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一年年下來,魚兒的肉身養在賈母院子里,沒離開過那一畝三分地半步,撇開幾個主子身邊時有走動的,榮國府大半的下人早就忘記了他長什麼樣。幾年來新入府的丫鬟小廝,更是不曾見過此座廬山的真面目。
在此基礎上,又有賈母嚴禁全府上下不許討論魚兒相關事宜的命令,以至於造成了魚兒的存在感低到沒有。
以麝月、晴雯為首的丫鬟奔走相告,一炷香不到,府里九成的下人都曉得了,老太太的寶貝金孫不傻了的消息。
多數人的第一感覺是茫然,這寶二爺是哪位。隨著記憶從腦海深處挖掘了出來,全體如遭電擊,乍地一下都驚呆了。
媚人、碧痕去了不久,王熙鳳並賈璉就跟著賈赦夫妻,帶著丫鬟婆子,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魚兒的住處。
兩年前,向來不和的賈赦與賈政兄弟,不知因何發生了一次巨大的爭端。雖然大房和二房沒有鬧到分家的地步,但是也徹底撕了臉面,家中權利分成了兩份落在了王夫人姑侄手中。
王熙鳳自掌管了大房的事務,天天看大房靠著馬廄的偏院不順眼。思及大房才是榮國府真正的主人,榮禧堂合該由著他們大房居住,遂鼓動賈赦去賈母跟前提議和二房調換住所。
往昔賈母偏心賈政,對諸多不合規矩之處視而不見。然而當時因為魚兒,老太太徹底不喜了賈政,想到兩房換與不換對自己一院子的人沒影響,便點頭同意了。
換回了正堂居住,賈赦一高興,也樂得收斂了些行為,不去惹賈母生氣,更樂意去討她歡心。
故而,一聽魚兒不傻了,他難得放棄了同侍妾玩樂廝混,親身前來探看,才有了現下大房全體出動的場面。
相比較之下,同樣是去傳達喜訊,最後卻孤身一人回了院子的茜雪就非常招眼了。在眾人詢問的目光下,茜雪吞吞吐吐地說明賈政和王夫人的反應。
「荒唐!鴛鴦你跑一趟,就說是我讓他們過來見玉兒的,我看誰敢不來。」老太太聽了大發雷霆,一拐杖捶在了桌面上。
賈赦回想從前拐杖打到自個兒身上的滋味,不禁打了個哆嗦。但一想到賈政來了挨打的情形,心有餘悸之外,還有些幸災樂禍。
「是。」鴛鴦領了命,轉生欲走。
賈母轉念一想,即刻改變了注意。「慢著,還是別去了。那倆鬧心的玩意兒,不來污染我家玉兒的眼睛最好。」愛來不來,她還不想讓他們見自己的寶貝呢。哼,倆沒福氣的東西。
賈赦的表情頗為失望。
魚兒吃完了蜜餞,此刻正低著頭凝視著碟子,小模樣於賈母諸人看來,便是聽見賈政與王夫人的冷漠行徑傷了心,悶悶不樂。
賈母柔聲安慰道:「玉兒莫傷心,有老祖宗疼你愛你,不要他們也罷。」
林黛玉跟著表態,「還有我,寶玉莫要難過,表妹也疼你。」照顧了魚兒的肉身多年,林黛玉的心態無限接近老太太,將魚兒當做大寶寶般疼著寵著。
「我不傷心。」魚兒眨了眨水潤潤的眸子,輕輕搖了搖頭,遞出去空了的碟子,含水的眸子里滿滿的都是渴望。「蜜棗吃光了,我還要。」
「唉喲,一碟子這麼多的蜜餞你全吃光了?你不膩味嗎?」老太太一皺眉頭,做丫鬟的就極有眼色遞過來了熱茶。「來喝杯茶解解膩。」
「好吃,不膩。」魚兒展顏一笑,臉頰露出了倆淺淺小酒窩,因吃蜜餞沾在了兩片唇瓣上的糖蜜微微泛著光澤。
不過是點子蜜餞罷了,瞧著玉兒歡喜的神情,彷彿吃的是珍饈美饌、龍肝鳳髓似的稀罕物。這些年真是苦了這孩子了。
在座所有人發出了共同的心聲,凝望著魚兒的眼神又憐又愛。
魚兒的這副肉身,一邊改造,一邊滋養著,別提有多出色了。一身的肌膚白嫩光滑,兩腮點綴著淡淡的桃粉,粉唇如櫻,眉目如畫,猶如精緻瓷娃娃,軟軟萌萌的,相當的討人喜歡。
尤其是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眸,瞳孔深處好似藏著星月,顧盼有情,一旦定定瞅人流露出了企求,沒人能拒絕得了他的請求。
目光端詳著魚兒的臉龐,大夥心生喜愛之餘,不禁腦補著魚兒因腦子問題所吃的苦頭,頓時心疼得不行。就連賈赦這個混不吝的,都情不自禁生出了掏空私房錢給魚兒買遍世間山珍海味的衝動。
「老祖宗,大姑娘和姑爺到了。」
響起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腦補,賈母回神便道:「唐宇這孩子也真是的,元春這一胎的懷相不好,而且最近大雪天氣不美,這段時間應當在家裡好好養著才是,怎麼能讓她出門?」
賈母皺著眉頭剛一說完,門外頭就出現了一男一女的身影,那男子身材修長,長相溫和,身側的年輕婦人腹部微微隆起。
「這不是聽說寶玉正常了嗎?我哪裡能坐的住?」賈元春一手扶著腰,一手由邊上唐宇攙握著,跨過門檻走了進屋。「老祖宗,是我硬要來的。相公拗不過我,不能怪他。」
說著,她的眼珠子移動,定格在了魚兒臉上。賈元春快步走過去,一臉激動地抓著魚兒的手。「玉兒,快讓姐姐好好瞧瞧。」太好了,玉兒終於和常人無異了!
賈元春拉著魚兒喋喋不休地說著,關切之情自然流露。魚兒和她說了一會兒話,一屋子的來客便你一句我一句圍繞著魚兒展開談論,舊日清冷的屋子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
這一聊,就是大半個時辰。聲音漸漸轉小,耳朵好受了許多,魚兒解脫似的呼出一口大氣。
他敏銳地感覺到多了一道視線在打量自己,魚兒側頭一瞥,發現是賈元春的夫婿唐宇。
唐宇陪伴賈元春過府探過魚兒幾回,魚兒對他並不算陌生,見他朝自己微微頷首,魚兒回以一笑,喊了聲:「姐夫!」
這副長相,傻了真是可惜,好在終於正常了!咦?寶玉竟還認得他是誰?可見腦子不好期間,他亦是認得人的。
唐宇含笑應了聲,說道:「歡歡前段日子發了一次熱,等她恢復了,便帶來給你瞧瞧。」歡歡是賈元春的長女,今年三歲,生的得那叫一個玉雪可愛,乖巧伶俐。
魚兒翻了翻記憶,回憶起那隻見過兩三面的小娃娃,彎了彎眼睛。
是那個看起來很可口的白糰子呀!
「今日你們難得齊聚一堂,若無它事,都留下來用過晚飯再回去吧。就在我這院子里,咱們自家人小聚小聚,慶祝玉兒病癒。」賈母笑呵呵地拍著魚兒的手說著。
眾人連聲諾諾。
一眨眼到了傍晚,席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這些年來,那些巴結榮國府的人對賈府避如蛇蠍,府中大變了樣,大多時候是冷冷清清的,即便是有必須要舉辦的宴會,都會選在隔壁寧國府舉行,榮國府難得像今日這般熱鬧一回。
一個沒注意,一眾男士都喝得醺醺然,唯獨魚兒才好不被允許喝酒,吃了個腹鼓肚圓。
黑幕降臨,明月露頭。賓客盡數散去,庭院歸於沉寂。
熄了燭火,晴雯和碧痕去了外間守夜。
朦朧月光灑落,透過紗簾,依稀可以望見床內的影子。
魚兒坐在床上,白皙的雙腿變成了一條金色的魚尾,片片魚鱗,在月光的照射下微微閃光。
手指摸著冰涼的鱗片,魚兒彎成月牙的眼眸亮的驚人。
他有一個別人不知道的秘密,身上的每一塊鱗片都擁有不小的空間,可以儲存東西。就算是放在他原本的世界,也是和儲物戒一樣,不可多得的珍寶。
從前,魚兒就喜歡將自己的藏品,還有從敵人那兒拾取來的戰利品一堆堆丟到鱗片里儲藏。
魚兒以為自己的寶藏,隨著原本身體消亡,已經湮滅在了那場雷電雨中。
不想,今夜一查,竟是隨著他的靈魂到了新世界。
收藏的東西如繁星如牛毛,魚兒記不清具體都有些什麼了。他略加思索,決定連夜翻看,就算不能一一了解,亦要大體知曉都有些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