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無期
訂閱不足,章節無法正常顯示完整的話只有這一句,之後她說些什麼,姜可望猜測著才明白了大概,燒炭自殺,在醫院裡搶救。
母親是個慢性子的人,說話從來細聲慢語的,少有急得前言不搭后語的時刻。
姜可望聽得麻木,好像在聽陌生人的故事,電話那頭短暫停歇後,母親顫抖著道:「可望,你去看看他,去看看你爸爸。」她說著,帶了哭腔。
哭得姜可望有種窒息的感覺。
「知道了,我會去的。」她說這話的時候,感到一隻手被人牽了起來,裴郁輕輕摸了摸她的手指,她才發現,自己在無意識中攥緊了拳,指甲嵌進了掌心裡。
他一點一點地撫平了她的手指,將她握住。
車裡很安靜,母親在那頭說什麼,他都能聽得見。
姜可望放下手機后,通訊錄劃到米拉那一頁,手指懸在撥號鍵上,遲遲無法往下點。
也是他把手機拿了過去,按了鎖屏,放到旁邊,然後擁住了她。
「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她感到心臟被人戳了一下,木然的表情湧現一點點光彩:「真的嗎?」
姜建國會走極端,她不是沒想過這種情況。
眼睜睜看著苦心經營多年的公司破產,希望的泡沫一個接一個破滅,這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不小的打擊。
他那麼求她,她都不為所動,不知道,他選擇輕生之前,是不是很恨她。如果她真的幫他,他也許不會走到這一步吧?
寓情於理,她應該去看看他。
就連母親都求她去看他。
她可以不去嗎?
「當然,沒關係的。」裴郁把她的腦袋按在肩上,「我讓王特助過去看看。」
聽到他那麼說,她的心裡好像有一塊大石頭放了下來。
脆弱也只短短持續了這一小會兒,她很快就坐直了身體,從他的懷抱里掙開。
「前面就到了。」她往窗外看,瞳孔里映著幽幽的燈火。
其實,離周宅還有好些路程。
是那個懷抱太溫暖。就像戒煙,要想戒斷他,她必須時刻堅定。
「還是不要麻煩王特助了。」她背對著他,「過幾天,我自己去。」
次日,他卻又來了,姜可望完成了定妝的拍攝后,換了衣服,去向周思凡道別,他正坐在周思凡的書房裡,一起喝著茶。
「可望,」姜可望還沒開口說什麼,周思凡就先道,「本來想多留你幾天的,這就要走啦?」
「嗯,對,」她看看裴郁,不知道他跟周導是怎麼說的,「我北京那邊,還有點事。」
裴郁接著她的話,跟周思凡繼續寒暄了一會兒。
最後,以一句「那周導,我們先告辭了」收尾,站了起來,扶過她的肩往外走。
米拉看到裴郁,也是懵的,手裡提著的行李被他的司機要過去,放進了後備箱,只能自覺地走到車的副駕駛前,拉門坐下。
「裴先生,您是送我們去機場吧?」米拉打電話退掉一早訂好的專車后,扭過頭來問他。
「是一起回北京。」裴郁說完,他身邊坐著的姜可望,無措地眨眨眼。
他對她說過,她跑不掉。
「哦……好的,好的。」米拉連聲應著,又打了個電話,把接機的專車也一併退了。
到達醫院,已經是夜裡。
住院部的長廊空曠且冷清,只有值班的醫護人員偶爾走過。姜可望循著前台給的房間號,找到了門前,抬起一隻手要敲門,還是猶豫了一下,回頭說:「裴郁,我一個人進去就好。」
他點點頭,走開了些。
姜可望敲敲門,沒人應,她多敲了幾下,才發現門是虛掩著的,順著她的動作自己打開了,裡面沒有別人,姜建國正在床上睡著。
快要認不出來是他,短短几天,他白了頭髮,太陽穴凹陷下去,臉上戴著氧氣面罩,一根點滴管子在旁邊吊著,緩緩流淌。
她在床邊坐下來。
「其實死了比活著要舒服,對我來說,你現在這個樣子,挺好。」她解恨地說出這樣的話。
姜建國睡著,沒有意識,自然也沒有任何反應。
她的發泄便像打在棉花上一樣,沒令她痛快,倒是讓她更難過了些,難免悲從中來。
「姐姐?」身後的門被人推開,一個男孩子走到面前,看見她,意外地叫了一聲。
是姜星海,那個人的兒子。
姜可望站起來,他匆忙放下了手裡的葯袋,扶著她說:「沒事,你坐。」
這個男孩比上次見面時,高得多了,整個人看起來依然那麼的明亮。
他轉身去拿杯子倒水,用熱水燙了燙,涼水兌溫,遞給她:「喝水,姐姐。」
「醫生說,爸爸已經脫離危險了,現在就是觀察,他還沒有醒過來,醫生也說不好什麼時候醒。」姜星海跟她說明情況。
「嗯。」她點點頭,說了從他進門到現在的第一個字。
聽到她出聲,他笑了:「姐姐,你最近很忙吧。」
「還可以。」姜可望對他還是冷漠,「你不要總是叫我姐姐。」
姜星海哪裡像姜建國生的孩子呢,姜建國那樣的人,只能生得出她這種女兒,乖張,陰暗,冷血。
她的爸爸,與這個男孩子的爸爸,一定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不然,同一個爸爸,怎麼能既這樣好,又那樣壞?太不公平,偏偏她分到的就是壞的那個。
高三那年的暑假,知道姜建國的真面目后,她沒跟他決裂。而是用了另一種方式,報復他。
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討債的女兒,利用他的補償心理,問他要各種各樣的東西。他給她副卡,買了房子讓她住,還在上學,就允許她開車,幾乎什麼都滿足,即使她在外面闖了禍,他也沒說過她什麼。
可是,他對姜星海,從來不這麼溺愛,零花錢嚴格控制,門門功課要求拿優,他教他人生不能揮霍無度,要懂得適可而止。
姜星海被她的話一堵,只是微怔,回過神來,脾氣還是那麼好:「我知道,你心裡還是關心爸爸的,不然就不會安排他住這麼好的病房了。」
「……你說什麼?」姜可望聽不太明白。
姜星海抓抓頭髮:「不是你男朋友的助理來辦理的手續嗎?」
她出病房后,裴郁還在走廊上等,看見她來,問:「好了嗎?」
姜可望走過他身邊,他跟著。
「你還是讓王特助來了啊。」她說。
他沒否定:「嗯。」
姜可望心裡有種說不來的煩悶。
「可望,我不希望你後悔。」裴郁伸手摁了她面前的電梯開關,「有的事可以聽你的,但有的事,你還是認真考慮。」
破產了可以重新東山再起。
但是,死了的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不具備任何的可能,更別提後悔。
姜可望陷入了沉默,上了車以後,獨自發著呆。
他還是這樣,喜歡干涉她的種種,告訴她,這樣不對,那樣不對。她稍微走歪點路,他就要給她扭回來。
第一次見面時就開始了,他站在她面前,「小姐,你在學駕照的時候沒有被培訓過交通規則嗎?」這樣嚴厲的批評,她竟那樣動心。從這一句開始,她的生活軌道處處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送我去米拉那兒。」姜可望道。
這一次,裴郁不再堅持留她,很乾脆地吩咐了司機。
「我們以後,還是別見面了。」她順勢說。
「可望,」裴郁心平氣和地告訴她,「我還是那句話,有的事可以聽你的,有的事,你再想想。」
姜可望深深吸著氣:「你這是浪費時間。」
她看見裴郁掛在唇邊的淡淡笑容,愈加的無助。
「有這個時間,不如好好去關心你那個外甥。」她無助到口不擇言,「她都病成什麼樣了?」
裴郁看看她,沉默了幾秒。
「她是病了。」他目光垂下去,有點不易察覺的惆悵,姜可望好像明白了,第一次見面時,他眼底淡淡的憂鬱從何而來。
「就是因為這樣,我一直沒告訴你她的存在。」他說,「我很後悔。」
這一刻,姜可望也很後悔,不該對他說那樣刻薄的話。
她再看他的時候,他眼底的惆悵卻風輕雲淡般消散了,他認真地注視著她的眼睛:「不過,你在介意,說明你是在乎的,是嗎?」
他是有意找過來,名正言順地出現在這裡。
姜可望走到陽台的落地窗前,手裡無意識地絞著薄紗窗帘,她在想,裴郁跟她說過的話。
「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有很多,我會一個一個解決。可望,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沒有意義。而且,你跑不掉。」
「這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多了。」米拉搖頭感嘆了一聲,拿起桌上剛燒好的水壺,往杯子里倒水。紫砂陶里,裊裊冒起輕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