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雨淅淅瀝瀝的敲打在欄杆上,風卷攜著寒氣撲面而來,打濕了一半襯衫。他似乎感覺不到寒冷,步伐遲緩的走到了門前。
鑰匙在幾次摸索后墜落在地,發出一聲不和諧的悶響。沈默愣了愣,似乎回神了一些,蹲下身撿起了鑰匙,插/入了鎖孔之中。
老舊的門在開鎖之後自動的往裡滑去,他走了進去,將沾濕了的鞋脫下,與父母的擺放在一起。許久無人居住的房屋瀰漫著一層薄灰,就算開了燈,也仍昏暗的令人不適。但他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只是神情漠然的將手中的塑料袋放在了鞋柜上。
塑料袋裡有幾盒葯,還有幾張折起來的診斷書。
他怔忡了片刻,當屋外的雨滴打到臉頰上時,才把葯拿了出來。診斷書也隨之展開,他緩緩的抬起眸,又一次看向那上面簡單的幾行字。
「患者左側肝臟原發性巨塊型腫瘤,佔位性病變。腫瘤包膜清晰,無浸潤生長。建議手術切除。」
沈默頓了頓,隨後動作遲緩的拆了一盒止痛藥。
他拿出其中一板,並將剩下的葯隨診斷書一起放進了抽屜。
房門被拉上,所有的雨聲都被隔絕在外,只剩下一片死寂。他走到了廚房,想要接一杯自來水。但或許是因為太久沒人使用的緣故,從龍頭裡衝出的水都帶了黃褐色的鐵屑。他站在水池前許久未動,一直等到那水變成了清澈透明的模樣,才接了水服藥。
止痛藥的作用很快,不消片刻,腹部的疼痛便消失的一乾二淨。沈默終於舒了一口氣,神色也稍稍輕鬆了一些。他回了卧室,將水杯放在床頭柜上,而自己則慢慢躺了下來。
或許是藥物的副作用,大腦略有些暈眩。不過這暈眩卻讓他產生了隱約的幻覺,似乎一切令他痛苦煎熬的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高度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些,他裹緊了被子,連被雨打濕的衣服都不曾換下。
用睡眠來逃避現實,總是再好不過。
沈默以為不會有人來找自己的。
畢竟他已經身敗名裂而又離死期不遠,就這樣獨自度過最後的時光,安安靜靜的死在家裡真是皆大歡喜。但半夜的時候,門卻突然「咚咚」的響起來,連在卧室都能感覺到地面的顫動。他猛的從夢中驚醒,倉皇的瞪大了眼睛,額頭也布滿了汗水,臉色更是蒼白不已。但那敲門聲仍在繼續,好像再不開門就要將門踹開一樣。
他喘息了片刻,摸黑開了燈,連衣著都來不及整理就匆匆拉開了門。
隨後,沈默驀地僵在了那裡。
門外的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身上還有濃郁的煙草味。他慢慢的放下了敲門的手,插/進了口袋,目光深邃而冰冷的看著面前憔悴而又削瘦的人。
他的唇微微抿著,似乎壓抑了怒氣一般,臉色更是微微發黑。但就算如此,那依舊是一張稱得上英俊的面孔。
是陸承宇。
他曾經的戀人。
沈默呆愣的看著他,思緒則有些恍惚。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很久沒有見過對方了,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孔,但卻又陌生了許多。當兩人的視線對上時,他倉皇的垂下眸,連呼吸都頓了頓。
屋外雨聲泠泠,明明還只是初春,卻有了如深冬般凜冽的寒意。
「不讓我進去嗎?沈默。」
陸承宇的嗓音有些沙啞,隱約帶著點不悅。沈默愣了一下,將門拉開了些,慢慢的後退了幾步。
「你來……做什麼?」
他終於抬眸看向對方,茫然又失措,心情也莫名的緊張起來。不管如何,終究來者是客,他又後退了幾步,勉強揚了揚唇角,側過身要去廚房給對方倒水,「這麼晚了……外面還在下雨,你先進來坐吧……」
「你難道忘了你還欠我什麼,沈默?」
男人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語氣更加厭惡了些,連眉頭都微微皺了起來。他似乎是在打量對方,目光充滿了不屑。
沈默怔在了那裡。
對了,他向陸承宇借了四十萬要給父親做手術,而作為代價,他需要陪對方四個晚上。
「哦……是的,我想起來了……」他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似乎在為自己的糟糕記憶道歉,「最近事情有點多,都把這個給忘了……」
「那……去卧室吧……」
說罷,他走到了卧室門前,拉開了門等陸承宇進來。
男人的腳步頓了頓,神色微微有些狐疑,但在兀的一皺眉后,還是走進了房間。沈默已經在床邊坐下,低頭解著扣子。他抬頭沖對方笑了笑,有些抱歉道:「床比較小,沒關係吧?」
陸承宇沉默的看著他枯瘦的胸膛,用力的抿住了唇。
他的眸中早已發酵著怒火,連拳都死死的握著。沈默迷茫的眨了眨眼,他以為對方是不滿自己的接待,便停下了解扣的動作,起身要去給男人倒水。
「哦對了……還沒倒水……你先坐一會兒吧,我馬上就來。」
說罷,他又笑了笑,像是真的把陸承宇當做客人一樣。但這笑容卻撥動了男人早已敏感的神經,他一把拽起沈默的衣領,就是拖著將人拉到自己的面前。
「沈默,你以為你做出這幅樣子,我就會原諒你嗎?!」
怒吼似乎令地面都顫動了幾分,沈默倉皇的瞪大了眼,連呼吸都急促起來。身體因為過於突然的拖拽幾乎都無法站穩,而對方還在不斷搖晃著衣領,似乎要將他吞之入腹一般。
他有些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但在對上陸承宇惱怒的雙眸時,大腦瞬間空白。
「沒……沒有……我沒有這麼想……」
嗓音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眸中也滿是倉皇。他無措的看著陸承宇,似乎在哀求對方一般。但這樣的神情卻越發激怒了男人,下一秒,沈默便被狠狠的摔在的床上。頭撞到了床沿,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而他也疼的蜷縮了起來,腦袋一片暈眩。
「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
「你以為你退了電話卡我就找不到你了?!你以為你父母都死了我就不會再找你了?!」陸承宇又一次拽住了他的頭髮,直接上了床將人按在身下,「沈默,你別以為我會念舊情。你欠陸安的兩條命,就算你去死也還不掉!」
他的臉因為情緒激動而漲紅起來,眸中也布滿了血絲,活像一頭餓極了的野狼。沈默死死的抱著頭,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籠罩著他,連身體都在不自覺的發抖。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他不斷的喃喃著這三個字,四肢還在不斷的往裡縮著,似乎已經做好了被毆打的準備。陸承宇的怒火愈發高漲,他一把拽開沈默的手,強迫對方與自己對視。但或許是因為害怕,沈默死死的閉上了眼眸,被按住的雙手也緊緊的拽著床單。
陸承宇突然頓在了那裡。
他的眸中流露出罕見的茫然,彷彿不明白一切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一般。看著沈默滿面的淚水,他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替對方擦去,但在觸碰到肌膚之前,又如同被灼燒了指尖一般縮了回來。
預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沈默恍惚的睜開了眼,剛好對上陸承宇茫然的神情。只是下一秒,對方的神色就變得狠厲了起來。早已褶皺不堪的襯衫被無情的撕裂,突如其來的涼意讓他不禁縮了一縮。但下一秒,男人就直接覆了上來,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唇瓣。
這並不能算是一場愉快的性/事。
或許是止痛藥的效果過了,腹部的疼痛也逐漸泛起,甚至隨著動作愈發令他難耐。他想要哀求對方,但連喘息都已經破碎不堪。冷汗不斷的泛起,面色也蒼白的驚人。沈默痛苦的低哼著,但陸承宇顯然不在乎,只是不斷的發泄著惱恨的情緒。
意識逐漸模糊了,身體的知覺也慢慢消失。他忽然覺得死亡或許就在不遠處了,但耳邊卻忽然響起了男人之前的怒吼——
「沈默,你欠陸安的兩條命,就算去死也還不掉!」
原來……就算他死了,也沒有辦法贖清那些罪嗎……
似乎又有熱淚從眸中涌了出來,但沈默已經感覺不到了。原本有些昏暗的燈光忽然明亮了起來,他想要去摸摸看那團光,看看是不是如預想中的那般溫暖。但手還未伸出多少,便在幾下激烈的撞擊之後無力的垂了下來,不輕不重的砸在了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