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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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淵還記得,他在初步塑造這個角色的時候,將自己少年時期最憧憬的那些優點、特質,都加在了聶辛的身上。這讓聶辛不單單是個賺人命錢的反派,還是個帥掉渣的男主。
可以說,聶辛那張稜角分明、俊逸中帶著鋒芒的長相,以及那雙浸染過血腥殺氣的深邃眸子,只是這個人獨特魅力的一小部分。
在聶辛貼近他,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發生一系列肢體接觸的時候,他能夠感覺到在面前炸裂開來不容忽視的荷爾蒙,會心跳,會覺得那視線如有實質、帶著溫度,會緊張。
沈明淵將這一切歸結於主角光環,以及自己給自己挖的深坑。一方面他覺得被吸引、被撩到了,另一方面卻又無比冷靜地認為,這只是最正常不過的反應,就像人看到美食就會饞,想吃,尤其是符合口味的美食。
聶辛也的確符合他的審美,即便他故意將所有男主都設定成反派,哪怕今天不是反派的,以後也會是。
所以他也清楚,今天的聶辛沒有黑化,看起來就是個跟在他身邊無害的小護衛,但這樣的情況不會太持久。
他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他儘可能改變著原著劇情,儘可能讓聶辛只是聶辛,不給他變極端的機會。
『春`夢。』
『沒錯……』
『身體倒是一樣。』
短短几句話的功夫里,沈明淵的思緒百轉千回,將聶辛剛才說出的驚人之語反覆琢磨,消化完畢。
是夢境讓聶辛見到了真正的沈二少,那個被他佔據了肉身的炮灰。
原來,這就是聶辛一日比一日反常的真正根源。
在大腦迅速冷靜后,身體也跟著驟然冷卻,他尚且被壓制在榻上難以動彈,兩人間的距離也貼得極盡,彷彿隨時都會發生點什麼。
沈明淵卻一聲不吭地、迅速從這樣的氣氛中獨自脫離,不久前的緊張、心跳以及驚慌下泛起的緋色,都如退潮般消失地一乾二淨。
沐浴之後,被熱水蘊熱的體溫重新回落,並因為體表水氣的蒸發而變得比先前更冷。
被凍到了的卻不是沈明淵,而是強撩失敗的聶辛。
「你壓到我頭髮了。」
沈明淵微微蹙眉,面上看不出除了冷淡和不耐煩外的其它神色,或是任何的不自然。
一丁點也沒有。
現實與想象一點邊都沒沾上,期望就這麼落空的聶辛突然卡了殼,像是忘了台詞般,一下子愣住了。
沈明淵清清涼涼的一眼瞥在聶辛臉上,小指微動,彈出個不痛不癢的氣流,小石子般打在人腦門,叫人回神。
這是個風系修行者善用的小把戲,相當於一個小型的氣球,啵地一聲在他需要的時候炸開。
聶辛被彈了這麼一下,便宛如一個剛剛得道化形的小妖,被仙人的一彈指打回原形,什麼霸道邪魅都沒了,下意識便乖乖聽話,鬆開手,從絲毫沒被影響到的少爺身上下去,坐到一邊。
到底只是透過夢境看到了些,並非親身經歷,要他模仿夢中自己那個黑化起來不要命的勁兒,耍個一時半刻的流氓還行,真正的精髓還是沒領會到。
沈明淵不動神色,就準確瞧出了個中虛實,他不吃這套,聶辛便無法繼續借題發揮。
聶辛耍完了流氓,吃夠了豆腐,本就不醉的酒意散去多半,剛睡醒時候因夢境而生的衝動無畏也散去,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鬧得有點過頭了。
便有點心虛地坐在床邊,看著沈明淵理也不理他,兀自起身離開被窩,攏發穿衣,順便將被頭髮弄濕的枕頭換了一個,借著便找回鞋子,朝房門走去。
聶辛瞧著人背影,沒來由地一慌,「你去哪兒?」
話剛出口,身子已經自發行動,將人給拽住了。
沈明淵似笑非笑地回過頭來,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再抬頭看看人,「聶大俠是不想我走,還是捨不得你的夢中情人?如果是想你的小情人了,就回去繼續睡吧。」
這一次,他沒用太多力氣,便將聶辛的手掙開了。
店小二被喚來,收拾了飯桌旁的一地狼藉,又抬走了房裡的浴桶。
聶辛瞧著他不是換房睡去了,心中暗自鬆了口氣。
沈少爺的臉色中分明瞧不出怒氣,笑也是笑著的,看起來完全沒將他方才的一番言行放在心上。
可他就是覺得這人不高興了,忽然就從一個會和他隨意開玩笑、任由他跟在身邊做任何事的沈明淵,變回了剛見面時那個疏離淡漠的少爺。
摸不透,也抓不著。
耳邊忽然迴響起不久前聽到的那句反駁,語氣、聲調帶著激烈的情緒。
也是在那句話之後,他才察覺到沈少爺周身氣場驟然冷了下來。
——那不是我。
可聶辛當時並未那這句話當回事,甚至視為一句彆扭的情趣之言。
沈明淵將他後知後覺的心虛、無措與懊悔,都借著眼角餘光收入眼裡,並未做出任何錶示,只假裝看不見。
總算是恢復正常了,這個聶辛。
就是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
沈明淵面上是平靜、淡定的,精神卻從方才開始就沒有放鬆過,不斷思考著種種退路和對策。
誰知道,聶辛哪天會不會再次發瘋,終於分不清夢和現實了呢?畢竟那根本不是尋常的夢,而是來自原著的真正劇情。
他試著在腦海中詢問系統,得到的答案卻非常糊弄——穿書時發生的一個bug,正在修復中。
至於以後會不會在其它男主身上出現更多bug?無法保證。
他真心不希望聶辛也成為第二個秦煥之,變得只看得到前世種種,為虛無縹緲的愛恨而活,可又必須做好準備,在聶辛真的演變到這一步時有所應對。
等小二將屋內收拾好了,沈明淵在桌邊坐下,朝聶辛招手,「聶大俠,過來坐。」
看起來非常和善,非常無害。
聶辛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更沒怕過任何人,何況是一個武力值遠在他之下、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少爺。
他走了過去坐下,脊背直挺,可以說是坐有坐相,然後,悄悄在桌下捏住了拳頭,手心微微出汗。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些什麼,只是一雙眼被什麼東西勾著了似的,離不開一旁的沈少爺,不是盯著那兩片薄唇,就是懸在不久前吻過的耳垂上。
明明夢中的場景已經記不分明,也不再去想了,腦子裡卻還是一片混沌,比方才動手動腳的時候還要心跳得快些。
沈明淵瞧著他這樣就想笑。
想笑,但是忍住了,只在眼底流露出几絲掩不住的波瀾。
如今,他不再認為聶辛會和自己之間發生什麼,再去看聶辛的種種神態、小動作,已是局外人看戲的心態。
與不再存在的沈二少有關,與他無關。反應了原著劇情的夢,那也是聶辛的美夢,沈二少的噩夢。
他倒了兩杯清茶,公事公辦地說道,「聶大俠,關於你做的夢,我想再詳細問一下。」
聶辛正好覺得渴了,接了茶杯先喝了口,「好。」
茶被小二換過了,不知是不是沈明淵特意囑咐的,成了有清心靜氣之效的茶,喝在嘴裡是溫熱的,咽在肚裡是涼的。
對於聶辛被夢迷惑,做出反常舉動的事,沈明淵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只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弄清了事情的前後經過,並確定了聶辛看到的,的確是原著劇情。
夢是每次睡著后都會做的,前後連貫,每次入眠后,都會接著上次的夢繼續,只是夢裡的時間流逝,與現實稍顯不同。
至於夢裡的劇情,則是已經發展到沈二少跟著聶辛私奔,而後被囚禁。
因為是在酒足飯飽后坐著打盹,又很快就被驚醒,聶辛還沒來得及摸清夢中會囚禁沈二少的真正動機,只是隱約知道了赤金刀是在背後暗害他的人。
醒來以後,滿腦子也被黃色肥料擠滿,至於沈二少和赤金刀為何會聯繫到一起,還不知道。
由此可見,聶辛通過這個系統的bug能得知的信息,也是有限的。
沈明淵垂著眼沉默了許久,旁邊聶辛已經坦白完畢,茶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繼續說道,「我原曾想過,遇到你之後開始做的這些夢,會不會是你、或是你身邊的什麼人,在我身上做的手腳,故意……影響我之類的。」
他說了一半,略一停頓改了口,將那半句『故意引誘我』咽了回去。
沈明淵聽了這陰謀論,笑著抬頭看他。
「如今我信這不是你做的了。」聶辛補充道,畢竟,夢裡出現了對沈明淵不利的情景,今天的事足以洗脫他的嫌疑,「方才是我衝動、誤會你了。」
這回,沈明淵著實驚訝了,沒想到聶辛這樣的人會主動道歉認錯。
他忍不住問道,「你相信不是我讓你做的這些夢了,那我說,你夢到的那個沈二少不是我,你信不信?」
聶辛看著他,猶豫道,「我只是……」
沈明淵心中瞭然,沒等他的回答,話鋒一轉,「當初要殺你之人,的確是赤金刀。這一點,和你夢中的認知一致。」
「你果然知道。」
提到暗算自己,想要自己性命的敵人,聶辛周身氣場陡然一凜,從懵懂的少年人,變回了那個活在刀尖上的殺手。
「赤金刀秦煥之,你問我和他是什麼關係,是不是很熟,這個問題,我現在就能回答你。」
沈明淵也沒了笑意,認真說道,「他對我恨之入骨,想要殺我。」
比如,屬下和他提意見,他會懂得忠言逆耳,再比如,俘虜和他提意見,他會先思考利弊,拒絕也會拒絕得讓俘虜心服口服。
凰靈鳥扭過頭來,睜著腦袋一側的大眼睛瞧著兩人,金燦燦的瞳紋都能清晰看見,彷彿一朵繁複的花,花心寫著好奇。
沈明淵默默往後蹭了蹭,盡量躲遠,睜著眼睛說瞎話,「你看,它都不高興了。」
秦煥之眼色沉了沉,不爽中透著股疑惑,似在不解沈家二公子居然這麼會耍嘴皮子。
「是嗎。」他語氣淡淡,並未立刻反駁這站不住腳的說法,而是朝一旁的屬下抬了抬下巴,招呼著讓人把瑟瑟發抖的張三和人六帶了過來。
接著,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那兩人往凰靈鳥的身旁推。
張三人六嚇得子哇亂叫,發出模糊不清的慘叫聲,凰靈鳥則是渾身的羽毛猛地一抖,備戰似的炸了毛,更響亮地用尖銳刺耳的聲線警告,尖尖的大嘴也大張開來,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利齒。
可惜了這附近的居民,估計是也被這亂七八糟的聲音嚇得夠嗆,一個個卻要緊閉門窗裝作聽不見。
秦煥之並沒有真的把行三人中的這倆送去給鳥啄,差不多之後,就讓屬下把他們倆帶下去了。
他轉向一臉不忍直視的沈明淵,平靜道,「看清了嗎,這才是凰靈鳥不高興的樣子。」
事實勝於雄辯,沈明淵無話可說,敗給了這位秦老大的認真。
怎麼說呢,這種反應,倒也不算崩人設……
秦煥之在重生之前,本就是個事事認真、喜歡親力親為的好老大,身為西陵門的門主,正人君子談不上,但做事總是光明磊落,里裡外外讓人挑不出刺兒的,唯一的缺點也就是脾氣差了點。
總的來說,就是個毫無幽默感、不苟言笑且無趣透頂的正經人。
因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如此這般的直男氣息,重生前,還是各大名媒的重點關注對象。在這個男風盛行的世界,所有人都覺得能嫁給秦門主是天大的服氣,誰彎了秦門主都不會彎。
在原著中,因為重生后的脾氣越發暴躁,滿心只剩下報仇,再加上彎得徹徹底底,媒婆們便不再致力於給秦門主說媒,而是瞄準了西陵門的其它門眾——這是后話了。
此時,秦煥之自覺已經為凰靈鳥澄清了誤會,便拽著沈明淵,繼續向前走去,作勢要將人直接丟沙包似的丟上去。
「別別別!我自己上去!」沈明淵急忙出聲阻止,順便指指自己的腿,「只解綁這裡可以的吧,我跑不掉的。」
對於秦煥之的行事風格,他是深諳於心的,真被丟上去,肯定會感覺很糟糕。若是說聶辛把他當沙袋扛起來,是因為記仇、故意打擊報復,那麼秦煥之把他當沙包丟著玩兒,很可能就是一種不經思考的本能。
秦煥之看了他一眼,似乎斟酌了片刻,然後伸手,抽出身旁屬下的長刀。寒光一閃,便砍斷了沈明淵腿上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