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第12章
「這事兒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若沒人問起,我倒也不會特意去說。不過上回你們姨母來借的時候,我提醒過她注意這個地兒。」
「當時可有跟她說過,這傷痕是玉石相擊的?」
戚氏回想后搖頭,神色有些凝重:「沒有,只告訴她這裡有個痕迹。」
話說到這份上,情況應該已經很明顯了,不用席寶珠再說的清楚些,戚氏也能想到可能發生了什麼,王嬤嬤驚呼:
「呀,那日借給宋夫人的,可不止這一樣,要不要都拿來讓少夫人瞧瞧?」
戚氏猶豫之後點了點頭,讓王嬤嬤把那日宋夫人借去的幾樣東西一併拿過來讓席寶珠過目,不一會兒,幾樣玉器便全都拿到了耳房的桌上,席寶珠一一查看,發現其他東西都沒什麼異樣,唯獨龍門翡翠不對。
戚氏看著那隻翡翠,仍舊有些懷疑:
「寶珠,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信口胡說,若是傳了出去,豈非要壞了親戚間的情誼。」
席寶珠知道若不把這翡翠的真面貌展露給戚氏看,她是很難相信自己的親妹妹會做出調換她寶貝的事情的。其實要換做其他人,席寶珠也未必會那般猜想,不過那個宋夫人嘛,席寶珠昨天送宋芷柔回西偏院,看到她滿屋子都擺放著各種古玩擺件,一眼望去確實挺好看,只不過用行家眼光看的話,那就是一屋子的贗品!
一個會在屋子裡全然擺放贗品的人,她做出調換親姐姐家真品古玩的事情,也就不意外了。
席寶珠對王嬤嬤吩咐:
「嬤嬤,請幫我準備一壺沸水、一隻盆和一把鋒利的刀。」
王嬤嬤往戚氏看去一眼,見戚氏沒有反對便領命下去,不一會兒,按照席寶珠的要求,一壺剛剛燒開的水拿了過來。
席寶珠先用刀在翡翠上劃了幾下,拇指指腹撫過被刀劃過的地方,有明顯凹凸感,足見她的判斷一點沒錯,招呼戚氏過來摸了摸,戚氏也感覺出了痕迹。
席寶珠又讓王嬤嬤把那龍門翡翠搬到大盆里,拿起一旁的沸水,澆在那有划痕的地方,說也奇怪,那被水澆過的地方,慢慢的竟鼓起一個個的小包,席寶珠將水壺放下,再用刀去刮那翡翠表面,竟直接刮下來幾塊成片的硬塊。
戚氏大驚:「這,這是怎麼回事。」
席寶珠把掛下來的硬塊遞到戚氏手中,問道:「娘,真的翡翠會被刀刮下來一片嗎?」
這個問題,就算戚氏是門外漢也知道答案。
「這叫穿衣翡翠,是專門用在滿綠翡翠身上的作偽手法,便是將普通的玉石外面包裹一層類似石塊的硬膠,普通人不了解,很容易被矇騙。」
席寶珠將緣由說與戚氏聽,戚氏看著手中的硬塊,眉頭緊鎖。似乎想到什麼,對王嬤嬤道:
「這東西是昨天回來的,現在東西肯定還在她手裡,你悄悄帶幾個人去,別聲張。讓她過來見我,總要把事情說清楚的。」
王嬤嬤領命下去。
「宋夫人這是第一次向母親借東西回去嗎?」席寶珠問。
從這翡翠的作假手法來看,宋夫人身後定然有個手藝不錯的作假大師,她在宣平侯府住了五年,五年間不可能是第一回動這心思吧。
「有過兩三回。你隨我來。此事暫且別聲張,你自己心裡知道就行了。」
戚氏仍想維護一下宋夫人的形象,並不想把這件事鬧大。
席寶珠也不是好事之人,雖說她不喜歡宋夫人母女,但那是私怨,一碼歸一碼,橫豎宋夫人騙的是戚氏,戚氏這個親姐姐都沒生氣,她更加沒理由因為這事兒生氣了。
跟著戚氏去到她的卧房,戚氏屏退了丫鬟,帶席寶珠到她床邊的多寶閣前站定:
「她大約借了三回東西吧,這裡幾件,還有幾件似乎收到庫房裡去了,等王嬤嬤回來,回頭我讓她帶你去看看。你先看看這上面的。」
戚氏現在心情很煩悶,只跟席寶珠說東西在多寶閣上,卻沒有指出具體的,席寶珠一件件的看過去,目光被一隻花斑紋的古玉瓶吸引,用水晶片湊過去看了一會兒,問戚氏:
「娘,這古玉瓶什麼來歷?」
「哦,是我當初嫁進來時,老太夫人賞的。說是百年古玉,放在房間里可凝神養氣。」戚氏說完,又扶著額頭嘆息,忽的想起什麼,說道:「對了,這東西就借出去過,莫不是也……」
席寶珠猶豫著點了點頭。
戚氏走過來問:「這難道也是什麼穿衣翡翠?要拿熱水來嗎?」
說著便要喚人,被席寶珠制止住:「娘,這不一樣。」
戚氏見她神色不對,知道她在顧忌什麼,遂言:「有何不同,你但說無妨。」
「作古的玉石,便是將成色一般的新玉做出古舊的痕迹,以次充好。如果我沒有看錯,這仿冒古玉瓶用的便是狗玉。」像是確定自己說的,席寶珠又用水晶片對著瓶身看了一周。
「何為狗玉?」戚氏對這些一竅不通。
「便是將狗殺了,狗血鬱結體內,剖開腹部藏玉其內,縫合后將狗的屍體埋入地下,過半年或一年,狗血污垢深入新玉紋理,便會產生類似古玉的花斑紋了。所以,這類玉統稱為狗玉。」
席寶珠將這些內情說與戚氏聽,戚氏越聽越崩潰,指著那古玉瓶愣了半晌:
「狗,狗血浸染的……」
而她竟然把這等污穢晦氣之物放在床頭日夜相對。
「宋夫人也許並不知道這是什麼仿製而成的。」
席寶珠這般勸著戚氏,但內心已經認定那宋夫人就是個奇葩,老公死了來投奔姐姐,借住在姐姐家五年之久,沒想著怎麼感謝姐姐的收留之恩,反而背地裡悄悄的把姐姐家的好東西調換,別說是親姐妹,就是普通朋友關係,也不可能做出這麼喪病的事情。
王嬤嬤很快就回來了,順便讓另外兩個婆子把宋夫人也給『請』了過來,宋夫人面帶蘊色,略顯狼狽,戚氏看見她這樣過來,不禁看向王嬤嬤,意思像是在說:不是讓你別聲張嘛。
王嬤嬤將手上提的包袱拿過來,放到戚氏手邊的桌面上,包袱打開以後,便是戚氏原來那個龍門翡翠,只是不知怎的,一角有了破損,龍門右上角竟斷了一半。
「奴婢奉命前往宋夫人處,正好遇到護院攔著不讓宋夫人出門,要查看她的包袱,奴婢看包袱外頭形狀,覺得可能就是老夫人的龍門翡翠,便與護院一同讓宋夫人把包袱打開,可宋夫人說什麼都不肯,奴婢與她爭搶了兩回,宋夫人把包袱在假山上磕了一下。護院韓頭領可以為奴婢作證,是宋夫人硬搶的時候磕的。」
王嬤嬤確實想好言好語把宋夫人請來的,可宋夫人手裡拿著贓物心虛,根本不配合,兩相爭搶間,東西壞了,王嬤嬤怕宋夫人反咬一口,決定先發制人。更何況她有好幾個護院作證,又人贓並獲,便大著膽子讓兩個婆子直接動粗,把宋夫人給押了過來對峙。
席寶珠倒是覺得有點奇怪,按照王嬤嬤所言,那宋夫人未免也太走背字了,想瞧瞧送個東西出去,被王嬤嬤攔了不說,還給侯府護院當場巡查,莫不是被人告了黑狀,那些護院專門在那兒等著她吧。
戚氏將那龍門翡翠碎了的一塊拿起來,對宋夫人心痛萬分的問:
「你到底在做什麼?這是老侯爺從南疆帶回來送我的,你,你竟……」
宋夫人原本還在生王嬤嬤的氣,見到戚氏倒是不敢說話了,一聽戚氏出聲質問,宋夫人就跪到戚氏腳邊:「姐姐,我是有苦衷的,你聽我解釋。」
戚氏有心推開她,可總念及一家子姐妹情分,知她孤兒寡母投奔不易,願意再給她些臉面,戚氏往王嬤嬤和席寶珠看去一眼,對席寶珠說道:
「寶珠啊,今兒的事情你知道就好,不可傳出去。你的好我總記著的。我與宋夫人還有話說,要不你先回去。」
戚氏想給宋夫人最後留點臉面,便讓席寶珠這個小輩先回去,席寶珠也不耐煩摻和她們的事情,只是有些心疼那磕壞了的龍門翡翠,對戚氏說道:
「娘,那我能把這個也拿回去嗎?我略懂玉器修復,我拿回去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將這修復出來。」
戚氏面露驚喜:「你竟還能修復嗎?」
今日席寶珠讓戚氏見識到了她鑒定玉石的本事,讓戚氏趕到十分意外,此刻聽說她還能修復,自然是高興的。畢竟這龍門翡翠是老侯爺留下來為數不多的東西,若就這樣碎了,縱然不扔,也只能藏入庫房,從此難見天日,若能修復是再好不過了。
「玉器脆弱,一旦碎了便如破鏡難重圓,我只能儘力補其形,不能保證毫無破綻的恢復原貌。」
席寶珠雖然從事的便是這個職業,但是玉器不同其他,天然玉石無法重新冶鍊,一般大一些的玉器碎了,首先想的是分割而不是修補,分割便是可以把一件破碎玉雕在原來的基礎上重新創作雕刻,形成一個或者兩個新的玉雕,然這龍門翡翠對戚氏有特別意義,能讓她緬懷已故老侯爺,所以席寶珠才想試著修補起來。
「你儘力便可,去吧。」
戚氏自知破鏡難圓的道理,明白席寶珠的意思,讓她把包袱中的龍門翡翠拿回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