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生氣

小餐館里，兩桌人尷尬地坐著。

路瑤和林璇一桌，兩個人輕聲地說著話。薛晗跟她們坐一塊兒，倒了杯熱水在那兒燙筷子。

他動作不是很熟練，看起來是頭一回做這事兒。

不過做得很認真，燙完后三雙筷子分開，遞給兩位學姐一人一雙。

林璇就笑了：「學弟人不錯啊，又請吃飯又給燙筷子的。」

「應該的，學姐你要不要喝飲料？」

說完就起身走到冰櫃前，隨便拿了一堆可樂雪碧過來，分給兩桌的人。

陳見宇坐在隔壁桌，拿飲料的時候不住地沖薛晗眨眼睛，示意他趕緊坐過來。薛晗跟沒看見似的，擱下瓶子轉身又坐到了旁邊那桌。

跟陳見宇一桌的女生表情都有些怪異，尤其坐他右手邊的美女，一直低垂著眼，一張臉慢慢變得通紅。

路瑤坐的那個角度望過去正好能看到她的側臉。總覺得這姑娘快哭了。

她小聲提醒薛晗：「你要不要跟你的朋友一塊兒坐？」

「不要，那邊太擠，坐不下。」

小餐館的桌子都不大，隔壁桌坐了四個確實有點擠。偏偏他們那張桌子還不穩，陳見宇在那裡忙著找東西墊桌角，累出一腦門的汗。

好容易桌子墊好了，服務員剛把點的飯菜端上來，那位美女卻突然起身，一言不發直接走了。

「哎娜娜，你不吃飯了？」

陳見宇喊了她一句，對方根本不回答，頭也不回走出餐館。另兩位女生面面相覷，想走又不敢。

她們不比娜娜，可以發大小姐脾氣。她們可不想得罪薛晗。

這餐館是破了點，但東西看起來還行，將就著吃吧。

陳見宇一臉無奈，扯了扯薛晗的衣服：「你幹嘛這麼氣娜娜，看把人氣跑了。」

「關我什麼事兒，你帶來的朋友你負責哄，我跟她又不熟。」說著看一眼桌上多出來的那份蓋澆飯，「不想吃就早說，點了又走人，浪費。陳見宇我跟你說，她那份你自己付。」

「行行行，都我付我付。」

陳見宇直咂舌，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認得薛晗了。

他大少爺什麼時候來這種地方吃過東西，哪次不是去五星級酒店，還總是挑三撿四嫌這嫌那的。

他也說得出浪費兩個字，不想想他從前是怎麼吃東西的。

他浪費的糧食豈止一份蓋澆飯可比。

學姐的魅力當真這麼大？

陳見宇一邊吃飯一邊偷瞄路瑤。

聽說是高三的超級學霸，從來沒考過第二，每次大考都有好幾科滿分。參加國家級競賽屢屢得獎，好像還上過省級的電視台錄過節目。

這樣的人，跟薛晗到底是怎麼扯上關係的。薛晗看上她什麼，漂亮嗎？

平心而論，學姐長得還行，但遠沒到極品大美女的份上。至少比不上娜娜，氣質也冷清。

他就沒覺得學姐有怎麼笑過。

薛晗山珍海味吃多了，改吃青菜白粥了？

不理解。

路瑤也不理解。

薛晗那車濺了她一身泥水，本來有點生氣，但他下車道個歉也就行了。偏偏非要拉著請她吃飯。

說去附近的法國餐廳，路瑤堅決不同意，就說來這裡吃。想著薛晗從小享受慣了，肯定進不了這裡的門。沒想到他居然進來了。

非但進來，還點了菜吃得津津有味，半點沒嫌棄。

所以她對他的理解有誤是嗎？

快吃完的時候路瑤起身去上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就催林璇：「走吧，還得去買書。」

林璇正跟薛晗尬聊，想從他嘴裡套出點他跟路瑤的信息來。

「別急，我再跟學弟說兩句。」

「那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哎呀別這樣嘛瑤瑤，我馬上走馬上走。」

林璇匆匆起身，拿了書包去追路瑤。薛晗看看路瑤那碗幾乎全吃完的飯，滿意地揚起了嘴角。

轉身沖陳見宇等三人道：「趕緊吃，吃完走人。」

「能不能不吃了晗哥。」一個女生撒嬌，「太難吃了。」

「你太難侍候了，我們吃的東西看不上，那就去吃仙丹吧。」

薛晗這麼一說，沒人再敢多話，乖乖把飯吃完才走人。

付賬的時候薛晗又鬱悶了。路瑤居然提前把她們兩人的份給付掉了，她什麼時候去付的，上廁所的時候？

連頓蓋澆飯都不讓他請。

薛晗那天下午的臉就沒轉晴過。陳見宇還以為他是為娜娜走掉的事情生氣，就在那裡安慰他：「沒事兒，你只要給她打個電話，她肯定就會理你了。」

「什麼電話，我都沒她號碼。我讓你查手機號，你查到了嗎？」

「什麼意思？不是娜娜……」

「我讓你查學姐的電話號碼。」

陳見宇一臉尷尬：「你來真的啊，我以為你說說而已。」

「我什麼時候說的話不算話了，讓你查個號碼這麼多事，算了，我自己查。」

「唉唉別這樣，我查，我現在就給我姑父打電話。」

陳見宇的姑父是學校教務處的副主任，查個號碼舉手之勞。

「晗哥你真的要追學姐啊？」

「不知道，再說吧。」

「你現在住哪兒啊，還在你爺爺家？」

「嗯。」

「住得慣嗎？那地方房子挺老的吧。」

薛晗不說話，眼睛瞟到那兩個正在唱歌的女生。妝太濃衣服太露，唱得實在很刺耳。

他有些聽不下去，掏出錢來擱在桌上：「住得慣，我住得特別慣。就是這歌聽不慣，你一會兒買單吧，不夠你自己補，下次別找這種人出來玩，沒勁兒。」

說完他就走了。

陳見宇看著那疊毛爺爺發愣，片刻后才反應過來。

薛晗把他們扔下，自己開車走了。一會兒還得打車回家，真氣。

周一上學，高一年級的摸底考試成績陸續出來了。

中午路瑤去辦公室找文老師的時候，聽到薛晗他們班的語文老師正在那裡整理試卷。一邊整一邊抱怨：「考進來的分數不錯啊，怎麼玩了兩個月全忘光了。那成績我都沒好意思看。」

文老師笑著勸她：「剛開始都一樣，等他們看到成績就會敲警鐘了。高中畢竟跟初中不同，他們上幾節課就會明白了。」

路瑤把文老師要她寫的參賽稿遞過去，站在那裡等對方給意見，一雙耳朵豎起了聽那老師說話。

「唉，這個班太難教，全校最大的刺頭就在這個班，我也是發愁。」

「誰啊？」

「就那天帶手機被趙老師說的那個唄，叫薛晗。」她突然壓低聲音，跟文老師咬耳朵，「學校新建的游泳館就是他爸出的錢，你說一個手機算什麼，就是帶十個手機來上課，校長也不會說什麼。」

路瑤忍不住插句嘴：「那他摸底考考得好嗎？」

「一塌糊塗，語文這種試卷也能空那麼多題不做，我看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作文也就胡亂寫了兩百個字，你說我怎麼給分。」

文老師也是一臉黑線：「這孩子怎麼這樣，那天我看他倒不錯，說話也挺有禮貌的。」

薛晗的語文老師搖著頭走了，過一會兒大概是意難平，特意抽出他的試卷拿給文老師看。路瑤也就跟著看見了。

三十二分，這分數對路瑤來說相當陌生。她從小到大再怎麼發揮失誤，也考不出這個分數來。

這還是語文，只要會說中文就能填滿試卷的一科。

真好奇他別的科目能考多少分。

路瑤走出辦公室，轉身去了學生會的活動室。剛開學學校有些活動要辦，她暫時還是學生會主席，很多事情都得她盯著。

副會長是高二的一個男生，叫侯越，很能幹也很肯乾的一個人。路瑤過去一看，大部分事宜他都辦妥了。

「學姐你就別忙了，你學習任務重，有事情你跟我說，我會辦好。」

就有人在後面嘀咕：「這是想奪權吧。學姐高三了他想當主席是不是？」

「有可能，你看他那麼積極。」

「人家有能力怎麼了。」有人不服氣，替侯越說話。

「你就是看人長得帥。」

「對啊，就是比你帥，成績也比你好，不服氣就憋著。」

路瑤沒空聽他們爭吵，跟侯越說了幾句就要走。臨走前侯越叫住她，給了她一本書：「上次借你的書我看完了，謝謝你學姐。」

書放在一個牛皮紙袋裡，包得很好的樣子。路瑤接過沖他笑笑，回了聲「不客氣」就走了。

她沒發現候越一直站在教室門口看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路瑤往一樓走，拐過二樓的時候差點跟人撞上。

往旁邊躲了躲，就聽見薛晗在那兒說話：「學姐好久不見啊。」

明明昨天中午還在一起吃飯。

路瑤點點頭：「嗯，再見。」

「怎麼連句你好都不說啊。」

「你好，再見。」

路瑤要走，薛晗卻伸手攔住她的去路：「學姐我找你有事兒，先別急著走。」

「你有什麼事兒？」

「昨天你為什麼自己買單？」

「我吃的飯當然我付錢，有什麼問題？」

「我說了請你吃飯的。」

「不用了，謝謝你。」

她嘴上越是客氣，心裡就越是疏離。薛晗怎麼會聽不出來。他雙手抱胸望著路瑤，皺眉的樣子有點凶。

路瑤頭一回見他這樣，心裡有點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