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正值晚高峰,賀憲被堵在了路上,門診樓前人來人往,南阮和顧曜便坐進了旁邊的咖啡店等他。剛點好咖啡落座,顧曜就翻出一個黑框眼鏡和一隻防塵口罩,笑著說:「生日禮物。」
並不近視的南阮不明就裡地拿起眼鏡戴到臉上:「你為什麼送我這個?」
顧曜端起店員送來的冰咖啡,咬著吸管笑:「我還以為你戴上眼鏡口罩能防色狼,好像沒什麼用,還是很漂亮。」
在南阮的印象里,顧曜從沒開過這種無聊的玩笑,倒是賀憲經常這樣。若是對著賀憲,她肯定要發脾氣的,可對方是顧曜,她至多冷哼一聲。
顧曜笑著把真正的生日禮物遞給南阮:「看看喜不喜歡。」
南阮打開包裝盒,裡面裝著一枚鑽石胸針,是嘴巴尖尖的小刺蝟形狀。
「這幾個月你在醫院見到我總是客客氣氣的,我都快忘了你小時候什麼樣兒了。」
「我高中的時候什麼樣兒?」
「動不動就噘嘴,跟這隻刺蝟有點像。」見南阮聽到這句話不自覺地噘起了嘴巴,顧曜哈哈一笑,「你照照鏡子,現在特別像。」
南阮抿起嘴巴翻了個白眼,把胸針收到包里:「謝啦。」
「你都二十五歲了,時間過得真快。」
「你也沒比我大很多,才一歲半。」
「和年紀沒關係,你在我眼裡,到什麼時候都是小孩子。」
其實南阮也覺得自己不大,可工作后的這幾個月,除了幫主任給實習生上課,被只小一兩歲甚至比她還大的實習生叫老師,忙碌的工作之餘還要考慮人際關係,她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南阮和顧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醫院的事,在咖啡店坐了不到半個鐘頭,賀憲就打了電話過來。聽到賀憲說他已經等在門診樓下了,掛斷電話,南阮和顧曜一起走出了咖啡店。
南阮比高中時又長高了一些,因為高挑纖瘦、白皙漂亮,她在人群中分外惹眼,賀憲一看到她就笑了。然而剛朝著她邁出兩步,他就看到了和她肩並肩向自己走來的顧曜。
知道南阮進了顧曜上班的醫院后,他當晚就夢見顧曜和南阮結婚了,嚇醒時天還沒亮,他想也沒想就給南阮打了通電話,被正熟睡的她罵了一頓才安心。
可此刻看到他們倆走一起,賀憲一時間竟生出了噩夢成真的錯覺。
沒等走近,顧曜就朝賀憲揚了下下巴,說:「恭喜又拿金牌,聽南阮說你退役了。」
見抄著口袋的賀憲板著臉一言不發,南阮說:「顧曜中午幫了我一個大忙,晚上請你們倆吃飯。」
「我對著不熟的人吃不下去。」
顧曜懶得跟他計較,低頭問南阮:「你想吃什麼?」
被他這麼一問,南阮忘了自己才是要請客的那個,隨口說:「都行。」
「那就吃川菜吧?前面新開了家川菜館挺不錯,這會兒堵車,走著過去就行。」
「好呀。」
賀憲出聲打斷道:「我不吃川菜,怕辣。」
南阮莫名其妙地看向在三個人里年紀最大,此刻卻幼稚地鬧情緒的賀憲:「你什麼時候怕辣了?前幾天不還說回來一起吃火鍋嗎?」
「最近上火,想吃清淡的,淮揚菜吧。」
見南阮面露難色,顧曜笑著搖了搖頭,退讓道:「我都行,那就淮揚菜。」
南阮運動能力差,還沒學開車就認輸了,賀憲剛下飛機,也沒車。三個人便往停車場走,準備搭顧曜的車找淮揚菜館。
爭贏了的賀憲此刻很是鬱悶,從機場出來時,想到馬上要和南阮見面的興奮一掃而空,他真是被顧曜氣糊塗了,居然用自己的幼稚無聊襯托他的大度。當年被拒絕得那麼慘,再見面還立刻貼上來,顧曜可真是厚顏無恥。
賀憲只鬱悶了五分鐘,因為剛到停車場,顧曜的手機就響了,他收的病人有突發情況,需要他馬上回醫院。
顧曜還沒走遠,賀憲就說:「跟他有多忙似的。」
「我們醫生都是這樣,隨時待命。」
「你跟他什麼時候成『我們』了?」
南阮反問:「你跟他什麼時候不熟了?上次聚會不還有說有笑的嗎?」
賀憲沒說話,他不再追究顧曜當年挖牆腳的可恥行為的前提是,顧曜退出,從此不再騷擾南阮。利用同事關係捲土重來,這個絕對不能容忍。
這麼多年他沒表白,一開始是因為沒能力沒成績,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再後來是因為看到她決絕地拉黑一個又一個追求者,也不怎麼願意理會顧曜,唇亡齒寒。沒有把握他絕不敢冒然說出口,做她唯一的男性朋友,隨時隨地地聯繫,一放假就能見面,總比被連朋友都當不成好。
賀憲其實挺著急,可是更怕搞砸,說到底就是慫。他努力地對南阮好,想等她多喜歡自己一點,把握更大一點再說,可是太喜歡一個人,怎麼都說服不了自己生出她也會喜歡上自己的自信。
可看到顧曜隔了那麼多年都死灰復燃、被南阮赦免了,他還猶豫什麼?多年的交情,在南阮這裡,他的面子總比顧曜大。南阮知道他一直對她好,不是因為心地善良、樂於助人,而是從一開始就別有目的后,就算真的惱了,他已經退役了,他們不再相隔兩地,她不肯接電話也沒關係,他可以天天去她家去她單位等她。
賀憲之前慫著不敢說,就是怕南阮惱羞成怒拉黑自己,他沒有隨時去北京找她的自由,看不見摸不著,幾個月見不到,徹底完蛋。
下了決心今晚一定說,不能再被顧曜挖一次牆腳,心理素質強大的賀憲緊張到手心冒汗,他想象了一下南阮被表白后可能出現的各種反應,在心中一一籌劃應對方案。
南阮看了眼在後面墨跡的賀憲,說:「這個點不好打車,你想吃清淡的,對面有家麵館,湊合一下吧。」
「誰想吃清淡的,顧曜說的川菜館在哪兒?」
「……」
一進川菜館,賀憲就被服務生認出來了。和熱門項目不同,射擊只有在奧運會奪「首金」的時候會變成熱門,四年紅一次。而賀憲偏偏沒拿過奧運金牌,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含金量在媒體和國民心裡要低多了。世錦賽四年一次,水平和規格都足夠高,可仍是引起不了關注。所以賀憲有這麼點知名度,多半是因為長相格外俊朗。
點過菜,賀憲把一個盒子推給南阮,南阮不看就知道,這是全運會的金牌,這些年他拿到的獎牌全給了她,說什麼放在他那兒說不定哪天就丟了。
「謝謝你的禮物。」
「這不是生日禮物,禮物在別的地方,吃完飯帶你看。」
如果南阮沒有惱羞成怒,待會兒他們還可以買只蛋糕一起吹蠟燭。
「對了,顧曜幫你什麼忙了?」
「最近有兩個人糾纏我,我怎麼說他們都不聽,幸好顧曜幫我解決了。」南阮剛說完,手機就響了,是奶奶打來的。
聽到南奶奶在電話那頭旁敲側擊地問和她一起吃飯的朋友是不是顧曜,更讓南阮帶顧曜回家玩,賀憲眯起了眼睛。
放下電話,南阮無奈地說:「之前有個同事追我,我沒有辦法,就和他說顧曜是我的男朋友,這事被我們領導知道了,告訴了我奶奶,我奶奶就一直問,都說過不是了,她也不信,快煩死了。」
「顧曜又不是什麼好人,你怎麼能讓他幫忙,有這種事該來找我啊。」
「你不是公眾人物嗎,而且遠水解不了近渴。我才多大,我奶奶就天天催我戀愛結婚,還時不時咒自己說沒就沒,我被她煩了好幾個月了。不過她也是放心不下我,年初的時候我爺爺生病,昏迷好幾天,醒來后連家人都認不清了,到現在也是時好時糊塗,我奶奶很擔心他們以後都不在了我會孤零零的沒有家,沒人疼我……我被念叨的沒辦法,都想上網發帖雇個人假結婚,省得她整天胡思亂想。」
聽到這句,賀憲愣了一下,說:「我媽也是,整天擔心我沒人要,要不然你雇我唄?」
南阮只是隨口一說,聽到這句,不解地問:「我雇你幹嗎?」
「跟你結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