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傅川連續兩周沒來學校,高三的后三個班反而更不成樣了——過去他在的時候,熱衷鬧事的男生們有所忌憚,如今沒了他的壓制,雖沒出大亂子,小衝突卻不斷。
在賀憲看來,這些人的行為傻透了,根本就是瞎胡鬧,無論是套近乎的還是找茬的,他統統不搭理。他這副誰也瞧不上的態度讓自以為是的男生們很是窩火,可他當年的「事迹」太光輝,至今仍有震懾力,意圖收拾他的人多歸多,但誰也不敢真出頭。
十四班的文娛委員和十五班跟著傅川混的一個男生談戀愛,文娛委員的父母發現女兒早戀后,到學校找班主任,韓樂怡是班長,早自習的時候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了解情況。她只在辦公室待了五分鐘,回來后讓文娛委員去辦公室。
文娛委員一直到第二節課課間才回來,她紅著眼睛徑直走到韓樂怡的桌子前,質問為什麼要和老師告密。什麼都沒說過的韓樂怡一臉莫名其妙,解釋之後發現文娛委員完全不講道理,半點虧也沒吃過的她立刻和文娛委員吵開了。文娛委員哪是韓樂怡的對手,很快敗下陣來,連書包都沒收就哭著跑出了教室。
韓樂怡環視四周,對伸長脖子瞧熱鬧的同學說:「看夠了沒?再看我要收門票了啊!」
正蹲在地上替韓樂怡撿東西的南阮拉了拉她的衣角,賀憲見狀彎著嘴角想,這兩人的性格天差地別,居然也能成朋友。
午休的時候韓樂怡跟幾個女生去逛街了,南阮要複習,就沒同去。她正改錯題,三個十五班的不良少女就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她們踹了一腳南阮的桌子,罵罵咧咧地問南阮韓樂怡去了哪裡。
南阮愕然地看了她們一眼,就表情冷淡地塞上耳塞繼續改題了,不良少女們哪受得了這種怠慢,說著就要上手推。
倚在後門上的文娛委員男朋友「喂」了一聲,制止道:「沒她事兒。」
不良少女們便瞪著南阮說:「不想挨揍就一邊待著去。」
韓樂怡不在教室,就只能砸她的東西,她們剛踹倒了她的桌椅,把她的筆袋扔到地上,南阮就搶在她們前頭拎起了韓樂怡的書包。
「你是不是想死?」
南阮緊抱著書包不放,轉頭瞪向帶人砸東西的文娛委員男朋友。對方皺了下眉,女朋友受了委屈不能不管,自己和女同學較勁又丟人,所以他才找人教訓韓樂怡。南阮比較特殊,他並不想招惹,可被她這麼瞪著,面子著實下不來,和女朋友也不好交待,便不耐煩地呵斥道:「你看什麼看?」
三個不良少女彷彿得到了指示,立馬圍住了南阮,文娛委員的男朋友正想讓她們停手,一本書就從前門飛了過去,不偏不倚地砸到了離南阮最近的那個女孩身上。
文娛委員的男朋友看向前門,瞥見賀憲正要罵人,就被大步走過來的賀憲抓著前襟拽到了南阮的桌子前。賀憲鬆開文娛委員的男朋友,擋到南阮前面,冷著臉說:「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然後帶著她們滾。」
「賀憲,你找死?」
賀憲抓著他的脖子往地上一按:「撿起來。」
文娛委員男朋友的身高和賀憲不相上下,人還比他胖,卻被他壓得死死的,留在教室里的男生們原本猶豫著不敢制止,見到這一幕也跟著站了起來。韓樂怡的人緣一直不錯,何況外班的帶人進來砸東西,誰都看不過去。
除了南阮懷裡的書包,韓樂怡的東西全散在地上,對方雖然寧死不肯撿,掙脫開賀憲的掣肘后,卻也不敢繼續和他杠,丟了句「你等著」,就帶著三個不良少女離開了。
這些人一走,賀憲立刻回頭看向南阮:「沒嚇著你吧?」
南阮搖了搖頭,沖賀憲笑了笑:「謝謝你。」
其實她並不怎麼怕,因為那個人不敢真的欺負她,傅川的爺爺奶奶退休前是師範大學的老領導,跟她爺爺奶奶是朋友,奶奶擔心她長得漂亮被壞男生騷擾,進高中時,除了拜託韓樂怡跟她做朋友,還拜託過傅川照看她。
偶然遇到的時候,傅川雖然連眼角都沒夾過她,但是高中三年她卻過得風平浪靜,盯著她看的男生不少,敢來騷擾的還真沒有。
不過不怕歸不怕,剛才賀憲擋在她前面的時候,她還是有點感動的。沒有弟弟的時候,她是跟爸爸住的,她那時膽子小,看到院子里的大公雞都會害怕,奶奶笑她嬌氣,爸爸卻從沒笑話過她,只要他在,一定會把她護在身後。
見南阮一直抱著韓樂怡的書包,賀憲彎了彎嘴角:「怪不得韓樂怡說你像她家金毛……」
那句「忠犬」還沒說出口,南阮就不樂意了:「你才是小狗。」
南阮半蹲下來替韓樂怡撿文具,賀憲看著她纖長白皙的後頸,喉結動了動,含糊其辭地說:「小狗多可愛。」
想起他曾誇那頭兇惡巨大的狼狗可愛,南阮很是無語:「你對可愛的定義和一般人完全不同。」
韓樂怡回來后,咋咋呼呼了一下午,放學時分,她拽著南阮去找賀憲,說什麼都要請他吃飯。
賀憲原本覺得跟兩個女孩一起吃飯有些奇怪,下意識地想拒絕,可看到韓樂怡身後的南阮,卻沒捨得離開。
一頓飯的工夫,韓樂怡說個不停,賀憲被她吵得頭疼,但和南阮只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還和她說了三句話,也算值了。
飯後韓樂怡去結賬,發現賀憲已經買過單了,說什麼都要再請回來,隔天剛好是周六,下午不上課,她還提議三個人吃完午飯去唱歌。
賀憲半點也不想和她唱歌吃飯,只問南阮:「你明天下午不複習?」
「我已經用功一周了,現在看到生物書和英語單詞就頭痛,正好放鬆半天,」說完這句,南阮又看向韓樂怡,「人家不樂意你就別一直勸了,咱們兩個人逛街去。」
「我怎麼不樂意了,明天下午是嗎?我有空。」
於是,隔天賀憲在KTV聽韓樂怡吼了一整個下午的歌,這對他來說完全稱得上災難,幸而犧牲過耳朵后,他得到了意外的補償——和南阮一道回家,只有他們倆。
跟方向相反的韓樂怡道過別,見南阮伸手攔出租,捨不得馬上到家的賀憲說:「我晚飯吃撐了,步行回去消消食吧。」
走回家起碼一個鐘頭,南阮最不愛運動,便說:「那你慢慢走,我乘車。」
賀憲只好妥協,兩人從出租上下來,南阮搶著付了錢,賀憲便收回了手中的零錢,跑到路邊的小店買了支冰淇淋回來。
三人行了兩日,因為韓樂怡對賀憲熱絡,南阮便也不再排斥他,只嘀咕了一句「我喜歡芒果不喜歡草莓」就撕開包裝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賀憲正饒有興緻地看她吃冰淇淋,忽而覺得哪裡不對,目光掃向對街時,正好和文娛委員的男朋友四目相對,見他忽然變了臉色,南阮問:「怎麼了?」
賀憲笑笑:「沒事。」
南阮回到家的時候爸爸一家和大伯大伯母已經離開了,南黛卻非但沒跟爸媽回家,還帶了幾個女同學留宿。
姐妹倆的房間不在一層,可南黛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和女同學們待在與南阮卧室一牆之隔的書房聽音樂看相冊。南阮被吵得看不進書,只好睡覺,哪知她們說笑的聲音太大,過了十點半還不離開。
南阮睏倦不已又睡不著,只好披上外套去敲隔壁的門。
開門的是南黛的同學,南阮沒招呼她,只看向南黛說:「你出來一下。」
書房的旁邊就是樓梯,南黛走出來,靠著樓梯扶手問:「怎麼啦?」
「你們能不能小聲一點?」
南黛一臉不耐煩:「我們關著門呢,聲音哪有很大。兩個房間的窗戶挨著,你別開窗戶不就沒聲音了?」
南阮正要說話,奶奶聞聲上來了,看著南黛說:「妹妹要複習,你帶同學到客廳玩吧。」
南黛咬了下嘴唇,主動和南阮道歉:「對不住,我不知道你回來了,這就讓朋友們走。」
說完這句,她就進了書房招呼朋友們到三樓自己的房間去,同時給方才替南阮開門的那個女孩遞了個眼色,那女孩留到最後才走,上樓前用不大,卻剛好能讓南奶奶和南阮都聽到的聲音說:「南黛,你妹妹脾氣可真大,你也太沒地位了。」
南黛似乎有些難堪,頓了頓才說:「哎呀,她年紀小,我是姐姐,應該讓著她。」
「當姐姐可真倒霉,幸好我沒妹妹。」
待她們都上了樓,過意不去的南奶奶轉過頭交待小孫女:「沒外人在的時候就算了,在你姐姐同學跟前,還是要給她留面子的。」
南阮有點委屈,可南黛先退了一步,彷彿是自己在小題大做,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小氣,正後悔不該去敲門,三樓又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響。
南阮望著響個不停的天花板,煩躁地拿被子蓋住了頭,南黛帶同學留宿,明早一定會在家裡吃飯,她得早點起床先離開,然後去圖書館。
咦,圖書館——顧曜。
周日南阮起了個大早,到Z大食堂吃過早飯,圖書館還沒開門,她耐心地排隊進去,搶到了六樓窗邊的位置。可是一直到傍晚,顧曜也沒出現。
看了一整天書,南阮背上書包去超市買酸奶,不想結賬的時候卻遇到了顧曜。
因為上周答應過南阮,前一天下午顧曜就沒和朋友們去踢球,一個人到圖書館替她佔位置,沒見到她過來,他只覺得自己傻,居然把小孩子隨口說的話當真。
誰知道再遇上,人家還一臉不高興。
「你在生氣嗎?」排在南阮後面的顧曜低頭問。
「沒有,我一個人坐兩張椅子好著呢。」
顧曜比南阮高一大截,從上面往下看,她噘著嘴的樣子很是好笑。
「你今天去六樓幫我佔位子了?」
南阮不答反問:「你昨天一定沒幫我占吧?」
顧曜搖了下頭。
南阮沒再說話,可滿臉都寫著「我就知道你不守信用」。見她付過錢拿上酸奶就走,拿了一大堆東西的顧曜沒等結賬就追了上去。
「你昨天下午來圖書館了嗎?」
「沒啊,我昨天和同學出去玩,忘了。」
顧曜不明白她昨天明明也爽約了,為什麼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哭笑不得地說:「不然我請你吃飯當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