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chapter 62
未達到購買百分比最開始每想起她一次,心口就會傳來悶悶的痛,有時像是被人捏住,有時像是被重物錘擊。
後來情況好一些了,已經可以自然的回憶起她,甚至隨著年歲慢慢增長,邵鈺已經不常會想起她了。
只是在學校或路上看到同她一般大的女孩時,會習慣性的想象她的樣子。
在心裡幻想著,那個小小的姑娘,在這個世界某一角落,長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樣。
溫寶肆當時失蹤后,三人曾瘋狂地找過她一段時間。
除了出動幾家的勢力之外,他們還做了許多吃力又徒勞的事情。
比如印了成堆的傳單,放學一有空就去街上,路上,到處發放。
三天兩次便往警察局跑,鬧事,威脅,懇求。
如此瘋狂的行徑持續了大概一個月,希望越來越渺茫,幾家人強制性地阻止了他們的胡鬧。
邵鈺曾經偷偷在網上搜索過那些被拐失蹤孩子的最後下落,然後下一秒,在看到引擎查找出來的新聞網頁后,僵直了身子。
一張張慘不忍睹的圖片,令人驚懼的標題,邵鈺顫抖著手點開了其中一個網頁。
被拐兒童最普遍的是被弄成殘疾去乞討,或者被賣到偏遠山區,女孩做童養媳,男孩送到黑工廠,更殘忍的還有摘除器官。
縱然已經有心理準備,那一刻依舊感覺到了絕望。
如墜冰窟都不足以形容他那時的心情。
大概是,一瞬間眼前的天突然黑掉,失去會呼吸的能力,眼淚就這樣大顆大顆掉下來。
那時的邵鈺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只要,只要她能回來,哪怕天上的星星,他都摘給她。
其實六歲那年的記憶已經很大一部分模糊了,但那時的刻骨銘心,伴隨了他整個成長歲月。
沒有人知道,在後來,得知溫家小女兒找到了時他的心情,也沒人知道,從家裡瘋狂奔跑到她房間外的心情,更加沒人知道,在看到她完好無損站在他面前,亭亭玉立模樣時的心情。
那一刻,邵鈺只想把全世界都給她。
懷裡的人已經止住了哭泣,像是反應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埋在他腰間,不敢動。
邵鈺微微笑,把她的臉抬了起來,拉著衣服袖子,一點點擦乾了她臉上淚痕。
「羞不羞啊?這麼點小事就哭了。」他故意打趣,果不其然,溫寶肆更加難以自處。
「我沒臉見人了。」她掙脫掉他的手,把臉埋在了自己掌心,聲音瓮瓮的傳了出來,邵鈺見狀,故意嘆了口氣。
「哎,果然還是個小孩。」
「才沒有!」面前的人立刻放下了雙手,睜著一雙泛紅的兔子眼睛瞪著他,有力地反駁。
「我今年已經滿十六歲了!」
「是是是,是個大孩子了。」
「……」
溫寶肆從來沒有那麼的迫切渴望過成長。
偷偷量自己的身高,丟掉衣櫃里幼稚可愛的衣服,對著鏡子端詳那張青澀的臉,默默嘆氣。
就在她急切的希望長大時,祁沅突然有了女朋友。
周末,原本是幾人小聚時間,照例是吃飯玩樂,溫寶肆被邵鈺帶進房時,卻看到了坐在祁沅旁邊那個清純漂亮的女孩子。
驚愕還沒來得及散去,耳邊已經響起了祁沅的介紹聲。
「肆肆,這是我女朋友,你叫她小輕姐就好了。」
「啊…喔,小輕姐。」溫寶肆乖巧的點頭問好。
「你好,早就聽說過祁沅有個妹妹,沒想到這麼漂亮。」女孩笑得很溫柔,得體又漂亮的模樣,透著滿滿的成熟大方。
溫寶肆眼裡露出絲絲羨慕,連忙擺手拒絕。
「沒有沒有,姐姐你才是超漂亮。」
「哎喲,我們肆兒來之前是吃過糖了吧!」唐堯嬉笑著湊過來,在她身上聞了聞,半眯著眼點頭,故作發現。
「嗯…一股子甜味。」
溫寶肆白了他一眼。
有外人在,溫寶肆一般都比較安靜,她不像溫櫻,想要結交的人便怎麼樣都能找到話題聊開來,不喜歡的人便極少說話,渾身帶著清冷的疏離,讓人知趣的和她保持著距離。
溫寶肆是怕生,總要時間累積,才能在外人慢慢露出本性,就像一隻小貓兒,在熟悉的人面前才會柔軟可愛,放心的敞開肚皮。
晚上回去,唐堯家最近,很快到了,祁沅去送他女朋友回家,只剩下邵鈺和她並肩而行。
月光清冷,如雪般灑落,小道兩旁樹木茂盛,昏黃的燈光照亮一片天地。
腦海中情不自禁回想起方才祁沅和他女朋友之間的相處,溫寶肆有些微微感觸。
「阿鈺。」
「嗯?」
「你也會找女朋友嗎?」
她仰頭問道,眸里乾淨清透。邵鈺不由自主想到了林中溪邊鹿兒。
他微微一笑,嗓音輕慢的開口。
「我不急。」
「嗯?為什麼呢?」溫寶肆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一直覺得大家都還是孩子,卻沒想到他們已經到了可以合法談戀愛的年紀,只有她,依舊還沉浸在往日的童真中。
「因為…」邵鈺垂眸笑了笑,嘴角弧度溫柔,眼角眉梢散發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還在等啊。」
他聲音中帶著微微的嘆氣,似惆悵似感傷,溫寶肆不知怎麼著,卻莫名有種心跳加速感,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輕鬆。
「沒關係的,總會出現的。」
才不,溫寶肆希望那個人永遠都不要出現才好。
這樣,就可以等她長大了。
邵鈺低頭看向她,眼裡笑意更甚,他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語氣中是無盡感慨:「你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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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又是一個四月。
溫寶肆心心念念,終於長大了一歲。
北城的四月柳絮翻飛,白色輕軟的小團飄揚在空中,密集處更是如同雪花般,把地面染成了白色。
邵鈺開始很少出門,不是待在宿舍教室,就是回家窩在房間里,就算有事情要出門,也是口罩帽子捂得嚴嚴實實。
溫寶肆只聽說他有些輕微的哮喘,每次打籃球或者做劇烈運動時,總是很快就在一旁休息。
她有一次去過他房間。
乾淨整潔得可怕,一眼望去彷彿纖塵不染,同樣又清冷的沒有絲人味兒。
諾大的房間,原木地板,正中一張大床,一套桌椅,一個靠牆的衣櫃。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的白,並不只是與生俱來的好顏色,其中還摻雜著幾分病態。
真正目睹他發病,是在柳絮翻飛最嚴重的時候。
因為有幾張試卷實在不會,邵鈺又不方便出門,溫寶肆只能抱著書包跑到他家。
傭人剛給她打開門,樓上就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像是椅子和重物倒地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幾聲慌亂的驚呼。
溫寶肆扔下手裡的書包,立刻往樓上跑去。
他房間大門敞開,邵阿姨和邵叔叔全部圍在床前,還有穿白卦的家庭醫生,從人群的縫隙中,溫寶肆看到了床上那人慘白的臉。
邵鈺躺在上面,彷彿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神色痛苦又煎熬,胸前起伏劇烈,眉頭緊皺,手握拳弓著背乾咳。
這個過程大概持續了好幾分鐘,在醫生給他用了噴劑之後慢慢緩和了下來,少年無力地平躺在床上,雙眼茫然望著天花板,臉上是劫後餘生的鬆懈,還有已經習慣的麻木。
心不可控制的抽痛起來,溫寶肆僵直著站在那裡,已經沒有勇氣出聲,邵鈺目光突然飄了過來,瞥見她,一愣。
透過重重阻礙,溫寶肆看見了他唇動了動,淚光浮動中,她依舊辨認出了那兩個字。
「別看。」
此刻夕陽已經湮滅在天邊,半明半暗的光影下,她臉上的神情讓人難以看清楚。
溫寶肆微微張開嘴,正欲出聲叫她時,寂靜的空氣中,傳來了女孩的聲音,格外清澈動聽,如珠落玉盤,流水叮咚。
「你知道他們三個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嗎?」
極其突兀的一句話,溫櫻面無表情,眼神是慣有的冷淡,溫寶肆凝視著這樣的她,心裡莫名湧起了陣陣冷意。
一陣晚風吹來,帶著夏日特有的清涼,她輕輕攥緊了垂在身旁的手指,聲音又低又輕,嗓子有些乾澀。
「為什麼?」
溫櫻彎起了嘴角,微微眯起的眼裡透露著報復的快感和愉悅,嗓音是柔緩輕慢,溫軟悅耳。
「因為你小時候就是被他們三個帶出去玩弄丟的啊,所以不過是愧疚贖罪罷了。」
樹葉被晚風吹得簌簌作響,空氣中還殘留著她方才的裊裊餘音,安靜了許久,溫寶肆方才抬眸望著她,開口。
「哦。」
簡短的一個字,往日平和的眸里透出一丁點少見的冷漠,配著她此刻的神色無波,讓溫櫻有些怔愣。
她張了張唇,復而又閉上,最終站在那裡,場面有些僵持。
溫寶肆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平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