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之寶玄象為鬼所竊二(3)
「如果我沒有了名字,就是我這個人不在世上了嗎?」「不,你還存在。只是博雅消失了。」「可博雅就是我啊。如果博雅消失了,豈不是我也消失了?」晴明輕輕搖搖頭,既非肯定,也非否定。「有些東西是肉眼看不見的。即便是肉眼看不見的東西,也可用名字來束縛。」「噢?」「比方說,男人覺得女人可愛,女人也覺得男人可愛。給這種心情取一個名字,下了咒的話,就叫做『相戀』……」「哦。」雖然點了頭,但博雅依然是一臉困惑的神色。「可是,即使沒有『相戀』這個名字,男人還是覺得女人可愛,女人還是覺得男人可愛吧……」博雅又加了一句:「本來就是這樣的嘛。」晴明隨即答道:「二者又有所不同。」他呷一口酒。「還是不明白。」「那就換個說法吧。」「嗯。」「請看院子。」晴明指指側門外的庭院。長著紫藤的庭院。「有棵紫藤對吧?」「沒錯。」「我給它取了一個『蜜蟲』的名字。」「取名字?」「就是給它下了咒。」「下了咒又怎樣?」「它就痴痴地等待我回來了。」「你說什麼?」「所以它還有一串遲開的花在等著。」「這傢伙說話莫名其妙。」博雅仍是無法理解。「看來還非得用男人女人來說明不可了。」晴明說著,看看博雅。「你給我說清楚一點!」博雅有點急了。「假定有女人迷戀上你了,你通過咒,連天上的月亮都可以給她。」「怎麼給她?」「你只須手指著月亮說:『可愛的姑娘,我把月亮送給你。』」「什麼?!」「如果那姑娘答『好』,那麼月亮就是她的了。」「那就是咒嗎?」「是咒最根本的東西。」「一點也不明白。」「你不必弄明白。高野的和尚認為,就當有那麼一句真言,把這世上的一切都下了咒……」博雅一副絕望地放棄的樣子。「哎,晴明,你在高野整整一個月,就跟和尚談這些?」「哦,是的。實際上也就是二十天吧。」「我是弄不懂咒的了。」博雅舉杯欲飲。「對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過什麼有趣的事嗎?」晴明問道。「算不上是趣事———忠見在十天前去世了。」「那個詠『戀情』的壬生忠見?」「正是。他是氣息衰竭而死的。」「還是不吃不喝?」「可以算是餓死的。」博雅嘆息。「是今年的三月份?」「嗯。」兩人連連點頭嘆惋不止的,是三月里在大內清涼殿舉行和歌比賽的事。歌人們分列左右,定題目后吟詠和歌,左右兩組各出一首,然後放在一起評比優劣,就是這樣一種和歌比賽。晴明所說的「戀情」,是當時壬生忠見所作和歌的起首句。戀情未露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這是忠見所作的和歌。當時,與忠見一較高下的是平兼盛。深情隱現眉宇間,他人已知我相思。②這是兼盛所作的和歌。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認為兩首和歌難分高下,一時難住了。見此情景,村上天皇口中也喃喃有詞,回味著詩句。天皇低吟的是「深情」句。就在藤原實賴宣布兼盛勝的一刻,「慘也!」忠見低低喊叫一聲,臉色變得刷白。此事宮中議論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