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西歸浦,傷心之地(1)

韓、日世界盃，中國隊被分在了C組，這一組有巴西、土耳其和哥斯大黎加。比賽之前，巴西隊狀態不好，土耳其可能比中國隊略強一些，而哥斯大黎加和我們應該在伯仲之間，許多人都這樣認為，而且為中國隊額手稱慶。賽后，證明C組才是真正的死亡之組，巴西隊獲得了冠軍，而土耳其則是本屆杯賽的季軍。賽前中國隊的目標是："勝一場、平一場、進一球"，可是比賽結果連最低目標都沒有達到，不僅1球未進，反而凈失9球。韓國的西歸浦，成了真正的傷心之地。賽前，我一直很低調，中國隊的實力放在那兒，進16強那是痴人說夢。尤其是巴西隊，個人技術無與倫比，即使歐洲強隊與之對抗，也必須靠整體和戰術才能壓制他們的個人技術。也有朋友和我說，你只要防住卡洛斯，就是最大的勝利。我笑著回答說："那也得防得住啊"。這就是差距。可是對陣哥斯大黎加，我卻覺得勝或平都有可能，最壞的結果，"進一球"還是應該有可能的。那時候，我已經轉會英國的曼城隊，在我奉召回國時，心裡還是充滿了豪情。我有一個大哥，是一個詩人，當時，他寫了一首詩送給我：誰最先知道飛--為繼海弟回國參加世界盃而作麥城四月二十八日，一隻英國鳥在飛里看見了他手裡攥著的機票上飛的飛隨輪子離地的一剎那他將被一個句子帶回祖國誰最先知道飛在機場的櫃檯英國小姐安排他坐在飛的第一排他懇求能否坐在翅膀的位置上這樣，他將有兩種飛一塊飛，或飛中飛誰最先知道飛透過候機大廳的玻璃他一眼看見了停在跑道上即將起飛的中國領土他突然明白了他將要進行的是飛來飛去的飛而不是飛走的飛誰最先知道飛坐在飛起來的名單里他端起一杯熱茶喝下了他想要喝下去的一切他知道十幾天後一些日子也會飛起來國家的領土將和足球一樣大有許許多多的景色和臉色將被他悄悄地種植在體育的右下方誰最先知道飛飛機離北京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倚在座位上睡著了他，從飛里轉移到夢裡繼續飛飛著飛著一隻鴿子跟他說請把籠子拆掉我讓你看見和平裡面的飛一條餐桌上的魚說請把我放回到原處我讓你看見在誰的水裡我都能飛一片落下來的秋葉跟他說請把大地打掃乾淨我讓你看見在根須里樹的飛國坤的女兒寶寶說繼海叔叔，我就快看見你在足球裡面的飛叔叔，你還有別的飛嗎誰最先知道飛儘管我還讀不太懂，但是這首詩我很喜歡，尤其是那句"在根須里樹的飛"，我在我的祖國，我的生命之根里飛。我回國后，趕往上海參加國家隊的集訓，還打了幾場熱身賽，這些比賽的戰績都不理想。成績不理想，我覺得這很正常，要知道，那一次和我們熱身的對手是葡萄牙、埃因霍溫等隊。但是這些隊選擇的是否恰當，那就要另外分析了。尤其是和葡萄牙一戰，我們突然變陣，打起了352，我和吳承瑛被放在了左、右前衛的位置上。我在曼城也打過右前衛，這本來也很正常。但是在曼城，每場比賽，基崗都有具體的要求，比如說，在本隊進攻的時候，我要在邊線附近隨時準備衝上去，而在本隊防守的時候，一定要盡量先阻住對手的快速進攻，然後儘可能地站到中衛的身邊來。所以在曼城隊打比賽，我覺得很輕鬆。更何況352和442的右前衛，位置和要求完全是不能一樣的，但是在國家隊，米盧什麼都不說，有點打起來再說的意思。所以，那一場比賽，我打得彆扭極了。而且，我漸漸發現，隊里的氣氛有點和十強賽不太一樣了，好像一個人，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個山坡，很興奮，終於輕鬆地吐了一口氣，這時候，讓他再繼續往上爬，就有點力不從心了，所謂"氣可鼓而不可泄"，大概就是說的這個意思。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我們集訓的時候是25個人，但是最後的名單卻是23個人，大家都沒有想到的是，最後出局的會是李明。5月19日晚上，李明突然把我和張恩華約了出來，告訴了我們這件事，這時候，遲指導也走了過來，大家心裡都很難過，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李明。李明在隊里人緣很好，許多人都為他說話，但沒有用。競技體育實際上是非常殘酷的，一個人付出了許多，但到了後來，很可能就是一場空。我後來送他上飛機，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揮之不去。韓國的西歸浦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天很藍，雲也很白。但是，就是這麼一個美麗的地方，卻成了中國隊的傷心之地，也給我留下了一個永遠的遺憾。首戰，我們遭遇的是哥斯大黎加，我們都知道，在C組，唯一可能拿分的，恐怕就是哥斯大黎加了。我們都是第一次參加世界盃，緊張和興奮是難免的，但我記得，我們那一天是太緊張、太興奮了。出場的時候，我聽見有一個隊員大聲喊著："兄弟們，拼了"。我心裡"咯登"一下，知道壞了，大戰前最忌的，就是這種過於緊張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