼？」

方草悲痛極了，她跳到汽車上頭，一邊踩油門一邊辯解：「我是實力派選手！」

秦中臨顯然不信：「哦。」

方草偷到車了。

開車的時候，她轉動了一下視角，突然發現了一個恐怖的事情。

這車本來該就她一人的。

可是為什麼……

方草聲音顫抖：「老闆……你幫我看看，我後座上是不是坐了個人。」

秦中臨漠然的說：「嗯，是有個人。」

方草戰戰兢兢：「這是車主人嗎？」

秦中臨表示贊同：「應該是的。」

方草問：「他怎麼沒打我？」

秦中臨說：「估計上廁所去了，等他回來就來打你。」

隨著秦中臨的這句判斷落下，坐在後頭的人動了動，將手中的步|槍換成了平底鍋。

方草震驚的喊：「老闆！我要被打了！救我！」

「別慌。」秦中臨掏槍，准心對準車後座。

後座和駕駛座只有幾毫米的差距，兩個腦殼幾乎重疊，一不小心就容易打傷隊友，但是秦中臨似乎完全沒有這個煩惱，直接開槍。

砰的一聲，右上角跳出擊殺提示。

方草晃晃悠悠的停車，跳下去走到盒子旁邊，還沒來得及發表感嘆。

地上的盒子破口大罵：「我呸！開掛！」

沒人鳥他。

方草和秦中臨仍然在yy暢談。

方草：「這波操作可以啊，你當時是不是覺得把我打死也沒事？」

秦中臨：「我是那麼冷血的人？」

方草認真思考了會兒：「的確……」

秦中臨表示：「聽說那個陪玩app有個服務打分，差評得多了會扣錢？」

方草急忙補充：「是個熱情洋溢的好青年啊。」

**

周末到了，方草神志不清的起了個大早，換上淺綠色的T恤和牛仔短褲，下樓去參加聚會。

王曉川雙手插兜倚靠在車門邊，一身正裝白襯衫黑褲子，和打職業那會兒的流氓樣大相徑庭，十足社畜的模樣。

見到了方草，王曉川嫌棄個半死：「你怎麼都不化個妝。」

方草說：「化妝品都過期了。」

「你特么買不起嗎？」王曉川罵完后仔細盯著方草看了會兒，發現這個退役的老女人也並不是那麼老態，臉蛋白嫩平整，眼睛大睫毛長，頭髮沒怎麼打理，亂的像鳥毛，但是現在的小年輕不都愛凌亂美嗎，還真是恰到好處的時髦。

方草說：「買不起。」

王曉川呵呵笑：「你的積蓄呢？」

方草想到自己的餘額，心裡一陣絞痛：「花完了。」

兩人坐車到會場。

鬥牛直播的宴會場地極大，霸佔了整個酒店的一層，進入的客人多是光鮮亮麗的，穿著最潮流款的大牌。

方草沖著自助餐而來，進門就想抓盤子。

王曉川制止她：「別急，我帶你見我弟弟。」

「什麼弟弟，我就不能先吃點東西嗎？」

「先見完再吃啊。」王曉川說，「我弟弟可想你了，你忘了嗎，他從小就特別崇拜你。」

方草還想掙扎一下。

然而王曉川已經把她往人群之中拉。

王曉川作為鬥牛的股東，又是曾經的職業選手，一出現就被一群人盯上，這群人有記者有主播，大家都是博關注度蹭熱度的，見到了移動熱度，連忙跑上來對王曉川噓寒問暖，接著發現了方草。

他們不認得方草，便自以為小聲的在周圍竊竊私語。

「這是誰？」

「好像是王曉川以前戰隊的隊友。」

「他戰隊有女孩子嗎？感覺他們那個隊都沒打過世界賽，成員都喊不上名字。」

「估計是替補吧，反正XGB俱樂部只有一個有來頭的。」一個帶著金邊眼鏡的人八卦著說，「就是那個csgo的路人王，可惜還沒上場呢，俱樂部就倒閉了。」

「路人王？？我有印象！但不會是這個女的吧。」

方草聽得腦殼都大了，她把王曉川的胳膊拽開，往人群外頭擠，歷經種種苦難之後終於找到了安靜的地方。

這片世外桃源便是餐桌。

餐桌上的芝士蛋糕讓方草心平氣和，她端著盤子夾了一塊。然後覺得不滿足，又夾了一塊。

或許是因為太過貪心，在她轉過身的時候，胳膊突然碰到了一個人。

在慣性作用下，方草手中的盤子在空中晃蕩，留下殘影。

接著，一切都變得不受控制了，兩塊芝士蛋糕如同飛離瘋人院的妖魔鬼怪似的——

啪嗒一聲。

沾在了她身後人的黑襯衫上。

塗滿蜜的蛋糕緩緩的往下墜落，在黑色布料上留下明黃色的痕迹。

方草的大腦在一瞬間獃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且傻眼的功夫間，她還湊巧的認出了這個衣服的牌子。這是她以前俱樂部老闆的最愛，據說一件至少十幾萬。

把她賣了都賠不起……

不知道現在跪下來喊爸爸還來不來得及。

方草抬頭看了眼黑襯衫的臉，燈光投下一片朦朧暈影，在兩人中間隔出一道光線。

視線相撞，她對上一雙黑沉沉的桃花眼，冷淡平靜，卻又有幾分勾人。

黑襯衫就這麼筆挺的站著，神色未變，垂著眸子似乎在看方草，專註且仔細。明黃色的痕迹在他身上延伸出一條直線后，最終重重落到了地上。

伴隨落地的聲音，方草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開始尋思該如何矇混過去。

就在這時，王曉川顛顛地跑了過來，一路叫著：「方草，方草！」

方草感受到身前的黑襯衫渾身氣息頓時緊繃了下。

沒等她仔細品味。

王曉川已經站到了兩人面前，抬頭看看黑襯衫，又轉過來看了看方草。

最後指著地上的蛋糕問：「你們打招呼的方式永遠這麼特別啊。」

方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