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嚶嚶……」

聽著耳邊那低聲哭泣的聲音，蘇嘉和有些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木褐色雕花架子床上那象牙白的紗幔，以及，四姨太那張憔悴的惹人憐愛的面容。

「四姐兒，你總算是醒了！」

看著蘇嘉和睜開了眼睛之後，原本正小聲哭泣的四姨太也不哭了，但見著她拿起了精緻的綢緞手絹優雅的擦了擦眼睛，就叫喚著守在屋外的何媽進來。

很快地，雕花木門被人推開，一個身穿著灰青色衫襖，梳著婦人髮髻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姨太太，四小姐既然醒了的話，您就回去吧。小姐這裡我跟菊丫那丫頭伺候著就行了。」

何媽端著水盆放在了架子上，擰了帕子就給剛剛醒來的蘇嘉和擦起了臉來。

那溫熱的觸感，讓剛剛才從一場噩夢中醒過來的蘇嘉和有了一絲真實感。

她，真的又回來了。

「四小姐，您也別跟咱們姨太太置氣了。你這昏迷了有七天了，咱們姨太太一直在你這裡不眠不休的照顧著，就盼著你早一點醒來。」

見著蘇嘉和睜開了眼睛不說話，也不看著四姨太的模樣，何媽一邊給蘇嘉和擦著臉，一邊輕聲的勸說道。

這何媽並不是普通的僕人，而是四姨太帶著嫁進來的丫鬟，同時也是奶大了蘇嘉和、蘇沐和兩姐妹的乳娘。

因為跟四姨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所以行事說話上，倒也不像是個普通的僕人。

聽著何媽的話，蘇嘉和卻是一點兒都不領情，她女兒馬上都要嫁給一個死人了，她這除了哭，就是哭，一點兒都不能給這具身體出出主意，有什麼用呢？

「娘，要我說，這三小姐和三姨太真的是太奸詐了。明明吳家少爺的這門親事是太太訂給她們的，結果她們倒好，竟然將咱們家可憐的四小姐給推出來頂包了。」

從門外端著白粥進來的菊丫，聽著何媽的話，撇了撇嘴巴，就為蘇嘉和打抱不平了起來。

說來這蘇四小姐還真的是有點倒霉，這門親事是蘇家太太故意給三姨太那房挖的坑。

因為三姨太這些年來越發得蘇家老爺的寵，這心思，也就漸漸地大了起來。

仗著自己的一對龍鳳胎兒女極得蘇老爺的喜愛，竟然宵想起了一些不屬於她的東西。

而這撐起了半個蘇家的吳氏哪裡能允許？當然是雷霆手段的，就想要將三姨太給拿捏住，順便再給點顏色看看。

但是，這吳氏還是低估了蘇老爺偏心的程度，也沒有料到蘇家那位三小姐跟她那位戲院里出來的姨娘一樣，都頗有幾分狐媚男人的手腕，這還沒有及笄呢，就已經是有了個來頭不小的男朋友。

於是乎，蘇家太太的坑，三姨太母女兩很容易的就避了過去，而這跟三小姐年齡相仿的四小姐可就倒了霉，掉坑裡了。

「菊丫！閉嘴！在姨太太和小姐面前說什麼胡話呢！三姨太和三小姐也是我們這群下人能議論的嗎！」

見著自家的女兒沒個規矩，嘴上沒點把門的模樣，何媽立即呵斥道。

吐槽的正在興頭上的菊丫聽見自己的老娘竟然還罵自己，頓時就不爽了，大大咧咧的就憤憤道。

「我才沒胡說呢！咱們四小姐多可憐啊！那吳家雖然是咱們寧城的首富，但是咱們四小姐要嫁的吳家二少爺那可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病秧子。現在咱們府上誰不在說咱們四小姐可憐，嫁過去就要守寡受吳家人的揉搓……」

見著四姨太臉上的神色越來越蒼白，何媽恨不得一巴掌將自己的女兒給扇死。

就在她準備狠狠地扇自己女兒一巴掌，將她給攆出去的時候，卻聽見一聲——

「不嫁了！」

一聲輕柔的女聲鏘鏘有力的說了這麼一句不嫁了，將房間里其他三人都是嚇了一跳。

菊丫和蘇嘉和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柔弱的仿若一朵小白花的四姨太這麼強硬的態度。

「四姐兒，不要怕，有姨娘在，姨娘不會讓你嫁給那吳家少爺了。」

四姨娘那柔若無骨的素手輕輕地摸了摸蘇嘉和的腦袋，柔聲的說道。

聽著四姨娘的話，蘇嘉和整個人都傻了。

她剛才還在心裡暗暗吐槽四姨太沒用呢，結果這會兒四姨太就爆發啦？

「唉~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即使四姨太這麼說了，但是蘇嘉和卻完全不抱什麼希望。

雖然她穿越來民國才三天，但是從菊丫那丫頭的口中，她也算是大概的了解了蘇家的狀況了。

這個蘇家，一共有一個太太，三個姨太太。

蘇家太太就不用說了，那不是一個什麼善茬，雖然在吃穿上並沒有什麼剋扣，還允了蘇家一群庶女們上了學堂，但是人家那主意也都打的精著呢。

現在這個混亂的時代，有文才的人，那地位可是非常高的。

這才女，也都比以前值錢多了。

而蘇家本來就是科舉世家，指不定這些女兒里，就遺傳了蘇家那身文采，出個才女呢？

只要家裡出了一個才女，那他們整個蘇家可就不得了了。

不過，就算出不來一個才女，這群上了學堂的庶女送出去聯姻，也會更加的有資本。

二姨太倒是個好的，原來是吳氏房裡的丫頭，為人很老實憨厚，雖然生有一子兩女，但是平日里也不招惹什麼事情，過的很是清心寡欲，像個尼姑一樣，不問世事。

而三姨太，那就了不得了。原來是京城裡唱戲的花旦，也是個角兒。

十五歲登台時，就獲了個滿堂彩，眼瞅著在唱下去，絕對能成個紅角兒。但是，遇到了去京城公幹的蘇老爺。

這三姨太也是個聰明的人，心知在戲院里唱戲沒什麼好前途，吃的是口青春飯。就算是紅了，那也是要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的。

索性，就趁著自己清白身子還在，搭上了文質彬彬的蘇老爺，做了他的三姨太，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現在雖然兩個孩子都十四歲了，但是卻還是這蘇家老爺最寵愛的姨太太，那地位，就連吳氏也撼動不了。

至於她這具身體的母親，四姨太嘛，那還真的也是蠻慘的。

四姨太並非是這寧城人，原來也是一書香世家的大家閨秀，但是現在這個世道混亂，而四姨太的爹也是個渾人，家道中落後，四姨太就被她爹賣給了蘇家老爺做了姨太太。

因是那書香世家出來的嬌小姐，性格自然不如吳氏強悍，也不如二姨太會伺候人，更不如三姨太懂男人的心。

即使這四姨太長得漂亮，但是被蘇老爺嘗了鮮后，就失了寵，竟然成了這蘇家最不受寵的姨太太。

所以，這也就造成了現在的這種情況，三姨太和太太鬥法，反而是蘇嘉和遭了秧。

「四姐兒，你放心，姨娘有辦法。」

四姨太神情漸漸地嚴肅了起來，「姨娘打算帶你離開蘇家。」

聽著這句離開蘇家，蘇嘉和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四姨太。

她這不是在做夢吧？四姨太這個柔弱的、需要人嬌養的小白花要帶她逃出蘇家？？？

「不行！姨太太，您、您怎麼能有這樣荒唐的想法呢！現在這是什麼世道！您一個弱女子，離開了蘇家，還能有什麼活路。」

相較於蘇嘉和和菊丫的不敢置信，何媽那是一點兒都不懷疑四姨太的話，當即反對道。

只不過，何媽的話，四姨太卻是聽不進去，她目光堅定的看著虛弱的躺在雕花木床上的蘇嘉和，緊緊地握著她那消瘦的手掌。

「我不知道我離開蘇家後有沒有活路，但是，我知道，不離開蘇家，我們家四姐兒，一定不會有活路了……」

……

「姨娘~我回來啦！今天四姐醒了嗎？」

剛從學堂下課回到院子里來的蘇沐和，很快地就發現了有些不對勁。

院子里靜悄悄地，就好像是沒人在一樣。

結果，她推開了蘇嘉和閨房的木門時，卻發現自己的姨娘和奶娘面色都跟往常不一樣，帶著幾分沉重之色，連帶著房間里的氣氛都有些嚴肅壓抑。

「姨娘？」

蘇沐和怯怯的叫了一聲。

抬頭，四姨太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她神情柔和了些許，對著蘇沐和招了招手。

看著四姨太招手，慣會看人眼色的蘇沐和，乖巧的走了過去。

「現在咱們一房的人也齊了，那我就說說我的打算吧。」

說著，四姨太就將剛才的話，又重新的說了一遍。

本來，蘇嘉和還以為蘇沐和這個小丫頭在聽了四姨太的這個決定會反對呢。

沒成想的，蘇沐和竟然沒有一點猶豫的，就欣然同意了。

「姨娘，你說的是真的嗎？您真的要帶著我和四姐離開蘇家？」

蘇沐和眼睛亮亮的看著四姨太，一點兒都沒有考慮，她們這一群老弱病殘的弱女子想要離開蘇家的難度有多麼的大。

「嗯，姨娘要帶著你和四姐兒一起離開蘇家，不讓你四姐嫁給吳家少爺了。」

見著小女兒一點兒也不反對，反而還很開心的模樣，四姨太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太好啦！姨娘，那咱們什麼時候走啊？」

「這件事情，我們得要好好地籌備籌備……」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四姨太和蘇沐和這對母女，蘇嘉和的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來。

也許，穿越來民國，也沒有那麼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