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夜

蘇南和董麗娜是新仇加舊怨，董麗娜當年喜歡夏衍喜歡得人盡皆知，她在校園電台「匿名」點了一首《只對你有感覺》，指名道姓送給七班的夏衍，落款是一顆紅豆。

這個化名幾乎全班皆知，午間休息時校園廣播電台報出歌名和贈送者，兩個主持人都差點笑出聲。

董麗娜坐在教室前排，她的幾個朋友圍在她身邊，她含羞帶怯回望一眼。

夏衍坐在窗框上，和陸豫章兩人玩拋接球，不等人起鬨，他就把球一甩，轉身出門。

整個教室哄堂大笑，下午還有人專程路過七班的窗口，看看這對轟動全校的三角戀。

她董麗娜撬牆角撬得這麼光明正大，蘇南也不跟她客氣，第二天就還了她一首《想太多》。

董麗娜一聽這歌名就開始掉眼淚，幾個和她要好的女孩義憤填膺，紛紛用目光聲討蘇南，蘇南坐在後排翻了個白眼，原來只許她董麗娜自己撬人牆角，不許別人反擊。

蘇南沒有匿名，紙條寫得非常直白，高二七班的蘇南點一首《想太多》送給同班的董麗娜，於是第二天蘇南就被教導主任叫到辦公室去，教導主任給她做了整整一小時的思想工作。

教導主任就是董麗娜的爸爸，質問蘇南：「你點那個歌是什麼意思？」

董麗娜哭了一晚上，她告訴她爸，她在班級里說要考個好學校，被同學帶頭嘲笑了，這個帶頭嘲笑的人就是蘇南，不光在班裡嘲笑她，還點歌打擊她。

蘇南筆直站著，掀掀眼皮：「董老師怎麼不問問董麗娜是什麼意思？」

一顆紅豆，真是古典哀怨又纏綿。

董主任馬上怒了：「你這是在跟誰陰陽怪氣的？你就這麼打擊你的同學，你還覺得自己有道理？」

蘇南也不是好惹的：「校園廣播也沒禁止我點歌，她能點，我也能點，董老師怎麼不問問她點了什麼歌？」

董主任還不知道女兒那點八卦，但董主任沒少聽說蘇南的事情，早戀！還跟老師對著干。

班主任跟他們談了這麼多回，兩人誰也不認錯，班主任都已經處於半放棄的狀態了，董主任覺得是得跟她好好談一談了。

董主任收了收脾氣，勸道：「老師是給你留面子，你幹了什麼事，你自己心裡知道，帶壞了整個班級甚至整個年級的風氣，你們是學生，主要任務是學習，心思就應該全部放在學習上，年輕衝動不是好事，別等以後後悔。」

董主任覺得自己苦口婆心，偏偏是這時候校園廣播又開始了，今天是夏衍點歌送給蘇南，彷彿連續劇的劇情，他點的是一首《無與倫比的美麗》。

校園廣播掀起腥風血雨，董麗娜昨天就已經把眼睛給哭腫了，這下崩不住，哭得趴倒在桌子上。

董主任正在教育蘇南，夏衍又撞了上來，董主任走出辦公室，隨手抓了一個路過的老師，讓他把夏衍叫到辦公室來。

被拉住的是數學老師，他年紀跟董主任差不多大，伸手就截了胡：「我剛要叫他去參加競賽集訓，這關係到學校的榮譽，主任有什麼事，要不等比賽過後再做工作？」

董主任猶豫了，學校榮譽他當然看重，這可不是小競賽，可又不能只罰蘇南一個，顯得他這個教導主任很不公正，看看還站得筆直的蘇南，倒確實也沒抓到兩個人在學校里有什麼公開越軌的舉動，裡面又牽扯著自己的女兒，揮手讓她出去：「去去去，好好上課！」

比賽過後董主任也沒能做成夏衍的思想工作，夏衍拿了全國高中數學聯賽的一等獎，接下來要參加數學奧林匹克選拔賽，從近千名候選者中，選出兩百人。這兩百人再淘汰掉三分之二，一輪輪的淘汰，最後選出六人參加國際數學奧林匹克。

夏衍沒能選入最後那六人組，他明明很有希望入選的，於是在老師眼裡，蘇南成了影響他成績的主要原因。

那個學期的校報，幾乎期期都有帶影射意味的輕小說，繪聲繪色的寫了校花校草的風雲戀愛，蘇南一開始還看得津津有味，期期不落。

再後來有個筆名橫空出世，開始描寫三角戀，普通女孩吸引了校草的目光，於是校花轉成反派，結局一個比一個差。

也是那一年學校取消了蘇南的助學補貼，那個補貼是給貧困生的，老蘇下崗多年沒工作，蘇南的班主任年年都替她申報，可偏偏是那一年的沒有批。

董主任一度想要關閉校園廣播台，覺得電台干擾了學生學習，受到學生們一致的抗議，於是改成除了發布學校相關的消息之外，不允許學生再自由點歌送歌。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全從心底翻出來，蘇南的眼睛在大廳里瞍了一圈也沒看見董麗娜，哼了一聲，難道她不敢來？

石楊早早就到了，盡職盡責守在門口，看向蘇南的目光依舊難掩驚艷，走過來去迎接蘇南和孫佳佳說：「還有一半人沒到。」

現在的同學聚會花樣越玩越新，這次人多，乾脆定了間轟趴別墅，露台燒烤，一樓二樓是遊藝場所，撞球麻將唱K看電影應有盡有，三樓是住房，玩得晚的就住下。

大廳里先來的人已經玩了起來，喝酒吃零食，蘇南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有人沒變，有人變化巨大，幾乎認不出來。

石楊站在蘇南身邊，有些猶豫，最終還是低聲說：「那邊那個……是董麗娜。」

她從上到下，一點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孫佳佳還不習慣隱形眼鏡，以為是自己沒看清楚，蘇南卻是火眼金睛，董麗娜眼睛鼻子嘴巴臉，沒有一個地方沒動過刀。

整容是一件很普遍的事，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投資，讓自己看上去更好一點，在經濟狀況允許的情況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蘇南這個圈子，整容的女孩有很多，在哪兒動刀的都有，為了讓自己更漂亮一點，大家都很肯下血本，就連蘇南也是醫美常客，換季補水消除水腫都是基礎項目，在上鏡之前是很必要的，保養品費用也隨著年齡的增長在往上翻倍。

董麗娜開了眼角，墊高了鼻樑，削了下巴，湊在一張臉上像個網紅，再仔細一看，連孫佳佳都看了出來，她這是照著蘇南整的，五官分開來看都有些相像，可拼在一起，一點都不同。

每個人的骨骼不同，硬把一樣的五官湊在不同骨架的臉上，是拼不出同樣的美貌的，董麗娜生搬硬套，效果並不好。

不管她整得漂亮不漂亮，蘇南都像吞了蒼蠅一樣噁心。

於是蘇南搖曳著走過去，坐在董麗娜身邊，原來沒注意的也都明白過來，正品和山寨的區別讓大家一時靜默。

蘇南偏過頭，對董麗娜微微笑：「好久不見。」好好的人不作你要畫皮，你畫得像嘛你！

董麗娜自己還不知道這是一場慘烈的對比，她看見蘇南就裝腔作勢，問：「夏衍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啊？」以為這樣說就能再次戳爆蘇南的玻璃心。

蘇南沒在怕的，她撩一撩長發：「他馬上來。」

彷彿是為了印證她的話，下一個邁進門來的果然是夏衍，他和陸豫章兩個一起進了門，幾乎是一進門，他的目光就落在蘇南身上。

七班談戀愛的有四對，成了的一對都沒有，這次聚會，那幾個談過戀愛的人中，一方來了另一方就不來，只有蘇南夏衍這一對湊齊了。

初戀分手，哪一對不是傷筋動骨，能不見就互相不要見了。

夏衍先從冰箱里拿了罐百事可樂，拉開拉環插上吸管，送到蘇南手邊：「不是說好一起來的，怎麼沒等我？」

原來不敢說話的同學們一個個都嗨起來，搞了半天，這倆竟然還在一起，碩果僅存的一對，紛紛要求他們結婚一定得請全班同學。

「咱們那會可沒少跟著挨罵，結婚擺酒席怎麼也得請我們。」

可樂蘇南沒有接，夏衍自己喝了一口：「我還在重新追求蘇南，真的有喜事，肯定會請你們喝喜酒的。」

這話一出口，全場先是靜默了一秒鐘，跟著歡呼起來，一個個跑來拍夏衍的肩膀給他加油打氣。

董麗娜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大家都或多或少有些改變，這可不是大家記憶中的夏衍會說的話，除了那次點歌，夏衍從沒有這麼多人的面前說過這樣的話。

蘇南側目望向他，他也正巧望過來，在別墅裝飾過的流轉燈光下，蘇南看見了她昨夜醉后失落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