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道德囚徒(1)
克拉克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並不在冰冷的大西洋海水中,而是在一間看上去尋常溫馨的卧室里,身下是柔軟的床,身上蓋著乾燥溫暖的毛毯,隱約能聽到電視里歡樂的聲音,他坐起來環顧四周,回想起最後的記憶是因為阻止了海上油田的爆炸而沉入海底。
他集中精力聽樓下的響動,沒有人,只有電視娛樂節目有些吵鬧的笑聲,和廚房開水壺發出的嗡鳴。克拉克穿上床邊的針織拖鞋,棕色還織了一個醜醜的熊的圖案,意外的很合腳,他詫異地皺眉,不動聲色的下樓幫房子的主人關上了火。
克拉克從廚房出來,發現壁爐上擺著幾個相框,他轉過沙發去看,藍色瞳孔有一瞬間的放大,忍不住張了張嘴,伸手去拿其中一張。裡面四個人都笑得很開心,他和強納森站在他家的門口,瑪莎和一個年輕漂亮的金髮女人站在第二節樓梯上,瑪莎從背後抱著強納森,女人抱著他。
他又去看其他照片,有瑪莎和強納森,但是更多的還是他和那個金髮女人的照片,他們一起在廚房做飯,金髮女人正在給他洗頭,塗了他滿臉的泡泡,自己還傻笑著……
怎麼回事?一陣歡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克拉克放下照片站到門口,遠遠看見照片中的金髮女人抱著一個圓南瓜小跑過來。
「克拉克!」她看到了門口的丈夫,騰出一隻手向他揮手,滿臉笑容的跑向他。她將金髮簡單的扎在腦後,跑起來像是一團燃燒的金色火焰,藍眼睛又大又美,匯聚著光線讓她的雙眼亮晶晶的,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背心和牛仔褲,外面套了一件丈夫的格子襯衫在腰上打結,飽滿的胸部,纖細的腰肢,筆直的長腿,她沒有化妝卻依舊美得光芒四射。
她跑過院子里的小推車,將南瓜扔在裡面,像小太陽似的大笑著扎進克拉克的懷裡,摟著他的脖子往他懷裡鑽,克拉克甚至沒有維持住自己暗含警惕的表情,就自動地環住了懷裡的這個女人。
「火關了嗎?爸爸讓你過去幫他搬南瓜,今年的南瓜長得特別大,看起來就很好吃,昨天瑪莎還說要做南瓜餅。」波佩從他懷裡出來,推著他去換鞋,一邊嘰嘰喳喳地跟他說話。
克拉克坐在門口的矮凳上穿鞋,看著她進廚房裡檢查開水壺,他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他把鞋提起來,手指上有什麼東西刮著鞋上的金屬片,他的視線落在無名指上——戒指。
波佩從廚房出來,看到他有些迷茫的表情,而且神色中還含有一絲警惕,終於發現丈夫有點不對勁。她走過去坐到克拉克的一隻腿上,輕柔地把他的臉轉過來,細細觀察他的神情,發現克拉克在的表情隱隱的有著攻擊性。
「克拉克,你怎麼了?」但是波佩一點也不怕他,即使面前這個男人一隻手指就能殺死她,她同他抵著額頭,輕輕撫摸他的後背,像是安撫一隻剛剛來到陌生環境的野獸,「告訴我好嗎?」
克拉克注視著眼前這個女人,毋庸置疑她很漂亮,但重要的是,她看著他的目光像是看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溫柔憐惜又充滿愛意,融化了克拉克在心上包裹的堅冰。理智告訴他最好還是先了解情況,但情感卻背叛了他。
於是他開口:「我不記得你了。」
「啊?」波佩捧住他的頭翻來覆去地看,「你受傷了嗎?有哪裡疼嗎?」克拉克沒想到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擔心自己受傷了嗎,在他的料想里,這時候的她應該會開始傷心,他的目光變得溫柔,任由她把自己的腦袋來回翻動。
「沒有,至少我沒有感覺到。」他握住她的手,比自己想象的自然溫柔,也許自己真的忘記了什麼。
「應該沒有什麼東西能傷到你啊?」波佩挑起左邊的眉毛思索著,看上去像是苦惱的洋娃娃,「唉呀,回來再討論,爸爸還等著我們過去,他一個人搬不動那個大南瓜,超級大超級大。」她笑嘻嘻地從克拉克的腿上下來,拉著他出門,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克拉克順著她走了幾步,又停下,目光沉沉地看著她:「你不害怕嗎?你應該知道我的能力,萬一我不是你的……」他停頓了一下,「丈夫。」
波佩轉頭笑眯眯地看他:「嘿,我和你都一起生活里十二年了好嗎?你現在這個有點不高興的表情,還有你眉毛有一點弧度的挑起,我看的次數比我吃飯的次數都還要多,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失憶了。」她上前環抱住她的丈夫,像是小孩子抱自己最喜歡的大熊,「但是,我熟悉克拉克,熟悉我的丈夫,我知道他是不是那個傻乎乎的人,知道他即使擁有著巨大的力量也剋制著自己,所以我不擔心他,我只是非常非常愛他。」
她說完退後一步,裝模作樣地去牽克拉克的手:「你好,波佩·肯特,你的妻子。」克拉克看著她,露出醒來的第一個笑容,英俊的臉舒緩開來,伸出手握住了她纖細溫暖的手。
波佩順勢掛在克拉克的手臂上,靠著他往前走,又沒頭沒腦地問他:「嘿,如果我們剛剛見面,你請我去喝酒,你會請我喝幾杯?」
一般人可能會回答,隨你喜歡,滑頭一點的會說三杯,然後同你開展套路,但是克拉克有自己的冷幽默,他會說:「我不會請你喝酒。」
波佩大笑,整個人笑得東倒西歪掛在丈夫身上,克拉克不得不攬住她的腰以防她滑到地上,不明白她在笑什麼,但是看著她,也露出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笑意。
「克拉克!波佩!」喬納森在農田裡叫他們,波佩笑夠了牽著他往前走,眼睛里還有笑出來的淚花。克拉克收斂了笑意,有些怔愣地看著面前的喬納森,喃喃道:「……Dad?」
波佩看出他內心不平靜,推了他一把,沖愣愣轉過臉的克拉克眨眨眼,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又沖喬納森揮手:「我先回去幫瑪莎,你們倆早點回來吃飯。」說完就向著瑪莎和喬納森的家裡跑去,他們倆家的房子修得很近,是波佩要求的。
「像只嘰嘰喳喳的鳥?」喬納森抱起一個南瓜,評價兒媳婦充滿活力的行為,「都十幾年了還像當時一樣,配你這個悶葫蘆剛剛好,哈哈。」他衝剋拉克擠眼,後者終於反應過來,彎下腰去抱南瓜。
「父親,你還記得我們在路上遇到的那場龍捲風嗎?」
「怎麼突然想起這個。」喬納森坐在卡車後面,身後堆滿了剛摘的南瓜,他看著克拉克輕鬆抱起一個八十斤左右的南瓜,像是撿起一根羽毛,隨後放到喬納森身後,「當時瑪莎嚇壞了,還好有時間跑到路橋下面,當時波佩還抱著卡拉,它嚇壞了,叫都不敢叫。」
克拉克坐在父親的身邊,放開精神去聽他父親有力的心跳聲,觸及到更遠聽到不遠處房子里瑪莎和波佩的笑聲,還有卡拉的叫聲。夕陽照得玉米地金燦燦的,晚霞在天際鋪成一片,喬納森點了一支煙,沒吸,小聲抱怨:「波佩慫恿瑪莎讓我戒煙,現在只能聞聞味道。克拉克,你真是沒用,連妻子都管不住。」說著卻又和克拉克笑起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自願的,愛的鼓勵比鎖鏈要高明一萬倍。
「克拉克,我很高興你能遇到波佩,真的。」喬納森看著玉米地,臉上的表情很輕鬆,「她用愛教會了你很多東西,你很好。」他轉過頭來看他的兒子,眼神落在克拉克身上,帶著驕傲與自豪,「我以前常常擔心你走上歧途,但是……」
「克拉克——克拉克——」波佩站在門口叫他的名字,不怎麼大聲,他反正能聽到,「和爸爸一起回來吃飯。」
「波佩在叫你了?上車,回家吃飯。」克拉克點頭,喬納森捻掉煙頭,和克拉克一起坐進卡車裡,車在顛簸的路上開得不快。天色似乎一瞬間就暗下來,波佩披了根圍巾站在門廊的等下等他們,克拉克透過卡車的擋風玻璃,緊緊地盯著歸處,整個世界都是黑暗沒有一絲光線的,只有那棟房子透著昏黃的光線,世界的色彩彙集到那裡,一個纖細的身影站在門口等他歸來,照亮了他的前路。
他能看到妻子略帶笑意的臉龐和期待的神情,她伸手將風吹亂的髮絲都別在耳後,戒指在她纖細的手指上發光,一切都像慢動作一樣,穿透無數的風暴和冰冷,帶著柔和和溫暖有力地捧住他的心臟。
他醒來的不安都消失了,雖然他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可是在這裡,沒有欺騙和謊言,只有關懷和愛,赤.裸不加掩示。他相信這個溫柔活潑的妻子愛了他十幾年,也相信自己深愛著她,即使沒有相處的記憶。
「克拉克!」波佩高興地迎上來,挽住他的手臂,瑪莎在門口出現,看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衝剋拉克和喬納森點頭:「進來吃飯。」
「今天媽媽做了蘋果派,我偷偷藏了一塊,晚上回去當作你的夜宵。」
「波佩——」喬納森毫無威懾力地瞪了她一眼,「偏心,我也愛吃。」
「吃吧,這都堵不住你的嘴。」瑪莎端著盤子出來,順手塞了一塊在她幼稚丈夫的嘴裡。波佩進廚房去幫忙端盤子,躲在瑪莎背後沖喬納森做了一個賤賤的鄙視表情,略略略。喬納森無奈聳肩,去浴室洗手等吃飯。
「你出去,這麼大一坨不要在廚房擠。」波佩嫌棄地把跟在後面,想要進廚房幫忙的克拉克推出去,漂亮臉蛋上赤.裸.裸的嫌棄。
克拉克:……剛剛還叫我小甜甜(劃掉)。
喬納森幸災樂禍地拍拍身邊的椅子:「兒子,坐過來,那裡不是我們的地盤。」
正餐是培根蔬菜卷搭配玉米濃湯,飯後甜點是蘋果派,波佩還專門給克拉克的蘋果派上擺了一個心,得到喬納森白眼一個。
她同往常一樣挨著克拉克,同瑪莎說話,時不時轉頭關注他,藍眼睛里滿是笑意,掛燈透出昏黃的光線,空氣里滿是食物的香氣,飯桌上正在熱熱鬧鬧地說話,克拉克聽得很清楚,但是卻不覺得煩,反而是寧靜溫馨的氛圍包圍住他。他微笑著聽他們講話,同家人眼神交流,自然親密,沒有一絲阻隔。
波佩和瑪莎聊到了投資,說今年的分紅會比往年多百分之三十,喬納森的玉米田也增收了,三人的目光移向微笑的克拉克,帶點憐憫。克拉克收起笑容,沒有近期記憶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看著他。
喬納森帶點嫌棄開口:「除了力氣大,真是沒有其他用了。」
克拉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