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埋伏
親,V章購買比例低於50%,24小時以後才可以看新章節「這天氣可真是邪門,從開春到現在,竟然一滴雨也沒下。」
「可不是嘛,也不知是不是什麼地方有冤有屈,老天爺降下災來了。」
夏淺枝坐在一片樹蔭下玩九連環,小手捏著一扭一扭看起來格外認真,其實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聽一牆之隔的兩個小和尚聊天上。
一個說:「幸虧今年平陽城裡開了官米鋪,雖然賣的米成色差點兒,但是價錢還跟往常一樣。要不然就只能買那些商米鋪的米了,貴的要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吃不上飯呢。」
另一個說:「聽說全國都是這樣的,地里幾乎顆粒無收,老百姓只能指望著官米鋪,再窮的,能一天領一頓救濟,好歹餓不死。熬過今年就好了。」
第一個又說:「也是聖上英名,不然恐怕那些災民都要一路逃災,要是跑到平陽城來,咱們就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縣主,冰粥做好了,配著甜瓜吃一點吧。」暖衣拎著食盒從外面走進小院兒。
牆那邊又說:「苦也只是苦了老百姓,你看人家貴族世家,該怎麼享受還是怎麼享受。」
另一個就說:「行了,快別說了。咱們走吧,讓人家聽到,可沒咱倆的好果子吃。」
暖衣見夏淺枝沒動,乾脆讓寒衣把小桌支在樹下,她把食盒裡的冰粥瓜果點心一一擺上。
雖說非禮勿聽,夏淺枝頭一回聽牆腳,還覺得挺有趣。她放下手中的九連環,舀起一勺冰粥放進嘴裡。大概暖衣擔心她腸胃弱,冰粥里並沒有冰,只是涼絲絲甜津津的,清淡爽口。
她吃掉大半碗,又吃了幾塊甜瓜,放下碗勺示意吃好了。就見暖衣將她吃剩的東西好好的收在食盒裡,準備拎出去。因為今天聽了兩個小和尚說話,夏淺枝不知怎麼心裡一動,問道:「這些要丟掉嗎?」
暖衣楞了一下,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剩下的粥自然是要丟掉,而那些瓜果則常常是她們底下的小丫頭分著吃了。
因為夏淺枝年紀小,用的碗碟餐具都很小,粥或飯剩下碗底也只夠別人再吃一兩口,實在沒法處置。但是那些點心瓜果,因為都是提前弄成小塊,她吃多少碰多少。沒碰過那些,扔掉可惜,庄嬤嬤就讓這些沒吃過什麼好東西的丫頭們分著吃了。
這種做法在大戶人家裡並不稀奇,既可避免浪費折損福氣,又可以籠絡人心,何樂而不為。只是夏淺枝還小,暖衣怕把這個說給她聽,她心裡不舒服。
「縣主吃剩的點心瓜果,老奴都自作主張賞給那幫丫頭了。」庄嬤嬤做完針線從屋裡出來,正趕上夏淺枝那一問,見暖衣囁喏著說不出話,就主動過來解圍。
不浪費是好事,這有什麼可遮掩的?夏淺枝不太明白,看著暖衣有些猶豫:「你要是不喜歡,不吃也行呀。」就算自己是她的主子,吃別人的剩飯,心裡肯定不痛快吧……
暖衣的雙頰漲得通紅:「縣主賞賜,奴婢高興都來不及呢。奴婢打小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到縣主身邊之後,才知道世上有這麼多新鮮吃食呢。」
庄嬤嬤看得直笑,牽住夏淺枝的手帶著她往屋裡走:「暖衣是怕縣主知道,嫌棄她們呢。」
夏淺枝被庄嬤嬤領著在屋裡走了幾圈,才恍恍惚惚的好像懂了。庄嬤嬤算著她走完九十九步之後,給她備下午睡的東西。她爬進薄被裡,庄嬤嬤就坐在一旁,慢慢的給她搖扇子。
她知道心疼人,不願意庄嬤嬤一直給自己打扇累著,上了床就閉眼。
庄嬤嬤以為她真睡了,又扇了一會兒,就叫寒衣暖衣進來,低聲道:「咱們縣主早慧,家裡又是這樣,以後縣主問話,不拘什麼,照實回答就可,不必遮遮掩掩的。」
寒衣暖衣輕聲應了,庄嬤嬤看著夏淺枝睡得紅撲撲的小臉兒,忽然低聲嘆了口氣。
在那聲嘆息中,夏淺枝不確定自己是否聽到了母親的名字。她在心裡也跟著嘆了口氣,她想,出門前總覺得一個月太短,怕時間不夠來不及找到紅衣。現在紅衣在侯府了,她又覺得一個月實在太長太長。
也不知道他在府里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
夢裡,十三歲的紅衣騎著高頭大馬踏花而過,她等在侯府門口,不知怎麼換上了出嫁的衣服。他沉默地朝她伸出手,目光是一慣的冷峻幽深。
夏淺枝掀開蓋頭,愣愣的問:「狀元呢?」
紅衣道:「沒有狀元,只有我。」
夏淺枝放了心,握住他的手翻上馬背。有他就夠了,足夠了。
「縣主,縣主……」
她睡得天昏地暗,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煩躁的揮了揮手。叫她幹什麼,她要成親了呢。
庄嬤嬤看著半睡半醒間鬧脾氣的小姑娘,輕輕拍著她的小被子:「縣主,醒一醒,法事快開始了,咱們該準備啦。」
夢境與現實逐漸重合在一起,夏淺枝睜開眼,沒有夫妻對拜,沒有洞房花燭,沒有紅衣。她是五歲的樂安縣主,她撿到了三歲的紅衣,他現在在侯府里,還不認識她。
庄嬤嬤趁她醒盹兒,幫她穿好衣服鞋子,擰了帕子給她擦臉。兩顆溫熱的水珠趁機滲進帕子里,她轉了轉眼珠,張開胳膊要嬤嬤抱。
也許一切都會和前生不一樣,也許他不會變成前生那個只看得到自己,只聽自己的話的紅衣。但是沒關係,她還是對他好,陪他一起長大,為了前世八年相伴的情誼。
法事盛大,耗時長,步驟繁瑣。夏淺枝合掌為自己與紅衣許下美好祝願,為母親獻上經文紙錢。因為五歲外表下,內里是十五歲的性子,看著比七歲的夏清荷要乖巧鄭重多了。
總算是把出門時在半路上胡鬧的印象在老婦人心裡挽回了幾分。
只是五歲的身子太稚嫩了,一天法事結束,夏淺枝累得不想走路,趴在庄嬤嬤背上很沒出息的讓老人家背自己回小院。
庄嬤嬤的身體很好,前世要不是因為疫病,夏淺枝覺得她一定可以活到自己成親生子,說不定還能見到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她摟住庄嬤嬤的脖子,把臉貼在嬤嬤背上蹭了蹭,暗暗道:嬤嬤,感謝上蒼,這次我們都要好好的活很久。
「嬤嬤,縣主跟您撒嬌呢。」暖衣見夏淺枝在嬤嬤背上累得迷迷糊糊,掩著嘴巴低聲笑道。
庄嬤嬤唇角含著一個溫柔慈愛的笑意,難得沒有責備暖衣沒大沒小。
主僕三人回了小院,寒衣一臉焦急的跑出來,見到睡在庄嬤嬤背上的夏淺枝,趕緊放輕了動作:「嬤嬤,府里來人了。」
庄嬤嬤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寒衣見她誤會,趕緊擺手:「不是侯爺,是縣主前幾日撿到的那個娃娃。」
夏淺枝自然沒真睡,聽到紅衣的消息,趕緊揉揉眼睛做出一副睡醒了的樣子。庄嬤嬤放她自己站好,她剛站穩,就從裡屋衝出來一個小傢伙抱住了她的腿。
夏淺枝摸摸他的腦袋。總覺得他比那日在街上撿到的時候還瘦弱了許多,難道侯府里的人不聽自己的話,沒給他飯吃?
「嬤嬤,這孩子的爺爺沒治好,過去了。」從侯府里來的小廝小聲跟庄嬤嬤交代著這幾日的事,「府里幫著發喪,陪了副棺材板,已經將人入土了。」
庄嬤嬤皺著眉頭,覺得這爺孫倆有點兒晦氣,有些後悔那日在街上沒有攔住夏淺枝插手此事:「這件事一會兒我親自去跟縣主說。然後呢?怎麼把這孩子帶過來了,他不過是縣主隨手在街邊救的,縣主好心,他難道不知圖報,還擺起主子的架子了?」
「沒有沒有,嬤嬤誤會了。」小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爺爺去時也囑咐過,咱們縣主是他的救命恩人,讓他一定要報答縣主對他們爺倆的恩情。但是那老頭子死了之後,這孩子一直不肯吃東西,誰勸也沒用,就一個勁兒的念叨要找小姐姐。餓了兩天多了……奴才實在是怕咱們好不容易救下來的又給餓死了,沒辦法,只能帶過來聽聽縣主的安排。嬤嬤放心,縣主要是不耐煩見他,奴才立刻把人拉走關到侯府柴房裡去。」
現在她懂了,根本沒有什麼覺醒的父愛,奉國候只是不願意讓她離開奉國候府罷了。她的父親那樣恨她,恨到不能跟她做兩不相見的陌路人,而是要讓她一輩子留在侯府,做奉國候府其他人的踏腳石,直至榨乾她最後一滴價值。
榨乾她最後一滴價值……夏淺枝腦子裡面模模糊糊的閃過了什麼,然後呢?她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奉國候肯放她出府嫁人,借著縣主封號,借著皇帝與太子的庇佑,嫁到一個好人家從此快快活活的做個當家主母,與侯府再無關係嗎?
沒可能。
夏淺枝無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棋子。
陳一弘對她的情緒變化很敏感,他隔著衣服按了按胸口的小金鎖,爬到夏淺枝腿上拍拍她的臉,笨拙的要把金鎖摘下來給她戴。
小姐姐送他金鎖的時候,他很高興,他再把金鎖送給小姐姐,希望她也能變得高興起來。
夏淺枝回過神,發現弟弟的動作卻沒懂他的意思,以為他戴著金鎖不舒服,給他摘下來之後放進了自己的小荷包里,然後把荷包摘下來系在他的腰上:「喏,姐姐給你放在這裡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