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江喬直起身來，隨著她的動作，身上那條暗紅色的長裙，也在微微地動。

她沒有走去副駕駛座，反倒是開了後面的門。

江喬沒開口，直到她坐進了車後座，才說了句：「謝謝。」

江喬的聲音落進車裡，恰巧能被封弈聽得明白。

她的那道聲線，從他的耳旁拂過去，像是窗外乾淨的夜風。

江喬抬眸，瞥向中央後視鏡，從那裡能看到封弈的臉。

他面無表情，如書中所言，清心寡欲，極難接近。

江喬的視線頓了幾秒，但封弈一直沒有看她，他很快就發動了汽車。

偏僻清凈的夜，在這條鮮有人經過的道路上，一輛黑色的汽車，駛進了黑夜裡。

天黑了，夜幕已經沉了下來，外頭的清冷月光落進來。

封弈不會主動開口，所以，江喬也是。

一路上，汽車平緩地往前開著，無人出聲，這裡只有沉默。

車廂里的氣氛有些壓抑。兩個陌生人之間，絕對不能有多餘的話。

這一點，江喬心知肚明。她的計劃里，不能有錯漏。最重要的是，她的沉默可以化解封弈的疑心。

但是，她已經成功邁出了第一步，就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他們之間必須建立起一些聯繫。

哪怕這條聯繫，簡簡單單。

眼看著汽車就快要到默城了，即便是夜晚，這座城市依舊喧囂。

在下車前，江喬拿起手機，但並未撥通電話。

「我還在路上，很快就到默城了。」

江喬的聲音響起，頓時劃破了寂靜。

她淡淡地嗯了一聲：「車拋錨了，維修站的電話打不通，路上遇到了一個好心人。」

江喬將方才的事情講了一遍，她抬眼看向封弈的背影。

封弈坐在駕駛座上，背影冷漠，似乎絲毫不在意她的聲音。

江喬開了口：「先生。」

封弈掃向中央後視鏡，江喬也看了過去，他們的視線撞上，四目相接。

在鏡子中，兩個人對視。他的眼睛深邃，她的眸光柔和。

眼神都是平靜的，雙方彷彿對彼此沒有半點興趣。

「在前面的路口停下就好了。」江喬抿唇笑了，「這裡的車多。」

封弈的語氣不冷不淡，嗯了一聲。

他並未多言，車子漸漸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在江喬下車以前，手機落在了座位上。

但封弈的目光不在這裡，江喬清楚得很，他不會回頭看她。

江喬下了車，高跟鞋輕輕落地，裙擺拂著她的小腿。

那輛黑色的汽車繼續啟動，離著江喬越來越遠。

不知怎的，封弈瞥了後視鏡一眼。

在車的後面，站著那個穿著暗紅色長裙的女人。夜風掠過，墨黑色的長發襯得她肌膚似雪。

她站在黑夜裡，夜幕漸沉，這個城市開始變得熱鬧。

封弈掃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

……

夜色愈發深了，風帶著几絲燥熱，空氣似乎瀰漫著薄薄的霧氣。

封弈的車子往前開去，最後停下。

封弈開了車門，準備下車，他偏了偏頭，視線放在了車後座上。

方才那個女人已經離開，座位空蕩蕩的，彷彿無人來過。

但那人的手機卻落在了車上。

封弈眸色暗沉，看上去沒有溫度，他只將視線在手機上停了一秒，就立即收回。

車裡的燈暗了，封弈打開車門，下了車。

車門合上，封弈提步離開，沒有再回頭。

封弈走出了停車場，但沒過多久，他去而復返。他的神色一如往常的淺淡，眉頭卻隱隱皺起。

他重新回到車旁，拉開了車門。

燈光和陰影重重交疊，落在封弈的身後，他的目光再次放在了車後座的手機上面。

手機安靜地躺在那裡，屏幕暗著，周圍一片寂靜。

封弈微微俯身，將手機從後座上拿起，修長的手指握緊了手機。

隨即，封弈離開了停車場。

……

四方夜幕緩緩落下，頭頂是寂寥的星光。一路走來，周圍皆沉入了寂靜的黑暗中。

江喬走進了高樓，進了電梯，按了按鈕。電梯門倏地合上，緩緩上升。

時間悄然流逝，江喬瞥了一眼，電梯樓層的數字在不停變換。她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江喬緩緩走了出來。

高跟鞋踏在地面上，落在寂靜的走廊里，聲響輕微。

行至門口，江喬低頭看了過去，抬起手輸入了密碼，門開了。

屋內光線黯淡，江喬開了燈，柔和的光線傾瀉而下，照亮了地面。

黑暗散去，江喬的面容映在光亮之中。

她簡單地沐浴了一番，泡了一杯咖啡，擱在了桌上。咖啡滾燙，白氣上升，給這冷冷清清的夜裡，添了幾分熱氣。

這時，黑色的電話倏地響了，聲音落在安靜的房間，刺耳極了。

江喬瞥了一眼，接起了電話。她把電話放在耳旁，凝神聽著。

電話里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江喬，是我。」

江喬眸色微冷，這個電話是她的繼母卓曼茵打過來的。

江喬的生母，也就是江父的原配，多年前就離開了江家。離婚後，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對女配江喬來說，她的生母只有一個名字，別的事情，無人知道。江喬查過她母親，找不到資料。在家中也幾乎是完全保密。

但外界無人會去談那個神秘的原配。江父和卓曼茵以恩愛夫妻的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在大家眼中，只有她一個江夫人。

江喬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她偏頭看向窗外，視線淡淡的。窗外是漆黑的夜，冰涼又冷冽。

卓曼茵：「我給你打過好幾個電話，你怎麼沒接？」聲音有些焦急，似是很擔憂江喬。

江喬身子往後傾斜，背部觸到椅背，閑閑地靠在那裡，神態懶散：「手機丟了。」

卓曼茵頓了幾秒：「你剛回國，能適應這裡的生活嗎？」

江喬呵了一聲：「還行。」

卓曼茵語氣帶著撫慰：「網上的流言，你不要放在心上。」聽上去倒是真心為江喬著想的。

江喬嘴角浮起一絲諷刺之意。在書中，女配江喬聲名狼藉，形象極差。

女配江喬生母已經離開，卓曼茵嫁進來后，江喬是由她撫養長大的。

卓曼茵表面待江喬極好，其實暗藏心思，她刻意把江喬養成了嬌縱任性的性格。

外界皆稱江家大小姐為「花瓶美人」。

江喬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卓曼茵：「我和你爸給你安排了一份工作。我們準備讓你去安舟影視城做製片人。」

卓曼茵知道江喬的性子，她十分衝動，初入劇組，定會與人起衝突，到時候江喬的名聲就會更差了。

江喬的手放在鍵盤上，敲擊著滑鼠，視線落在電腦上。電腦屏幕發出微弱的光，映在江喬臉上，有些冰冷。

她在電腦上輸入封弈的名字，仔細看著與他有關的信息，目光專註又認真。

卓曼茵繼續說道：「那個導演是我的朋友，他會關照你的。」

電話那頭仍響著卓曼茵的聲音：「這個機會難得，你可以去試試。」

江喬神色不耐，正要拒絕。

與此同時，江喬的滑鼠正在往下拉，一行信息突然落進江喬的眼中，她視線一凝。

安舟影視城是封氏集團的產業……

江喬眯著眼，眸光微動。

黯淡冰冷的光線中，江喬驀地勾了勾唇。

江喬的身子往前傾了幾分，眼睛仍注視著電腦屏幕。然後她緩緩抬起眼睛：「什麼時候去？」

卓曼茵沒想到江喬這麼快就答應了，她頓了幾秒：「一星期後。」

江喬淡淡應了聲：「嗯。」

空氣又沉默了下來。卓曼茵：「你好久沒回家了，要不要搬回家裡住？」

話音剛落，江喬神色冷淡：「不必了。」

擱下電話，江喬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有些冷了。

夜色愈加深沉，也越發靜了。

江喬的視線垂了下來，她看向電話，眸色深了幾分。

然後，江喬看了一眼牆上的鐘，現在是晚上九點。

時間不早也不晚。

江喬勾唇一笑，拿起電話，雪白的手指按在按鍵上，撥通了一個號碼。

這個號碼是她的，而她的手機，在封弈那裡。

……

封弈走到客廳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的響起，落進寂靜的房中。

封弈步子一滯，走到沙發旁。手機屏幕亮起，上面顯示了一個陌生號碼。

是座機電話。

封弈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他卻沒有立即出聲。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聲線，隱隱帶著幾分焦急。

「是你撿到我的手機嗎？」

江喬的聲音響起，落入封弈的耳中，但是封弈沒有回答。

封弈辨認出那道聲線，是那片柔軟的羽毛，又一次，她開始輕輕地撓著他的耳朵。

儘管封弈沒回應，但是江喬似乎並未在意，而是繼續說著：「抱歉，我不知道把手機落在哪裡了？」

話音落下，封弈依舊沒有出聲。

封弈的眼前閃過那個穿著紅裙的女人，纖細的腰肢、雪白的肌膚。他的目光落向窗外，那裡拂過了燥熱的風。他也不由得有些煩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頓了片刻，封弈冷淡的嗓音沉沉落下。

「在我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