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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回來了。」
張彥瑾到家的時候見趙將軍在門口等著自己,看來那韓衛是又送什麼東西過來了。
「大人,這是韓大人按照您說的法子做的調案,這京城中欺辱良家婦女,搶奪百姓財務的大多都是韓姓子弟。」
趙將軍將韓衛交代的話一一轉達。大人又不是巡督,這些東西按道理是教到刑部或者是大理司,何故會送到禮部來。
「趙將軍,如今朝中勢力不均,這些物證若是到了其他人的手上,怕是根本就上達不了天聽。」
張彥瑾見趙將軍疑惑,便解釋道。
是啊,他不過是個禮部尚書,哪裡就監管這些事情,不過就是皇上見他無派別,才如此信任罷了。
這種信任,確是在提著腦袋幹活,從前到現在,還有以後,怕是都難得安寧了。
張彥瑾可不認為自己拿這些世家開刀不會遭人妒殺,有利益就有爭鬥,不管是在生意場上還是朝堂之上,永遠都是利益至上。
皇上的病依舊是沒有什麼起色,相較之前反而是更加嚴重了,不過今日早朝,皇上確實拖著病體來上早朝了。
「朕聽聞進來朝政混亂,有人藉機在外傷民牢財,莫不是當朕死了?」
皇上雖然滿臉病容,可吐露出來的話語確實威嚴十分。
「臣等不敢。」
「張愛卿,你上奏的摺子朕已經看了,今日你便說說是誰敢趁朕生病的時候在外欺壓百姓。」
張彥瑾聽到皇上喊自己的名字,在心裡嘆了口氣,他什麼時候上過摺子了?
想著前些天韓衛讓自己代交的那些奏本,怕是韓衛合皇上早就合計好了。
原來是皇上病情日益嚴重,已經等不及張彥瑾來調查更多的事實了。
「是,皇上。」
張彥瑾早有準備,皇上之前停朝多日,都是太子代理政事,今日張彥瑾聽聞皇上要臨朝,便在心中有所推測。
這韓國公,今天是非當那個倒霉蛋不可了。
朝堂上與世家有點關係的大臣,沒有幾家不在暗地裡做點生意,像是軍火私鹽糧草這些暴力的行業,世家的手伸得尤其長。
之前韓衛給的那些調案,自然是不足以打倒韓國公所代表的世家勢力。
韓國公在朝雖然沒有周勤那般活躍,可暗地裡發死人財的事確是沒少做。
張彥瑾利用暗地裡派人調查韓國公府的生意往來,發現僅僅是軍棉布這一塊的利潤尤其客觀,已經超脫了正常的範疇。
他讓李郢和趙將軍分頭行事,發現這韓國公可真是個關門做大事的人。
寒冬將至,邊關棉布需求巨大,韓國公府負責軍用棉衣的製作和運輸,原本這是朝廷安排的差事,按道理確是沒有什麼可說的,可是張彥瑾調查發現,韓國公從江南運輸的棉花的數量根本就不足以製作出十幾萬件的棉衣。
「回稟皇上,韓國公摻和黑心棉用來製作將士們保暖的冬衣,之前臣收到消息,說是邊關寒冷,將士們衣不裹腹,臣想著這冬衣已經送到邊關,按道理是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後來又有人不小心點燃了棉衣,發現這棉衣著火燒出來的居然是黑煙,臣聽到這消息才想起這白棉和黑心棉之間的差異。」
張彥瑾的話就像是一擊鐘鼓敲在韓國公的心上。
「韓國公,你還有何解釋?」
皇上厲色道。
「臣認罪。」韓國公跪在地上,道。
江南水災,棉花供應不足,加之羊毛貴重,原本這些事情都是可以上報朝廷的,偏偏韓國公鬼迷心竅慣了,見有空可用,便用著這老法子謀財。
如今被拆穿,他自是難逃其咎,只希望聖上能往開一面。
韓國公之所以如此便認罪,是因為他知實事,看得清形勢,他只圖自己一力承擔下來,別落得陳國公的下場,家破人亡,子孫都淪落為奴。
「即日擺除韓國公府之爵位,韓國公直系子弟皆貶為平民,三代之內不得參與朝政,沒收韓國公所屬家產,貶折韓國公及其家人到西北服役,無詔令不得回京。」
皇上像是明白這韓國公為何認罪如此之快,所下懲處相比之下倒是並不嚴厲。
「臣遵旨。」
韓國公脫下官帽,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張彥瑾手裡的冊子上面寫的韓國公的罪狀可不止這些,皇上定也是知曉的,如今這般又是為何。
或許是因為韓國公的爽快?亦或者是皇上只想為太子穩定朝政,並未打算大開殺戮?
如今韓國公被貶,朝中便勢力最大的世家便是瓦解了。
餘下便剩下瑞國公府,可這瑞國公然是太子一派,自然不會被排擠,難道韓國公是自知無法自保,索性就丟將保全軍士。
韓國公此人倒是看不出是一個重家族情義的人,至少他捨身保全了韓姓一族免於滅族。
「皇上,皇上。」
大臣們紛紛上前喊道。
皇上似乎是在撐著一口氣,等到韓國公被人拖下去之後這口氣便鬆了下來,人便暈了過去。
皇上重病昏迷,原本剛剛緩和的局勢一下又緊張起來。
太子剛剛上位,地位並不穩固,這個時候若是皇上有什麼意外的話,這朝中定然是會大亂起來。
張彥瑾從朝中出來,見大臣們都疾步往家走去,他心裡也有些瞭然。
這些人莫不是都回去商量國家大事去了。
如今聖上身體未愈,那酒樓定然是不能再去了,以免落人口舌。
皇上的病情反反覆復,御醫們日日夜夜輪流守候,卻還是無力回天。
太子自然是最早收到消息的,不過趙王何晉王也幾乎也是同時得知了消息,趕來了皇上的榻前。
「大人,我們要進宮去嗎?」趙將軍問道。
張彥瑾剛剛收到韓衛送過來的消息,怕是皇上之前就交代過韓衛。
「韓大人進宮了嗎」,張彥瑾問道。
「韓大人回太守府了。」
張彥瑾聽到趙將軍的回答,倒是明白了皇上如此交待韓衛的意思,韓衛是他培養多年的人,自然不會因此而捲入到皇子的爭鬥中去,張彥瑾回想著韓衛走前說的那句「我韓衛只忠誠於皇上」。
只忠於皇帝怕才是真的,如今,韓衛怕是在等,誰能贏得這皇位,誰便是他的下一任主子。
張彥瑾不然,無論是三位皇子中哪一位登上這太子之位,於張彥瑾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趙王與他積怨頗深,晉王山水不露,衛王心機深沉,張彥瑾將這三人都得罪過,他可不覺得自己在新皇登基后能論功欣賞。
「現在進宮的都有些什麼人?」
張彥瑾往著一片燈火的皇宮,在這夜晚,看起來倒像是初升的太陽。
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新生的希望,一切便只看今夜過後。
「皇子都在宮中,瑞國公暗中帶人把守了皇宮和城門,趙王和晉王的外援怕是趕不到了。」
看來太子是志在必得。
「城中局勢如何?幾位國公爺有何動靜?」
「鄭國公守在皇上的身邊,燕國公和榮國公二人不知去處。」
「鄭國公可是奉旨入宮?」張彥瑾問道。
皇上榻前的人必定手裡拿著即位之人的聖旨,眼下太子只要保證鄭國公的安全,等到鄭國公宣召之後,便是大權在握。
「是的。」趙將軍答道。
他原先是因為將軍的原因才陪在張彥瑾的身邊,可時日久了,趙將軍發現張彥瑾此人行事端正,並無以權謀私之舉,做的都的利國利民之事,便真心跟隨在左右,不再提回軍中之事。
「此時若是強行入宮怕是有謀反之嫌,我們且在家中等著吧。」
張彥瑾道。
皇權更迭,此時宮中怕已經血流成河了。
趙王和晉王若要奪權,今晚便是最好的機會。
不過張彥瑾回想起大魏的歷史,這衛王無論如何都是下一任的皇帝,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湊那個熱鬧,還是早些準備休息為好。
「國公,父皇如何了?」
太子守在簾外,問道。
鄭國公聽到外面兵器交接的聲音,哪裡不明白太子守在這裡的意思,他搖了搖頭,示意太子自己進去看。
趙王和晉王此時被太子的人攔在這太極殿外,三方的人糾纏在一起,打鬥和混亂不止。
「五弟,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我等要是晚進去一步,可就連父皇最後的一面都見不到了。」
晉王對趙王如是說道。
「四哥說的對,父皇此時病重,定是我們陪伴在側盡孝的時候,這些來路不明的人怕不是此刻,我們該當合力剿滅。」
趙王道,面前這些攔道的人分明都穿著大內侍衛的服裝,趙王這話實在是有些勉強。
晉王聞言,點頭稱是,兩位平日互相看不慣的皇子此刻倒才像是親兄弟,同仇敵愾。
原本還在上風的大內侍衛在趙王和晉王的聯手後生生被壓了半頭。
正當趙王和晉王要衝破這防守時,周勤確是帶著人從太極殿那邊趕了過來。
「瑞國公,你這是幹什麼,要和我們動手?」
趙王眼神不善地看著半路插進來的周勤,這人若是剛擋在前面,他就敢把他的腦袋拿下來去祭奠父皇。
「微臣是奉命來保護皇上的,兩位王爺若是想進這太極殿也行,把刀劍和人都留下,王爺自己可以進去。」
周勤笑眯眯道,太子大統是天意所歸,今日無論是誰都阻擋不了。
「你奉的是誰的命令,是太子還是父皇?」晉王逼問道。
這周勤若是敢說是父皇,他便以欺君之罪將此人拿下,若是敢說是太子,他便以逼宮之罪將此人拿下。
晉王自有他的底氣,只要他拿下這太極殿,這大統之位便是囊中之物。
太極殿內,太子來到皇帝的榻前。
眼前的皇帝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銳意求治,權略善謀的皇帝了。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滿頭白髮,雙頰深陷。
「父皇,您要說什麼?」
太子將耳朵貼近皇帝的面前,心思則是放在門外的打鬥聲,若是此刻皇帝死了,那皇帝之位便是他的了。
在這一刻,太子心裡有一個劊子手,在凌遲著榻上這位老人的性命。
遲則生變,若是再拖延下去的話,怕不是……
「張彥瑾是……大魏棟樑……你切記要善用他……還有……要留著周家……周家可以……可以掣肘張彥瑾。」
老皇帝掙扎著最後一口氣,在太子的耳邊道。
太子看著皇帝的手,心裡鬆了一口氣,他把袖子裡面的暗釘放回去。
「父皇,只怕兒臣不能順父皇之意了,玉陽姐姐要謀害父皇你,是兒臣誘導他做的,因為,有玉陽姐姐一天,張彥瑾就不會站在我這邊,父皇你又看重三哥,兒臣不想只做一個藩王。更重要的,兒臣快瘋了,兒臣為什麼會是天殘之身,兒臣怕,怕父皇你知道,這樣兒臣還有什麼機會做上太子!」
皇帝頓時瞪圓了眼。
他一直以為聽話的小兒子,竟然會是弒君殺父之人。
太子繼續湊到老皇帝耳邊:「周勤也好,張彥瑾也好,兒臣一個都不想要,因為兒臣的一位妾室有了身孕,父皇,你知道嗎?這個妾室你也認識,她叫李容娘。」
皇帝瞪著太子,眼睛竟然在這時候出了血
「兒臣也沒辦法,關雀喜歡她,兒臣救了她就只能順著關雀的心意,不將人還給張彥瑾了,她現在有了身孕,這個孩子是我身邊的關雀的,兒臣很是喜愛關雀,一定會待這個孩子視若己出,這個孩子也將會是兒臣的繼承人。」
皇帝猛地坐起來,然而只是伸出手指著太子,卻再也沒有任何氣力,就倒在了龍榻上。
太子微微閉眼,然後跪了下來。
「進來吧,父皇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