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第一章(2)

沉思默想的當兒,一老者操琴領著一個標緻絕倫的姑娘來到方以智跟前。琴弦婉轉,啼鶯般的歌喉開始在方以智耳邊響起:「參差煙樹霸陵橋,風物盡前朝。衰楊古柳,幾經攀折,憔悴楚宮腰。夕淡閑淡秋光老,離思滿衡皋……」方以智心知這唱的是宋人柳三變的《少年游》,他知道這姑娘從心裡厭惡紈絝少年,故拿浪蕩詞人的詞曲諷自己。方以智也不生氣,倒是佩服這姑娘還有些見識。他擺了擺手,給了些銀兩,那老者收了琴,千恩萬謝地帶著姑娘準備走。這時,卻進來了一班邪狎子弟,見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便如同蒼蠅見了血一樣,一齊圍了上來,擠眉冷眼,百般挑逗。為首的一個胖子在姑娘臉上捏了一把:「臉兒挺嫩呀,帶回去,我倒要好好聽聽」。那姑娘頓時花容失色,躲到老者身後。老者只好連連求饒。胖子一掌將老者擊倒,然後將姑娘一把拽過來:「帶走!」手下人推搡著姑娘往屋外拽。那姑娘欲哭無淚。方以智喝完最後一杯酒,將酒杯摜在地上,拔出劍,聲如洪鐘:「慢!」眾人愣住,胖子回過頭,上下打量著方以智,臉上露出狂傲的神情,他豎起大拇指正欲炫耀自己的身份,方以智管你是哪路的狗屁大爺,一劍砍削過去,胖子的兩個指頭頓時掉在地上不住地跳著。手下人圍了上來,方以智不由冷笑:「老子心裡受了多日的氣不得出,不期碰上你們幾個送死的,來呀。」他拉開架勢,舞起劍,如虎嘯生風,寒天雪地,圍觀的人見得呆了,手下人連忙扶起胖子落荒而逃。方以智收好劍,扶起老者。老者連忙叩頭稱謝。方以智望著驚魂未定,臉上似杏花帶雨的姑娘,心裡不禁生了幾份愛憐之意,忽然多出一句話來,他微笑著問:「姑娘叫什麼名字?」姑娘含羞地:「小女子叫周穎侯,感謝官人救命之恩。」方以智點頭道:「穎侯姑娘,快扶你父親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周穎侯擔心地:「我害怕他們在路上糾纏。」她又哭了起來。方以智:「他們這夥人要欺負你的時候,你就說和朝廷方孔炤家是親戚,他們就不敢把你們怎麼樣了。」「謝謝方公子」。周穎侯朝方以智鞠了一個躬,然後攙著父親慢慢往外走去。方以智痴痴地站在那,望著周穎侯楚楚動人的背影。這時,周穎侯突然回過頭,朝方以智深情地瞟了一眼,徑直走了。方以智不由心跳耳熱,心搖神盪。再抬頭欲看一眼,姑娘扶著父親卻已消失在人海里了。他稍感有些失落,收好劍,無精打采地在街上溜噠著。「密之弟,大事不好了」。史可法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學生。東林黨人常在方以智家召開秘密會議,史可法就充當聯絡員,他比方以智大十歲,年紀輕輕,就在朝中任職。方以智與他志趣相投,常以兄長敬之。方以智看史可法臉色,情知此事與父親有關。他抓住史可法的手,連連追問,果然,史可法說左光斗公的案子已牽連到他父親,父親也被削奪官誥了。方以智點點頭:「我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的。道鄰兄,這次,我真的可以回家了。」傍晚時分,方以智父子倆收拾好行李,便被勒令離開都城。行至城南報國松下,老友吏部侍郎范景文已在那恭候多時。方孔炤望著千年古松,喟嘆不已:「報國松,報國松,報國大臣卻被一個個被趕出朝廷。唉,鸞鳥鳳凰,日以遠兮;烏鵲燕雀,巢壇堂兮。」聲調悲憤激越。范景文握著方孔炤的手,只得好言相慰:「老弟,多保重。朝政混亂,回到家鄉呆些時日也好,千萬可別泄氣。」方孔炤說:「范公,以我個人而言,這是一種最好的解脫。但我卻眼睜睜地看著東林黨人完了,我大明江山就要走向末路了。」范景文:「老弟,你放心,只要我在位一天,我就和他們抗爭到底。回去后,代我向左公問好。我盼望著你們二位早一天回朝廷共事。」方孔炤望著白髮蒼蒼的范景文,關切地:「范公,你可千萬要謹慎啊。」范景文有些傷感地:「命不足惜,可為了社稷江山,大家各自珍重吧。」不遠處,史可法與方以智也在互道臨別之言。兩人走了過來,方孔炤特地叮囑史可法要多跟范公聯繫,隨時注意魏黨一舉一動。史可法連忙應是,並表示自己官小位次,還沒有被魏黨盯上,行動比較自由,一定想辦法來營救東林諸公。范景文望著英俊的方以智,嘆了口氣:「真是個奇異少年,可就是生不逢時啊。」方孔炤道:「犬子這幾年在北京狂放不羈,這樣也好,回到家鄉能好好約束管教。」三方以智祖上原在池洲,太祖逢辰公一日游江北,頓覺浮山是一片清幽之地,便舉家遷到山腳下。曾祖父方學漸是個鄉貢士,精通醫道,為人治病,融貫諸家,闡明性學,自成一家言。從祖父方大鎮起,方氏家族開始發達起來,他擔任過萬曆朝大理寺左少卿。晚年隱居白鹿山莊,專攻《易經》、《禮經》,並講學首善書院。育有一子二女。兒子方孔炤很有出息,在萬曆四十四年中了進士,不僅在朝廷做官,同時還學問不輟。大女兒方孟氏知書達禮,現遠嫁山東濟南,做了濟南守備張秉文的妻子。二女兒方維儀更是淹貫經史,能詩及文,堪稱丹青高手。方家秉承先祖遺風,白鹿山莊充盈著濃濃的書卷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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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大師:風流文士的傳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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