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兩人約在Z大東門見,連日來持續高溫,騎摩托車太曬,賀憲便開車過來。哪知周末人多車多,他一大早就出了門,還是被堵在了路上。
接到賀憲的電話,知道他要晚到半個鐘頭,南阮懶得再回家,買了支冰淇淋,邊吃邊逛Z大門前的小店。發現過往的行人紛紛看向自己,南阮有點生氣,因為從小就漂亮,她已經習慣了被人盯著看,可今天看她的人明顯多了很多,一定是因為這條誇張的裙子。
南阮正猶豫要不要回家換掉,頭就被一隻毛絨兔子敲了一下,一回頭看到賀憲,她噘著嘴「哼」了一聲。
賀憲以為她不高興是因為等了太久,笑著說:「我不是故意遲到的,這個給你的。」
拿走了她的熊,所以賠一隻兔子給她?桃粉色的……他到底是有多喜歡這個顏色。南阮抱著兔子,皺眉問:「咱們去哪兒?」
發現南阮穿著自己買的裙子,賀憲看傻了。真是可愛哭了,果然是馮夢迪不懂欣賞。
見賀憲怔怔地看著自己,南阮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再次問:「我們等下去哪兒?」
「咱們去爬山吧,山上涼快,半山腰還有個湖,我帶你划船。」
南阮以為車子可以直接開上山,就點了點頭,哪知賀憲帶她走的是禁止車輛通行的那一個門。雖然沒有台階,爬的是相對省力氣的斜坡,但這種運動量對很少活動、又穿著款式繁複的紗裙和白皮鞋的南阮來說,也很是要命。
遠郊的山上遠比城區涼快,但南阮走太久出了汗,裙子又是完全不透氣的材質,糊在身上很是難受。她從小嬌生慣養,軍訓都纏著奶奶找學生開病假條逃掉,哪裡吃過這種苦。
在賀憲眼裡,噘著嘴一步一步地慢吞吞往上挪的南阮簡直像一隻粉紅色的小烏龜,他原來怎麼沒發現烏龜是這樣漂亮可愛的動物。
「再走十分鐘就到半山腰了,你餓不餓?先吃飯還是先划船?」
「都不想。」
「你生氣了?為什麼呀。」
「不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挑的裙子又丑又熱。
「前面有座寺廟,旁邊的素菜館很不錯,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再去玩別的?」
「不想去,走了一個多小時,累得要吐了,我現在什麼胃口都沒有。」
這山不算高,要不是帶著南阮,從山腳到半山腰,他至多半個鐘頭就能跑個來回,可這話賀憲不敢說,只好脾氣地笑了笑:「下次帶你坐船去島上釣魚,要不逛街看電影也行。」
「下次是什麼時候?」
「這個說不準,我教練特別嚴,我落下小半年,估計到明年都別想放假。」
南阮有點難過,便沒說話。這個夏天還沒結束,大家就各奔東西了。別說賀憲,她以後想見韓樂怡一面也不容易。
南阮不想吃飯,也不想划船,遠遠地看到寺廟,賀憲問:「要不要進去轉轉?」
爺爺奶奶都是無神論者,南阮此前從沒進過寺廟,卻莫名地相信有神明,她點了點頭,跟賀憲一道走了進去。
南阮在正殿前站了一會兒,接過賀憲遞來的香,學著別的香客的樣子,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又閉上眼睛認認真真地許願。
南阮一站起來,賀憲便問:「你許了什麼願?」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不是累了嗎?你告訴我,我等會兒背你下山。」
「誰要你背。」
這寺廟很大,風吹動正殿四角的銅鈴,鈴聲清脆悅耳。南阮沒急著走,拽著賀憲參觀了一圈,最後坐到了西北角的涼亭里。
南阮反坐在木椅上,把腳垂到涼亭外,望著遠處的山崖發獃,賀憲覺得這畫面好看極了,舉起手機拍了下來。
聽到咔嚓聲,南阮立刻轉過頭問:「你拍我幹什麼?快點刪了。」
賀憲把手機放到牛仔褲口袋裡,轉移話題道:「休息了這麼久,要不要去吃東西?」
南阮起身走過來,不依不饒地說:「你把手機給我,現在就刪掉照片!」
「為什麼要刪?」他還想拿給隊友們炫耀呢,誰有他喜歡的女孩漂亮。
「你挑的裙子太難看了,我不要穿成這樣被拍。」
賀憲怔了怔才問:「你怎麼知道是我挑的?嫌難看為什麼還穿?」
「馮夢迪說的。」話一出口,南阮就後悔了,跟賀憲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使性子。她觀察了一下賀憲的臉色,口氣溫和地補救道,「我覺得我穿了你會高興。」
聽到這一句,賀憲開心到冒泡:「要是顧曜選的,你會穿嗎?」
「不會。我怎麼能收他的禮物。」前一段請顧曜吃飯,為了避嫌,她都特意叫上韓樂怡作陪。不過清清爽爽的顧曜才不會買這種只適合洋娃娃穿的衣服。
賀憲再次慶幸沒有貿然把喜歡說出口,還是朋友的待遇好。他拗不過南阮,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刪掉了照片。
兩人在山上待到傍晚,回城區吃過晚飯,賀憲才把南阮送回Z大。
車子開不進家屬院,他便停到一邊,步行送她到家門口。從東門到南家後門,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南阮的手機響了,是奶奶打來催她回家的,她按下接聽,說了句「在門外了」,轉頭對賀憲說:「我走啦。」
賀憲「嗯」了一聲,叮囑道:「我們不能隨時用手機,你給我打電話發信息,如果我沒及時回,一定是沒看到,絕不是不理你。」
「知道了。」
「要是有假期,我去北京找你。」
「好。」
「你進了大學,不要怕生,交朋友沒什麼難的。也別太傻,除了我,別的男生都壞著呢。無論發生什麼事,記得第一個來找我,這話什麼時候都算數。」
南阮點過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包里翻出一個盒子,遞給賀憲:「差點忘了,給你準備的禮物。」
賀憲一臉驚喜地打開盒子,看到裡面的手錶,問:「你為什麼送我禮物?這表挺貴的。」
這隻手錶八千塊,幾乎用光了她所有存款。
「謝你啊。」
「我有什麼好謝的。」
該道謝的地方很多很多,可是話到嘴邊,反而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南阮笑了笑,沒說話,舉著土萌土萌的兔子娃娃沖賀憲揮了揮手:「我回家啦,再見。」
「再見。」
南阮轉身走了幾步,正要按門鈴,又突然轉過身看向立在原地沒動的賀憲。
「賀憲。」
「嗯?」
南阮朝他伸出手:「抱抱。」
在賀憲的記憶里,十九歲這年的夏天,連風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