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狐帝見到崑崙忽然帶著妖帝和天牢里關押的重多仙庭要犯消失，便知道崑崙定是把他們又送回去了。她問道小狐狸和東明王他們，「這位大神從哪裡請來的？」

小狐狸趕緊說：「雷城。一個月前，雷雲山巔忽然出現神劫，劈了大半個月才消散。因為沒有神光，大家都說雷雲山巔上那位渡神劫的失敗了。後來，城裡就突然傳言說出了一位身穿神寶實力比大羅金仙境還高的女子徒手拿著兩顆雷元神石在東市擺地攤。」

狐帝：「……」她愕然問道，「擺地攤？」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狐狸用力地「嗯」了聲，說：「我觀察了好多天，發現仙庭也不知道她的來歷，她不是仙庭的人，後來聽她說是要買樂器，就趕緊抱著神凰箏去求她救您。」

狐帝：「……」她無語地看著小狐狸，又幽幽瞥了眼陪同小狐狸的幾位，也不知道她這小女兒是不是就是所說的傻人有傻福。神凰箏，天狐帝族多少年都沒有誰能彈得響。九尾天賦異稟，自出生就隱有九條神尾顯化，是天狐帝族百萬年裡最有機會成神的。九尾成神，彈響神凰箏，狐族和妖族才有翻身的機會。她卻如此莽撞冒險，把神凰箏拿出來求一位不知來歷的新晉神尊，沒想到竟是歪打正著，好像開啟了什麼不得了的機緣。

狐帝思量間，忽然見到倒懸在頭頂上空的混元帝鼎消失，混元帝尊和龍淵神尊一起轉身離去，轉瞬間便沒了蹤跡。那位名叫崑崙的女神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身旁，抬頭看看天空，又朝兩位神尊離開的方向看了眼，似對他們並不在意的模樣。

崑崙對狐帝一行說：「我這就送你們離開崑崙神山。」

小狐狸把裝有神凰箏的琴盒遞給崑崙，說：「您救出了我的娘親，我把神凰箏送給您。身為天狐帝族，要言而有信。」

狐帝的視線落在神凰箏上，心疼得心肝脾肺腎一起抽搐，面上還維持著一片雲淡風輕，不能失禮失態。

崑崙瞧見小狐狸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模樣，只覺非常可愛，沒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說：「這是你家的傳世至寶，自己留著。你把梧桐神樹種子借給我，待我種出梧桐神樹，等它結了種子，加倍還給你。」

狐帝默默地看了眼崑崙，心說：「這是鳳棲梧桐神樹，您當是普通神樹呢！」這種誕生於天地初開的混沌時期的神物，即使有適合它們生長的土壤，沒個百八十萬年是長不大的。百萬年後，早已是滄海桑田。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鳳棲梧桐神樹對於天狐帝族來說，形如雞肋，棄之可惜，留之無用。

崑崙能救她出來已是大恩，她們也沒那臉一而再地求人家幫忙，但仙庭無論是對神凰箏還是對她和小九，都不會就此罷休。一旦她們離開崑崙的庇護，仙庭必然追擊。她被困天牢，被神雷鎖鏈鎖住，體內還有殘餘雷力影響實力，勉強自保都難，就更別提帶著年幼的孩子和護神凰箏的周全。她若帶著小九和神凰箏離開，必然引得仙庭神尊出手，無論是她們母女還是神凰箏都絕難保全。

狐帝躬身朝崑崙行了一記大禮，非常坦白地將自己的思量告訴崑崙。

她懇求道：「天狐帝族已是窮途末路，懇請您收下神凰箏，以免落入仙庭手中。若神凰箏為仙庭所得，無論是妖族，還是狐族，都再難有生路。」

「我知您誕生於崑崙神山，不願與仙庭交惡，但以您的實力，即使收下神凰箏，仙庭也不會與你為難。」

崑崙打量著狐帝，在她的身上看見深深的無奈和無力感。

她抬手，把狐帝體內殘餘的雷力引出體外轉移到雷雲山中，又伸指撫過狐帝額間的裂紋，注入一絲先天元氣。

狐帝感覺到崑崙女神的動作，有了這絲先天元氣，她已經能夠隱約感覺到額間的鬆動，開啟額間神眼忽然變得如此之近，彷彿觸手可及。那止成神的壁壘，似乎也為之鬆動，讓她隱約看到了一絲希望。她當即跪下伏首，對著崑崙行了一記大禮。

崑崙扶起狐帝，又扭頭看看小狐狸和她手裡的箏，心裡略有些感慨。狐神後裔，竟淪落到如此地步。大概，這就是世事變幻無常吧。她稍作思量，說：「神凰箏和鳳棲梧桐神樹的種子我都收下，你把小狐狸留在這，待你將來覺得她安全了，再來接她離開吧。」她的心念微動，問：「小狐狸這麼小，是不是需要像神形生靈的孩子那樣，需要長輩教導？」

東明王何等機敏，當即拱手道：「小王與右十三留下照看小侄女。」

狐帝自然明白東明王的用意，她問崑崙：「不知神尊是否同意？」

崑崙的視線從東明王身上掃過，又仔細打量兩眼小狐狸，再朝狐帝的胸前掃了掃，又再次朝東明王和右十三胸前看了看。

她這看來看去，看得幾隻狐狸一頭霧水。

狐帝說：「我等遵從神尊意願。」

崑崙說：「雖然小狐狸幻化成七八歲孩子的模樣，可我看它的本體似乎還在吃奶的年齡，才剛長出奶牙。東明王是公狐狸，他不產奶。右十三，也沒奶。」她雖然以前沒接觸過天狐帝族，可她見過山裡的狐狸精。小狐狸在沒斷奶前，都是跟著母親的，如果沒有足夠的奶水，夭折的概率很大的。

狐帝：「……」所以剛才崑崙女神是在看他們中誰有奶？還在為她孩子的口糧著打算？想得可真周到。

東明王窘迫得臉一陣紅一陣青。

右十三做作一隻未婚狐狸，臉皮也薄，頓時羞得狐狸耳朵都紅了。

老狐狸左護法見多識廣，也早見識過崑崙女神的不拘一格，可她還從來沒見過有誰敢看狐帝有沒有奶，去管狐帝奶不奶孩子的事。

這對狐帝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的意外驚喜。她躬身道：「如此，我們就要打擾崑崙女神了。」她同時暗暗好奇，崑崙女神借口奶孩子把她留下來，是要做什麼？

不管怎麼說，只要能得崑崙女神庇護，至少暫時安全無虞。

崑崙非常好說話地說：「不打擾，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如果有不懂的，我們可以相互請教。鄰里之間理當互相幫襯，是吧？」

狐帝：「……」

東明王：「……」

左護法：「……」

右十三：「……」

崑崙女神的思維過於清奇，以至於他們都不明白崑崙女神到底想要做什麼？

狐帝雖然不明白這位大神想要做什麼，但崑崙女神說得也沒錯，於是說道：「是的。」她說著，從小狐狸那接過神凰箏和裝有鳳棲梧桐神樹種子的神木盒，一起交給崑崙女神。

崑崙接過兩個盒子，把小盒子放在大盒子上，用左邊胳膊夾著，右手一揮，卷出一股先天元氣把幾隻狐狸一起兜住帶離雷雲山巔，又挑了處人跡罕至連草都不長的山巔落腳。

幾隻狐狸之前完全沒有感覺到有任何徵兆，忽然身處的地方就又變了。

他們此刻仍是在雲層之上，看山與雲層之間的落差，估計現在的位置比雷雲之海的山巔還要高。

狐帝抬眼望去，只見周圍的山脈全在腳下，她視線所及的範圍里，沒有任何一座山峰能高得過這裡。

一峰獨秀，風從這裡過去時連個旋渦都不打便直接刮過了，天靈地氣在這裡都無法停留，以至於這裡的靈力極為稀薄，甚至連水汽都沒有。這麼冷的地方，連結冰的水都沒有，只有光禿禿冷冰冰的岩石。

狐帝僅一眼掃過，就能斷定，這地方不僅山上無法聚氣，就連地下都是一窮二白，絕對不會有靈脈。如果有靈脈，便會形成地氣往上滲，不至於連根草都不長。

崑崙把裝有神凰箏和鳳棲梧桐神樹的盒子放在地上，對狐帝他們說：「這地方沒有別的生靈來打擾，你們可以安心住下。」

幾隻狐狸齊齊地看著地上的盒子，又再看向崑崙，它們都不想說話。

小狐狸雖然擁有記憶傳承，從出生就懂事，但還處在天真燦爛的年齡。她好奇地打量四周，問：「神尊，我們需要在這裡打洞住嗎？」她滿臉糾結地看著崑崙，說：「我們是天狐帝族，不是狐妖，不住狐狸洞。」

東明王「咳」了聲，說：「哪至於。」抬袖一拂，祭出了自己的座駕——一艘富麗堂皇宛若仙宮寶闕般的飛船浮現在空中。他請崑崙登船，說：「飛船簡陋，還望不要嫌棄。」

崑崙見到東明王一揮衣袖就變出一艘座駕，以為他們是要住在空中。她想起住在空中的神形生靈都是住在懸空島上的，問：「需要我搬座懸空島來么？」她的話音一落，就見幾隻狐狸看向她，眼神充滿詫異。她頓時明白過來，說：「哦，原來不需要。」

幾隻狐狸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哪怕長袖善舞，哪怕口若懸河，遇到她說話他們都聽不懂的崑崙女神，他們幾個都只能沉默。

崑崙把沒有生靈的區域都封起來，然後對攬著小狐狸站在身旁的狐帝說：「你們放心住在這，我把這片區域封住了，別的生靈進不來。」

狐帝暗自心累，但面不改色地誠心道謝：「多謝。」

東明王摸摸鼻子，領著自己的侍女右十三，去給狐帝和崑崙女神他們張羅住處。這地方靈氣稀薄，好在他還有點家底，身上帶的仙靈石多，不怕撐不起飛船的消耗。

左護法行了一禮，對狐帝說：「我去四周逛逛。」既然選擇暫時在這裡落腳，總得查看清楚地形，挑一個適合的落腳地，再看還能做點什麼。

狐帝點頭，說：「去吧。」她掃了眼崑崙放在地上的盒子。崑崙女神會把東西放在地上，顯然是沒有儲物法寶，也不會收納物品的神通手段。她剛從天牢出來，比崑崙女神還窮，想讓小狐狸給個儲物仙寶給崑崙女神，又怕落了她的面子，只好裝作不知情。

她通過觀星術查看方位，發現這裡距離雷城何止十萬里之遙。她暗自心驚，不明白這白紙般什麼都不懂的崑崙女神到底是什麼來歷，竟然能瞬息橫跨數十萬里地。

搬山移海，大羅金仙境的修為就能辦到，但能在瞬間橫跨崑崙神山數十萬里地，這就不是一般的神通手段了。

要知道，崑崙神山不同於別處。

據說，崑崙神山是從混沌虛空深處飛來的一座誕生於天地初開混沌時期的一座神山，沒有誰知道它在虛空飛了多久，也沒有誰知道它在虛空飄蕩的那些年月里，有多少遠古時候的奇石異寶掉落的上面，也沒誰知道它是怎麼坐落在這片大地上的。在崑崙神山內部，至今還留有天地初開混沌時期的遺澤。簡單點說，那就是想要在崑崙神山中用飛遁之術，會撞上些什麼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這位在相距數十萬里之遙的雷雲之海得道的新晉神尊，對整座崑崙神山熟得跟自家後院似的。仙庭天牢，何其隱蔽，她說找就能找到。崑崙神山內蘊無數神寶，天地靈氣充足，想找到福天洞地不難，但想要找到這麼一個生靈絕跡的地方，不說是大海撈針也差不多了，結果這位，輕輕鬆鬆就找了來。

崑崙見到狐帝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有問題想請教，又不好意思去打擾，時不時地拿眼看向狐帝。

狐帝覺察到崑崙的視線，趕緊躬身行了一禮，問：「不知神尊有何吩咐？」

崑崙說：「沒有吩咐，我有事想請教您。」

狐帝說：「請講。」

崑崙說：「不知鳳棲梧桐神樹要怎麼種？我看神形生靈種在仙宮裡種樹都是用花壇圍起來的，我是不是要先用混沌土捏一座花壇出來？」

狐帝：「……」她憋了半天，問：「這地方有混沌土嗎？」她敢用自己的狐頭當擔保，這地方絕對不可能有混沌土。

崑崙朝地腳底下一指，說：「深處有混沌元氣，一會兒摳點上來，稍微分離一下就有了。摳一團混沌元氣出來，裡面九成都是土，很容易得的。」

狐帝：「……」她定定地看著崑崙，不知道自己是沒聽懂還是沒敢聽懂。她說：「您先把混沌土摳來我再教您。」

崑崙打量眼四周，指向靠近山巔不遠處的一座山坳，說：「把混沌土堆那行嗎？」

狐帝說：「堆哪都行。」說完，拿眼去看崑崙，想看看這位大神要怎麼搬混沌土。

驀地，一股危險的感覺陡然而生，她想都沒想，一把撈住小狐狸捲住東明王的座駕，便準備把他們帶離此地，然而，她還沒飛起來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拽住了，跟著就聽到崑崙說：「沒事。」話音未落，不遠處的山坳頓時像火山爆發般突然噴湧出大量的混沌元氣。稠如泥漿的混沌元氣帶著異常可怕恐怖的氣息自山體深處翻滾湧來，那洶湧之勢彷彿要把世間一切吞噬，極度的恐懼將她瞬間淹沒，她的大腦甚至出現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識地用自己的身子護住懷裡的孩子。

然而，預料中的死亡並沒有到來，翻滾的極度可怕的混沌元氣就在前方，卻並沒有卷過來，就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擋住了。旁邊還有一個平靜的聲音問她：「需要捏成花壇嗎？」

狐帝的膝蓋一軟，跪坐在地上，說：「大神，您想捏什麼都成。」

她覺得這隻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得通，那就是面前這位崑崙女神和她身處的這座崑崙神山同根同源。

崑崙聽明白狐帝的意思是可以先捏一個花壇。她打開盒子看了眼裡面的種子，發現種子很小，只有她的拳頭大，她扭頭看向狐帝，說：「我覺得可以先捏一個花盆，等它發芽長成小樹苗了，再挪到花壇里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