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運氣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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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歷練調|教的毛頭小子就是毛病多,說話前從不曉得該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優越感在他們的潛意識裡興風作浪,讓他們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沒問題的。然而有些話是遮羞布,說破它並不代表機智,只會徒增尷尬。
比如他說:你把手機還給我,確定是因為它丑,而不是因為它太貴嗎?
是啊是的就是因為它太貴啊!既然知道原因就放在心裡吧給個台階下咯幹嘛非要戳破講出來呢……
谷妙語好想拍花那張刻薄的小白臉。
她在心裡給自己默念了三遍笑對人生,壓下無名小火,不叫自己被人牽著情緒走。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繼續委婉問出心底疑惑。
「你說這手機沒有發|票是吧?其實學生一般都不會有這麼貴的手機的……那麼話說回來,你能用得起這麼貴的手機的話,幹嘛還要到礪行來打工呢?所以么……」
她在心裡措著詞,想組織出一種能說出問題又不叫人難堪的語言。
「所以你想問,這手機確實是我的吧?不是我從哪裡撿的騙的順的偷的搶的吧,對嗎?」邵遠替谷妙語說出了後面的話。
谷妙語服氣了。這小子戳別人的遮羞布痛快,對掀自己的保護層也不手軟。
谷妙語索性也跟著直白起來:「手機是你的吧?光明正大那種?」
邵遠扶扶金絲邊鏡框:「不算是我的。」
谷妙語提起一口氣。
「是我媽的。」
谷妙語吊著的那口氣吁了出來。
「既然是你媽媽的手機,就拿回去還給你媽媽。」她決定在嘴上圖個小痛快,「小孩子拿家長東西到外面送禮,這行為是非常不對的。」
邵遠嗤的一聲笑了:「小孩子?在說我嗎?」
谷妙語有在嘴巴上圖到了痛快的爽感:「你不是嗎?」
邵遠撇開頭又笑一下。然後他收起表情,抬手捏住鏡片上下的金絲邊框把眼鏡摘了下來,轉回頭。
他毫無徵兆地向前踏了一步,低頭。沒有鏡片遮擋的長睫毛輕輕向下一掃,像能帶動出一陣風。他盯住谷妙語的臉。
他發現很少有女生的皮膚可以像這一位這樣禁得住他這麼近距離的凝視了。那層白皮膚細得一絲毛孔都沒有。
谷妙語被邵遠突來的逼近弄得有點愣神,應激反射一樣,他上前來一俯視,她就迎面而上抬起了頭去迎視。
就這麼忽然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兩相凝望。精緻的少年面孔與她的面頰一下變得咫尺般近。
濃密長睫毛下黑洞一樣的眼珠眨也不眨,白襯衫領口上浮動著一顆屬於成熟男人的喉結。
那喉結輕輕一動,環繞立體聲的低音炮被搬進了谷妙語耳朵里。
「我哪裡小?」
像輕嘆一樣的聲音,磁性,微啞,還有點壞。
谷妙語愣了一秒鐘。隨後她利落地錯步向後一退,完美突圍了那個男性荷爾蒙驟升的包圍圈。
她使勁挫著胳膊,完全發自內心地感慨:「我天!我這雞皮疙瘩!小朋友,這裡是搞家裝的,不是偶像劇拍攝場地,你走錯片場了哈!」
她一說完就扭身走,邊走邊不停地繼續搓胳膊。那樣子真是給肉麻得狠了。
邵遠看著谷妙語的背影愣了愣。
真沒想到他這招突然逼近、低頭凝視、輕聲低語三部曲居然失靈了……
以前系裡拍節目有這個動作,他只要一做,不管和他搭節目的是哪個女生,都會立馬臉紅。他這招是無往不勝的。可這位姐姐是什麼情況?居然不吃他這個,還叫他小朋友。
邵遠戴回眼鏡。
低頭看看手裡的手機。
他為什麼要賠這樣一部昂貴的手機給她?
原因很簡單。
他想看看谷妙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假如她收下手機,說明她貪財。貪財的人很好對付,她喜歡財便給她財就是了,破點財就能堵住她的嘴,不用擔心她會去經理那裡說點關於他簡歷的事情。
而假如她還了手機,那就更好了,說明她沒那麼貪。貪最容易讓人使壞,她不貪,就應該不會太使壞。那她也不大可能會有事沒事跑去經理那裡說點什麼。
一部手機試探出一個人,是很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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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時候很多人都拎著午飯進了大會議室。那裡是很多人的午飯天堂,可以邊吃飯邊扯淡。
谷妙語問邵遠,要一起進去吃嗎。邵遠想多了解一些公司的人和事,於是跟在谷妙語身後端著飯菜也進了會議室。
他長得好,不多話,摘了眼鏡低頭悶頭吃飯的樣子乖帥乖帥的,又有谷妙語帶著,很快就被大家融洽地接納了。
谷妙語參與進了大家的飯聊中,邵遠一邊聽一邊微微皺眉。
這女人說的十句話里有五句都隱隱帶著雞湯。她對人生得是多絕望,需要帶著這麼多雞湯活下去。
他聽到大家聊著聊著聊到了年底的業績考核。
一個人說:「塗曉蓉年底獎金一定少不了,今年她們組簽單最多,穩穩的業績第一。」
大家隨之附和了一陣子「塗曉蓉真神,什麼客戶都能捋順毛」「塗曉蓉真牛逼,一張嘴能把人說得五迷三道」。
說了一陣塗曉蓉,有個女孩突然話鋒一轉,開始說谷妙語:「妙語,今年你們組業績墊底吧?我到財務報銷的時候看了眼,你到年底前起碼得再簽五單以上,你們組才能保證不被末位淘汰。加油啊,看你們組新來這小夥子,多帥,可別讓人家剛來就跟著你失業啊!」
這番話雖然是那女孩笑著說的,但埋頭吃飯的邵遠聽得出,裡面可一點笑的含量都沒有。
通過剛才的默默聆聽和分析,他要是沒把人物關係理錯,說話那個叫施苒苒的女孩應該是叫塗曉蓉那個設計師一組的人。
他不著痕迹地抬頭瞥一眼谷妙語,想知道她怎樣化解這一番並不太善意的話。
谷妙語在微笑。
「我記得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你也差不多說過這番話來著。說起來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們組總能觸底反彈逆襲,讓苒苒你一說這話就白說,辛苦了辛苦了!」
她就這麼插科打諢但毫不吃虧地擋回去了。
邵遠垂下眼帘。
她在工作上倒不包子。
這挺好的。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一個團隊要是領頭的人不硬實,底下的人誰都不會好過。
不過她去年的業績也是觸過底的嗎?
所以還是能力堪憂吧。
*
吃完了飯,谷妙語拎著外賣盒走出會議室。
邵遠起身跟在她後頭。
出了會議室,邵遠把步子踏大了一步,走在了谷妙語身旁。
他壓低聲音:「你業績習慣性墊底?」
谷妙語一下頓住腳步。
她抬起頭,透過鏡片看住邵遠的眼睛,神色是他從未見過的一種認真。
「設計貴精不貴多,走多了量就不走心了。」
邵遠沉吟了一下。
「可是幹這一行,要是量都走不起來、生活都沒法富足,就求走心和貴精,是不是有點不切實際了呢?」
谷妙語看著他,表情認真到有點凝重。
忽然她一笑,笑容略帶諷刺:「這位同學,恭喜你,剛上班兩天,就被社會的大染缸成功污染了。」
******
下午上班,這兩天一直在工地現場忙活的塗曉蓉回了公司。
谷妙語一面對塗曉蓉就有點想頭疼。她不怕別人對自己明刀明槍,大不了互相對砍互崩一身血。她就怕別人跟她臉上笑嘻嘻心裡卻在媽賣批。
很顯然塗曉蓉對她就是心裡充滿了媽賣批的人,而她們的恩怨積累始於被不同人說過的這樣一句話:哎你們兩個同年的嗎?不說真看不出,看起來谷設計師像個小妹妹,塗設計師像個大姐姐。
每當這時谷妙語都極力表示:沒有沒有!
塗曉蓉也哈哈笑著說:可不是可不是!
看起來誰都沒怎麼在意似的。
但谷妙語知道,塗曉蓉心裡快恨死了。
可這能怨她嗎?長相是媽媽從娘胎里給的,她就看著顯嫩,她有什麼辦法呢?其實她也希望自己看起來能顯大一點,這樣起碼走在外面時,不會被某個神經病青年上來就誤認成「同學,我不想和你談戀愛」。
塗曉蓉一到公司,人沒等露面,熱情的笑聲已經先抵達到每個人耳朵邊。
谷妙語看到邵遠從公司材料上抬起了頭,視線落在了跟隨自己笑聲進了屋的塗曉蓉身上。
她發現他在觀察塗曉蓉。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發現邵遠一直在觀察塗曉蓉。
塗曉蓉一下午都很忙,一直不停在接電話,不管是顧客還是材料商,她都帶著她爽朗的笑聲一一應對,把對方聊得樂樂呵呵地掛電話。時不時還有顧客找過來,塗曉蓉一路帶著人家進了會議室,聊一會之後準保能讓人面帶笑容地離開。
和她那邊的忙碌熱鬧相比,谷妙語這邊就冷清得多了。也沒什麼電話打來,也沒什麼人找來。
谷妙語在電腦上對著北五環即將竣工樓盤的戶型圖琢磨細節的時候,屏幕右下方的聊天軟體跳動起來。
點開看,發信息的人是邵遠。
他很直接地在問:「怎麼沒人打電話給你,也沒有顧客來找你?」
谷妙語憋一聲冷笑在嗓子眼,噼里啪啦打字:「因為顧客對我做的設計和我監督的裝修項目比較滿意,沒什麼電話好打,也不用趕來公司說什麼。」
信息發送過去,她有點納悶,是什麼給了邵遠勇氣讓他敢這麼直白不怕得罪她地問問題的。
想了想,她覺得是他太閑了,就不應該讓他坐辦公室,應該把他踢出去攬業務才對。
她指尖又在鍵盤上彈跳起來。
「再說,怎麼讓顧客來找我,這難道不是你的工作內容嗎?」
這句話后,被挑釁的對話框消停了下去。
喝完下午茶,谷妙語帶著邵遠、塗曉蓉帶著施苒苒一起到了門店前廳。
不一會有兩個顧客相繼走進來,都說家裡打算裝修,想了解一下礪行的裝修報價。
塗曉蓉和施苒苒先截走了第一個顧客。後面進來的顧客便被谷妙語和邵遠接待過來。
今天到店裡來的人比較多,谷妙語迎下顧客后,發現只有塗曉蓉隔壁的圓桌還空著。
她帶著邵遠和顧客一起走過去坐下,給顧客倒了杯熱水。
確切得到顧客有裝修房子的意向後,谷妙語詢問顧客家房子多大,是二手房還是新房,有房子的戶型圖嗎,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打算全包還是半包。
邵遠在一旁用心聽著記著。
顧客說房子是二手的,房子原來帶的裝修不要得拆掉,面積是65平,戶型是方正的朝南兩居室,打算全包,特別要求就是材料一定得環保,因為他們一家人想在裝修完后儘快搬進去住。他問谷妙語這樣裝下來大概要多少錢。
谷妙語認真地給他算了一下,報了一個數。
顧客搖搖頭,覺得價格太高。
谷妙語有點為難地笑了,說:「實話跟您說,年底了,我也想多做幾單沖沖業績,所以給您報這些主材輔材的價格真心都是按照最大折扣給您算的,再低就要我自己補差價了。您覺得報價有點高,其實這是因為板材什麼的都是給您選的環保等級最高的,好材料是相對要貴一點。要不這樣吧,我也是誠心想簽您這一單,您要是交了定金,我給您申請一台價格不低於四千塊的冰箱做禮品白送給您!」
顧客撇嘴,覺得贈台冰箱也還是貴。
他們隔壁桌的塗曉蓉不知怎麼聲音變得大了起來,正對她那邊的顧客說:「老大哥您放心,知道您在北京買套七十平的房子不容易,大半輩子積蓄都掏出來了,我們一定給您好好裝,用最好最環保的材料!您看一下,這是初步報價,按全包給您算,大概是這麼多……」塗曉蓉說了一個比谷妙語的報價少了三分之一的數。
谷妙語這邊的顧客一聽就不樂意了:「他房子比我大,也用的環保材料,怎麼報價比我低那麼多?這也差太多了吧!」
谷妙語沒想到塗曉蓉為了挖她牆角能來這麼一招。論底線低,她又輸了。
無事獻殷勤,這不是有毒就是有詐。
谷妙語決定胡說八道。
「小朋友,比我少活了好幾年,短見識了吧。這叫冬天的起皮妝,臉皮薄的人才化得出效果,體現的是勞動人民的堅強偉大。像你那臉啊,使勁搓完都化不出。它忒厚。」
谷妙語說完昂首闊步地越過邵遠走了。
邵遠轉了個身,望著她的背影,嘴角隱隱翹起一些。
起皮妝……
這姐姐,嘴真硬啊。那明明就是被風掃脫的皮,居然可以瞎掰得有模有樣理直氣壯的,瞎掰的同時還能兼顧損損他,真是人才。
他忽然有種覺悟。那層被冬風吹起的皮似乎應該翻起在他臉上。她一個人幹了本該是他還有她自己兩個人的活。
他微眯眯眼,回想了一下谷妙語之前的皮膚。
那是上個月的一個午後,她站在宿舍樓前。左腳倒右腳地挨個輕輕跺地,一副穿少了不動腿就會凍腿的樣子。
他以為她是那個騷擾自己的女生。
實在是每個地方看起來都很符合——她精心打扮過。她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等一個人。
這麼多條件都吻合,他當然覺得她就是那個女生了。
等他走上去叫了聲同學。
她回過頭來,一副懵懵的樣子看著自己。
他那會還以為她的懵是被自己的英俊面容給震懾到了呢。現在想想,他似乎確實有點優越感過剩——她真的只是懵而已,因為她並不認識他。
她轉過來仰起頭以後,他看到了她的臉。皮膚很白,一種充滿水感的白。不僅白,還很細,一絲毛孔都看不見。那麼水靈的皮膚,在女孩子里應該是很出眾的膚質吧。
現在那樣一副又白又水的皮膚,起皮了。
所以她其實,應該真的挺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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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了班,谷妙語直奔超市,希望能買到兩根碧綠碧綠的大黃瓜帶回家好做面膜。
結果碧綠碧綠的大黃瓜沒有了,只剩下暗綠暗綠的蔫黃瓜。
谷妙語泄了氣,也跟暗綠的蔫黃瓜一樣回了家。
到了家吃過晚飯後她不死心,終於把魔爪伸向了大蘋果。
她洗乾淨臉,把蘋果切片切了一碗,躺在沙發上開始敷蘋果面膜。
楚千淼坐在她腦袋旁邊捧著筆記本電腦加班。
看她呼了一臉蘋果片,楚千淼肩膀向後一震:「嚯!什麼鬼?做面膜你不應該用黃瓜嗎?幹嘛屠殺蘋果?」
谷妙語扶著兩腮上的蘋果片,嘴角僵硬地說話:「黃瓜能減肥,蘋果也能減肥,說明黃瓜能幹的事蘋果也能幹,有什麼問題嗎?」
楚千淼一本正經地說:「黃瓜能做單身者的男朋友,單身者不限男女。蘋果能嗎?」
谷妙語想了半天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她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去。
「明天我去給你批發一筐男朋友!」她狠聲狠氣地說。
楚千淼看著膝蓋上筆記本電腦里的文件,一邊和谷妙語說話,一邊無比自然地從谷妙語的額頭上掀了谷妙語剛放上去的蘋果片,咔哧咔哧地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