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那麼身體上呢，有沒有感覺不適？」東懿空眠問道。

御琅環想了想，說道：「嘗不到味道。」

東懿空眠愣了愣，說道：「張嘴。」

御琅環張嘴。

口腔看起來並無異樣，東懿空眠道：「手給我。」

御琅環伸手。

這一摸脈，問題就大了。

沒有脈息。

東懿空眠反覆摸脈，依舊毫無脈息，他又伸手摸了摸御琅環的脖子，試了試他的鼻息。

沒有。

東懿空眠愣了，這還是人嗎？

東懿空眠覺得自從遇到的御琅環，他嘆氣的次數比以往幾千年加起來還要多，按照御琅環的說法，他如今便是不知來去何處的孤家寡人。

來去無定，難怪一路上都跟著他，大約是不知道該去哪裡。

一個人莫名遭遇這種事情，該說他意志足夠堅強嗎？沒有崩潰已經很不錯了。

也罷，橫豎他的事情也不急，需要緩緩圖之，既如此，便先將對方的事情處理了。

東懿空眠想了想說道：「既如此，我便帶你四處遊歷一番可好？你不知該去往何處，也不知道自己該在何處停留，不過是因為對這世界太過陌生，見得多了，便會好的。」

御琅環想了想，點了點頭，同意了。

第一站便是陳國的邊郡。

是陳國的邊防，也是塞外，對於來往修士是不設防的。

因為防不住。

倒也不必擔心這些修士會傳遞消息，一來修士看不上凡人，二來大部分國家都聘有金丹級別的供奉，足夠震懾那些零落散修，而越是高等級的修士，越是想做什麼，你也攔不住。

尤其是那些大門派的修士，更是難纏。

可以說，這是凡人被那些修士們逼出來的辦法。

凡人無能抵抗修士，便只能與修士合作。

東懿空眠將其中彼此共生的道理，掰碎了一點點的分析給御琅環聽。

雖然與他被封印時相差了三千年，然而變化不大。

東懿空眠知道，這個世界被修士限制，修士不滅，人類便無法前進，不是每個世界都能有一個純血氏族帶領凡人前進，為他們開闊視野的，提升生活水平，將修士的先天優勢轉化為人類進展的階梯。

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沒多久，東懿空眠便明白了鍾離氏對於瀚海的重要性。

若是沒有鍾離氏，溫孤氏不會崛起，月宮不會繁盛，瀚海人的生活也會如同這個世界的人一般，永遠的活在修士的陰影下，寸步難行。

鍾離氏從來不是純血氏族中最強的那個氏族，但卻是不可或缺的那個。

東懿空眠與鍾離氏不甚親近，因為太多的原因，他出生時，鍾離氏已經漸漸開始了退隱，唯一較為親近的鐘離氏便是月宮太上掌門，月神——即鍾離迦羅。

這也是他當初創造月神宮的原因。

那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

似乎鍾離氏都有這種特性。

創造與繁盛。

一如鍾離羽蛇締造了天龍的繁盛，月神則是締造了近乎完美的月宮，打造了堪稱修士中最完美的功法與宗門體系。

燭龍葉氏善籌謀。

天龍溫孤氏善征伐。

霜龍鍾離氏則善造生。

東懿空眠所在的東懿氏，血脈來自於上古神明『幽煌』。

幽煌東懿氏善推演，會窺心，喜弄權，與人性多把握，因此世代族長多為權臣，是溫孤氏手裡最得用的助力。

東懿空眠作為次子，並未有什麼過於沉重的責任，兄長亦也從不勉強他做什麼，因此他選擇做一個修士。

他唯一可以為東懿氏做的，就是活得好好的，免得讓兄長操心。

然而……

已是見不到了吧。

他會穿越，便是瀚海動亂之故，人心不足啊，那些人居然覬覦起了溫孤氏的命脈，對尚未成年的獄明王下手。

面對獄明王的屍體，新君能忍到任期結束才算賬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東懿空眠暗自感慨。

他即懷念故土的繁盛過往，卻也並不留戀。

失去了就是失去，正因為失去了，才會在記憶里反覆打磨，只剩下最美好的部分僅供回憶。

純血者向來喜歡安逸，隨遇而安慣了，這也是為什麼東懿空眠會在這裡紮根的緣故。

只是少了些實力相當的對手，無趣了些，也寂寞了些。

當初封印他的人，亦是一位穿越者，或者說一位穿越奪舍之人，氣運不錯，東懿空眠便跟他玩了玩，然後順勢被封印。

可惜，看不到那人拿到所謂的『長生秘術』之後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不知道當那人發現自己被整個修真界欺騙時，會是什麼感想。

想到這裡，東懿空眠就感覺十分愉悅。

他或許待人溫柔，或許細心體貼，或許知禮守禮，但是他絕對不能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至少，面對懷抱異心接近自己的人，他是絕對不會提醒對方面前有坑的。

這也是為什麼他對御琅環頗為細心的緣故，你待我以善，我便回之以誠。

他一直在觀察御琅環的表現，對方的種種跡象都的的確確是個失憶之人，也並無被奪舍的跡象，神魂未傷，只是有些微他分辨不出的氣息纏繞。

有很多東西可以混淆視線，但是並不是不可分辨。

比如說，無知和茫然。

比如說，驚訝和疑惑。

比如說，遺失和隱瞞。

就像是病症，容易誤判，但是只要是經驗老道之人就很容易分辨。

活了幾千年，東懿空眠自認還真沒有眼瘸認錯的時候。

三千年啊。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還活著。

若是活著，那就太有趣了。

當年那人，俗名蔣離塵，化名陳默設計他，一路裝憨賣痴小意殷勤，死皮賴臉的想當他的徒弟，為此各種苦肉計，都用上了。

東懿空眠見他演的不錯，便順了他的意，收他為徒，賜名靈沉沙。

可惜，他沒能讀懂這個名字的涵義。

靈隕，沉淪，沙落。

對比了靈沉沙之後，再看看一邊的御琅環，東懿空眠不要太滿意。

這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尤其是，她還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純血，因為血脈傳承之故，導致越是強悍的血統，越是子嗣上男多女少。

比如鍾離氏，生了九個兒子才得了一個女兒。

所以純血者的東懿空眠，在對待女性這方面包容度格外高。

不過……

想了想，東懿空眠問道：「你身上有易容工具嗎？能不能借我用用？」

御琅環點了點頭，摸出一張千面符遞過去。

這玩意是副本出產道具，元寶商場也有賣，他囤了不少，用來修改臉型髮型甚至身高體型都可以。

比起基三修改臉型的坑爹價格，這玩意才1塊錢，價格簡直不能太良心。

御琅環並未問東懿空眠要這個做什麼，在他看來，換臉什麼的在正常不過了，這張臉看膩了，換一個就是了。

東懿空眠卻主動解釋道：「怕遇到熟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多謝你。」

御琅環笑了笑，說道：「於你而言很重要，於我而言並不重要，只要一句『謝謝』就足夠了。」

東懿空眠笑了，若不是男女有別，又或者御琅環的外表在小一些，他都要忍不住要抱一抱對方，捏一捏對方的臉頰了。

這孩子怎麼能這麼可愛。

若非見過對方開殺的模樣，他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一直都這般乖巧懂事了。

又兇殘，又致命。

如此綺麗迷人。

難得遇到如此合乎脾性的人，倒也不妨深交。

囑咐了御琅環幾句，東懿空眠便將千面符貼到了臉上，隱去了本來面目。

召出一面鏡像一看，還真挺有意思，原本俊美精緻的臉變成了英武硬朗的青年模樣。

看不出半點破綻，連肌膚的顏色都一脈相承，這千面神符果然很好用，東懿空眠手裡不是沒有遮掩面容的，但是他不確定是不是會被識破，所以才找御琅環要道具。

遮掩好了面容，東懿空眠這才帶著御琅環進了郡城。

邊塞之地，多為苦地，繁華少有，災荒常見，好不容易豐收，還可能遇上敵襲，因此，並不繁華，倒是頗有些破敗頹唐之象。

御琅環不甚喜歡。

因此並未停留，只是在離開時，在半路上遇到了一群人。

看起來不似官兵，倒像是商隊，後面綁著不少人，俱是帶著鎖鏈，像是囚徒。

御琅環問道：「這些人在做什麼？」

東懿空眠解釋道：「他們是戰俘，士兵一旦戰敗，便需要敵國來贖人，若是超過期限不贖，就歸為奴隸，可以販賣。」

御琅環若有所思，反問道：「那為什麼要開戰呢？」

東懿空眠答道：「慾望。」

御琅環不太懂。

東懿空眠笑道：「很多事情，但凡有人就會有爭鬥，廝殺從來不會少，包括修士，所以，你也要注意，不要輕易將信任寄託給別人，不知底細的人，最容易傷人。」

御琅環點了點頭，他想起了閱沉心。

果然呢，像是閱沉心就不能信任。

御琅環又問道：「那你呢？我可以相信你吧？」

東懿空眠答道：「暫時可以。」

「暫時？」御琅環納悶。

東懿空眠：「嗯，暫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