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海右8月27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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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波心中嘆道,時勢比人強吶!
一路想,一路行到了竇家正堂。堂前懸了一匾,上書「威風堂」三字。管平波心裡咯噔一下,但凡士紳豪族,其匾額多是仁義道德之類,唯有匪類喜用諸如「聚義」「威武」之類的字眼。聯想到昨夜的廝殺,她不得不考慮到自己落入賊窩的可能。
管平波吐出一口濁氣,心中再嘆世事無常。幸虧此時沒有大煙館,料想竇家不是賣大煙的,不然讓她這個因緝毒壯烈了的邊防武警情何以堪!
進到正堂,竇向東坐在主位上喝茶。一夜沒睡,他有些蒼老的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神色上卻不見太多疲態。因昨夜一場變故,管平波還未向公公敬茶討紅包。長於鄉間,更不大通此時的禮儀,全不知該對竇向東行什麼禮。索性就隨便道了個萬福后,直愣愣的站在了廳上。
管平波在觀察竇向東,竇向東也在瞧管平波。竇家人手充裕,天未亮時就把剩下的強盜一一誅殺,還能騰出空兒來去管平波娘家所在的劉家坳探了一回。只道是個讀書人的獨生女兒,平日里潑辣的很,等閑連男人都不怕的。管家奶奶一味偏心長子,更是恨次子顧及女兒不肯續弦,致使血脈斷絕。管平波之父越是愛惜女兒,管家長輩就越是恨管平波。終是在管父死後把這掃把星倒騰了二十兩銀子,趁了心愿。
竇向東有意晾著管平波,試探她是否能沉住氣。悠然自得的端起茶盅又呷了一口茶。餘光掃過立在地上不動彈的女孩兒,腰背筆直,雖不諳禮儀,卻有一種難以忽視的氣度,全不似尋常鄉下人的粗鄙。鶴立雞群,自然容易被孤立。想來她自幼不招人待見,並非只有鄉間傳言那些的理由。
一盅茶飲畢,管平波紋絲不動。竇向東嘴角微勾,他家好像撿到便宜了。放下茶碗,和顏悅色的問:「你的算數也是同父親學的么?」
管平波正要答話,突然!左側拳風襲來,她條件反射的一偏頭,同時以腰為軸,飛起一腳直甩向來人的臉頰!那人趕緊以臂護衛,依然被管平波的力道逼的連退了幾步。還未站穩,管平波跳起,揪住他的頭髮下拉,直接來了個暴腿,順勢用手肘打在他的太陽穴上,隨即快速騰挪至他身後,躲過另一個彪形大漢的襲擊。
廳內登時跳出來六七個大漢,卻不是一擁而上。頭一個攻擊管平波的已被放倒,接下來是二人夾擊。管平波還沒能耐一挑二,奮力跑至門口,突然頓住,反身攻擊先衝過來的人,以此獲得時間差。且並不戀戰,一次有效襲擊,或是二人又形成圍堵之勢時,她便想法子繼續逃竄。廳內為了闊朗,三間皆撤了牆壁,留下二排柱子,竇向東坐在上首,看著管平波把廊柱利用的淋漓盡致,幾乎拍案叫絕!
然而雙拳終難敵四手,兩位大漢亦非等閑之輩,饒是管平波用盡心機,還是被一個橫掃放倒,她倒是反應極快的用手撐地,試圖翻身而起,卻被另一人使了個擒拿,反剪了胳膊。越是近身搏鬥,身高體型就越有優劣。管平波只約莫不到一米六的身高,直接就被一米八多的大漢提了起來。雙腳離地,再無勝算。管平波心中罵娘,原以為是來面試會計的,萬萬沒想到面試的是打手!更氣的是穿越十五年,訓練嚴重不足。若是在前世,不過兩個野路子,早就被她收拾了!可此時此刻,她只能似小雞崽子一樣被拎著,奇恥大辱!
竇向東已是哈哈大笑起來:「好了,和泰你放了她吧。」又對管平波道,「竟是文武雙全!我看你身手不俗,你那劉家坳也沒有出名的打行,你怎地練就的本事?」
管平波放鬆著手上關節,隨口瞎編道:「我阿爺先前有一本書,裡頭畫了樣式,我在家閑來無事,自學的。」
竇向東不信,管平波出手極其狠戾,一絲多餘的動作也無,非正規教養並身經百戰,絕無可能有此能耐。只看她拿話搪塞,便知她不願報出師門。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既她不肯說,竇向東也不好問。人才有人才的待遇,雖說是兒子的小妾,但既非尋常,總要留幾分臉面方好。如此想來,臉色越發和藹,似拉家常般的道:「你既嫁了來,我便視你為女兒般。老太婆最喜爽快的姑娘,阿竹也是個和氣人,好好過日子吧。方才是阿爺同你玩笑,你別放在心上。」
誰沒事跟一家之主計較。管平波順勢道:「武學一道,非切磋不能進步。不知日後還能不能跟幾位好手請教。」
「自然。」竇向東越發喜歡,笑指廳內的幾人介紹,「頭一個被你打的叫譚元洲,抓你的那兩個是兄弟,一個叫張和泰,一個叫張和順。」又指著幾個沒下場的說了名字,分別是李運、高大山、馬蜂、劉耗子。
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有沒有本事,下場比劃比劃便一望可知。張和泰兄弟二人聯手,好半日才制住了人,且還是個女人,眾人看管平波的眼神已是不同。且管平波是主家的媳婦,他們幾個皆老老實實的見禮。管平波也不知道怎麼回禮,只得看向竇向東。
竇向東綳不住笑了,道:「你是主人家,無需回禮。罷了,你且去尋老太婆,叫她同你說說大戶人家的規矩。」又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你不是讀過書么?怎麼?書上沒寫?」
管平波搖了搖頭。心道:我老子就教了我三字經!鬼知道禮儀是什麼!她有禮儀的意識還是前世的常識。當鄉下人三個字是亂叫的么?鄉下通只有婚喪嫁娶要磕幾個頭的禮,平輩論交從來直呼其名,就算見了長輩,也就是先打招呼算完。又不是什麼詩禮之鄉,劉家坳還是半野蠻狀態呢!
竇向東不以為意,不過是些小節。他還有事要忙,揮手叫管平波退下了。
管平波出了威風堂,拒絕了僕人帶路的好意,躥上一顆樹,大致了解了竇家的整個地形,再跳下來,沿著院落間的青石板路,逛起竇家的院子。竇家昨夜才遭襲擊,隨處可見巡邏的人。見她眼生,少不得攔住盤問。她只消說自己是新來的小妾,又是個女人,倒也沒受什麼刁難,反而把哪個院子住了誰問的一清二楚。心中暗自搖頭,草台班子就是草台班子,警覺性真是太磕磣了。
轉了大半天,出了一身薄汗,走到個池塘邊看人收蓮子。卻見一人似朝她招手。走近些才發現是她大嫂張明蕙。加快步伐至跟前,張明蕙先開口道:「可是迷路了?你家在另一頭哩。」
管平波福了福身,喊了句:「大嫂好。」
就有個僕婦模樣的問:「這是哪個?」
張明蕙道:「你們不認得她。她是我新來的小弟妹。」
那僕婦同張明蕙差不多的年紀,趕緊沖管平波行了一禮:「原來是小二嫂,我不認得,才失禮了,請您別見怪。」
周圍的人又紛紛過來見禮,管平波頓時就尷尬了。她再不通禮儀,也知道頭一回見面是得有見面禮的。且不論她沒準備,她孤身一人進來,便是有心,也備不出來。
張明蕙似不覺她的尷尬,拉著她的手笑道:「你身上穿的可是你家姐姐給的衣裳?你這是跑到哪裡野了,衣裳髒亂成這副模樣,我好懸認不出來。」
此話含有些小機鋒,管平波心中快速下了個判斷,這貨跟她的練竹姐姐八成不對付。於是直爽的道:「方才阿爺叫我去試了試武功。張和泰、張和順和譚元洲三個打我一個,我吃了虧,就這樣了。」
張明蕙:「……」
管平波撓撓頭:「大嫂,我把譚元洲打傷了,阿爺會不會生氣啊?」
全場:「……」
張明蕙滿肚子刻薄話硬生生的給堵在了喉嚨里,管平波看著她微變的臉色,揚起一個笑臉。對付別人家的上司,不用客氣!
小勝一籌,管平波心情不錯。卻見珊瑚一陣風的跑了來,氣喘吁吁的道:「管嬸嬸,您可真會跑!我可找了你半日了!」
管平波才驚覺時間不早,訕笑著道:「逛迷了,不曾注意天色。」肚子立刻配合的咕嚕了一下。哎!千萬別告訴她誤了飯點!
珊瑚埋怨道:「可不是!叔叔都回家了,你還要不要圓房啊?」
管平波頓時一僵……那個……膚淺的老男人……她很不想睡腫么破?
雪雁笑道:「叔叔你不知道,前幾日嬸嬸怕圓房怕的跟什麼似的。」
管平波根本不想解釋自己是裝的。
竇宏朗笑出了聲,捏著管平波的臉道:「小霸王,你竟有怕的時候,我怎麼沒看出來。」
赤誠相對的時候,求別用長輩逗晚輩的語氣,很違和啊!管平波默默穿好衣服下床,又被竇宏朗叫住。
管平波無奈的回頭:「還有什麼?」
竇宏朗跟雪雁齊齊笑出了聲,雪雁道:「好嬸嬸,你也不幫著叔叔拿衣裳,就走了。」
管平波心中暗罵,一個土財主,還擺出爺的款兒來,是不是還要她跪著替他穿衣穿鞋啊?然而識時務者為俊傑,管平波抖開衣裳,欲替竇宏朗穿著。竇宏朗偏偏逗她,僵著身體不配合,雪雁在一旁笑個不住。
管平波陰測測的道:「老倌,你知道什麼叫過肩摔嗎?」
竇宏朗又是一陣大笑,摟住管平波的腰,將她圈在懷裡,點了點她的鼻子道:「你什麼時候才長大呀?」
管平波默默吐槽:知道老娘未成年還睡的那麼乾脆?
雪雁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拿過衣裳道:「罷,罷,我來伺候吧。嬸嬸昨日的裙子,我連夜洗燙過了,掛在架子上。今日張裁縫至少送一套過來,有兩套換洗的,就不必那麼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