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番外一
跳定太多請晚些購買最新章我見孫悟空還在滿頭大汗的找了定風珠和飛龍寶杖,一時半會注意不到我,便頭也不回地向南海去了。
造孽造孽,龍女早就說了讓我盯著點惠岸,我怎麼就不聽呢?
我一到南海,便見我那徒弟坐在蓮花池邊兒上,一手托腮,一雙眼睛茫然盯著虛空的某一處出神,全然不知道我已經回來了。
我走的近了,他才注意到我,勉強將腦袋挪了挪,算是尊敬我,對著我點了點頭,憋出一句話來:「師父。」然後又將腦袋扭回去,繼續發獃去了。
他對我這態度,彷彿我也不是他師傅,是他養的一條狗,肚子餓了,出去覓食,溜達溜達回來了,他點個頭,示意一下,他知道了。
我是真不知道我這徒弟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有時候我覺得他未老先衰,雖然年紀輕輕,眼神兒卻看著別樣滄桑,彷彿經歷了什麼大苦大難一般;又有的時候,我又覺得他從未長大,整日里如同三歲的孩子一般想著如何與人打架,這幾百年的光陰都白活了。
我問惠岸道:「這兩日你可曾去過什麼地方?拿了什麼東西?」
惠岸托著腮發獃,聽我這麼說,便將腦袋慢悠悠的轉過來,盯著我看了兩眼,茫然道:「我不是都和師父說過了嗎?」
我被他氣的要死,問道:「你何曾給我說過你去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向我彙報過?」
惠岸一臉無聊地說道:「反正師父你可知過去未來,我做的事情哪裡有你不知道的呢?我每做一件事情前便問你一句,你若是不阻止我,我便覺得你默許了,就去做了,這兩日我從來去哪兒都會提前請示你,但是你從未告訴過我不可以去做呀。」
???
你是指著你在某個旮旯角里,自己咕噥一聲:「師父我去大鬧天宮了。」我就能知道你要去大鬧天宮嗎?
你可真是長出息了啊!
我發現我徒弟對我的能力有誤解,就算我可知過去未來,我也不會時時刻刻盯著他看,他當我是什麼,監視器嗎?
就算我盯著,我也盯著孫悟空那潑猴子看他有沒有惹出事兒來,我盯著他惠岸看什麼!
我徹底被他的邏輯打敗了。
我說:「惠岸,我雖然是你的師父,但是我一向主張你長大了就有權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會時時刻刻盯著你做了什麼,那我和站在門縫前偷窺別人的小人有什麼區別呢?可是要是什麼都不同我說,那我豈不是同外人一樣了?」
惠岸顯然吃驚了一下,過了半晌,才問我:「師父不知道?」
我說:「不知道。」
他有點不信:「全然一點也不知道?」
我說:「要不是今天孫悟空去靈吉哪裡討飛龍寶杖和定風珠,誰知道那是你拿走了?」
惠岸似乎想要什麼,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出聲。
我就這麼站著,看著我的怪徒弟的蓮花池旁,依舊是他那副厭厭的神情,我便在想,我和惠岸好歹彼此相處了幾百年,我竟然是一點兒都不了解他,他一點也不了解我,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我以前總覺得,那李天王做父親做的太嚴格,我這個當師父的就不那麼苛責他,原本以為這麼教養就會變好,誰知我這個師父比李天王那個父親做的還糟糕。
我想沖他發脾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說:「那定風珠和飛龍寶杖在哪裡?」
惠岸道:「就在南海藏寶閣里。」
我想教育他,又怕他嫌我煩,只能說:「雖然犯了一次戒,但以後不能再偷拿別人的東西了,你願意改過,這件事我絕不責怪你……」
惠岸原本托著腮蹲在荷花池邊兒上,聽到這句話忽然站起身來,說:「我沒偷。我問了那靈吉的,他也答應了。」
我說:「瞎說,那靈吉五百年前就睡著了,你怎麼問的?他又是怎麼答應的?」
惠岸想和我爭辯,半晌,也只是小聲咕噥一句:「睡著了也能問,反正他是答應了。」
……你莫不是趁他睡得熟,問他:靈吉,你這看家的寶貝我拿去玩啦,你答應不答應啊?
然後你覺得他也跟我一樣,你在哪個旮旯角里自顧自說了,以為我們知道了,也沒反駁你,你就當成答應了?
……你這思路也是很霸道了啊!
我說:「不問自取就是盜,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告訴你而已。是我做師父的沒說清楚,以後不要做了。」
我以為我這麼說,已經很和善了,然而惠岸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想說什麼,又不說。他那怪脾氣,自己決定不說的東西,就是死也不肯說的。
我們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僵了半晌,他忽然說道:「要是照師父你這種邏輯的話,那我殺戒也犯了,色戒也犯了,你罰我吧。」
……???
我原本以為他偷個東西對我打擊就很大了,然而我還沒能緩過神來,他就說他還犯了殺戒色戒?
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我驚愕地問他:「你說你犯了什麼戒?」
惠岸一動不動看著我,一字一句道:「殺戒,色戒,貪戒,能犯的都犯全了,既然如此,師父你不如也把我罰下界去做妖怪?」
我捂著小心臟,差點沒昏過去,扶著一棵樹道:「沒事,沒事,你先說殺了誰,師父幫你把屍體藏起來再說……」
惠岸:「……」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是我徒弟,沒教好是我的錯,有什麼責罰我替他擔著——我敢保證,西天也好,天庭也好,偏心的絕對不止我一個,再說他雖然在我西天做事,但是到底是天庭的人,要知道他們那邊的法律是:玉帝高興了屠了城也沒錯,玉帝不高興,喝口涼水都是錯的。
我扶著樹榦好不容易站穩了,對他說道:「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麼,只要你師父我還活著,誰也別想把你趕下界去做妖怪。但是這件事我們必須談清楚,我們必須現在就談清楚,我必須得把你這怪性子給扳回來——」
我還沒等到他開口,忽然渾身一陣驟冷,彷彿跌下九重天去,然後我耳邊一陣嗡鳴,就聽見那小和尚哭道:「觀音姐姐,你快來救我啊!妖怪馬上就要吃了我了!」
……那你給他吃了吧!
然而,那聲音如同警鈴一般響個不停,震得我渾身難受:「觀音姐姐,我要死了!」
……那你還是快死了吧!你死了就沒人煩我了!
我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個金蟬子的債,讓他這輩子這麼煩我,以前他還在西天的時候,好歹雨露均沾,那份煩人勁兒看見誰都煩,現在可好,單單記得我一個,就煩我一個,真是沒完沒了。
那我能怎麼辦,真的看著他死了嗎?
不,我也就心裡罵他兩句,順便咒他早點死而已。該去救他的時候,還是得丟下一切去救他。
我只能對惠岸說:「你先在這兒呆著,我去把孫悟空他師父那檔子破事解決了就回來。你老老實實在南海呆著哪兒都不許去,知道了嗎?」
惠岸也不說話,就又慢悠悠蹲回那蓮花池子邊兒上去了,手裡拿著一根棍子,扒拉著池子裡面的蓮花葉子玩。
我說:「我馬上就回來,你在這裡等我,等我救了唐僧回來以後,我們再把所有問題都說清楚。」
有時候,我覺得可知過去未來,於我而言,像是一個詛咒。有時候我希望自己不知道,可是到了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又希望自己知道,即使我明知道一旦知曉了結局,就再也無法將其改變了。
所以我時常自欺欺人,對那註定的命運,不去看,不去聽,以為可以就此逃過因果循環。
可是對於那一天的事情,我時常會後悔,我總會想:若是我那時便知道惠岸從此便要消失不見,我自然不會去管那玄奘的死活,反正他這種嘴碎的,通常命都很大。
可是我習慣了,習慣了我那徒兒會在南海幾百年如一日地等著我,我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變了,不再是那個笑著跳著跟在我身後的小孩子了,有什麼東西改變了他,就如同當初也有什麼東西改變了我,而我這個當師父的,對此卻不甚明了。
我一直隱隱知道他在對什麼失望著,對他的父親,或者是他長大的那個環境,再或者,是西天諸佛,甚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