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8

「他既已認罪，現在該如何，姚卿總不用本宮提點吧？」皇后的聲音清晰雍容，不容置疑。

「娘娘，此案尚存疑點，下官以為，不該如此草率定奪。」姚安秭正色道。

「你的意思是本宮冤枉了他？」皇后睨向姚安秭。

「下官不敢。」

「本宮也不願對人用刑，」皇後端色道，「可申兒受的苦，本宮讓他雙倍奉還，總不為過吧？」

「娘娘，詔獄有詔獄的規矩。」姚安秭神色凝重起來。

「認罪之犯，內懲院有權用刑，本宮有說錯嗎？」皇后伸手，身旁的宮人立刻上前扶住她。「姚卿開口道義，閉口規矩——究竟是心懷公正，還是有心偏袒？」

「微臣從不偏袒任何人。」姚安秭臉頰上劃下細汗。

「聽說你與三皇子還是舊識——」皇后悠悠步至審室門口，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一眾人等，「姚卿真的就沒有半點私心？」

位高權重的女人因心痛而發狠的手段，總是千篇一律的。夜蕪珊如此，周綾湘也是如此。她們最珍視的人一旦受到傷害，總是會不擇手段地折磨她們所認為的施害人——卻從來不問真相如何。無論她們看起來多麼高貴，骨子裡卻依舊太過感性——以至於真相往往毫無意義。她們一旦認定一個人是罪魁禍首，這個人就註定該被千刀萬剮。

夜甯頡冷眼看著皇后一步步將姚安秭逼到懸崖邊上，讓他退無可退，不得不對自己用刑。他暗嘆，姚安秭也太不聰明了。何必為一個將死之人，得罪皇后呢？

「來人，帶三皇子用鞭刑。」姚安秭雙目晦暗地望了三皇子半晌，終於識相地吩咐道。

皮開肉綻地回被人抬回囚室，夜甯頡嗤笑起來。他看著案頭的燭蠟一點點熔化消磨，覺得自己也跟著在枯竭。回想自己短暫的過往，似曲折坎坷，又似平淡無奇。這一刻，卻都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也不算太吃虧，不是么？

起碼，夜祺申也搭上了半條命。自己受一身皮肉傷，實在微不足道。可想想也不甘心——為什麼每次身陷險境，都是因為這被命運偏愛的大皇子？

三年來第一次，夜甯頡入睡時懷裡沒有阿熹，不由輾轉反側。可每每變換姿勢，又會牽扯無數的疼痛神經，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身體在喊疼，還是身體里那隻怯懦的蝸牛在顫慄。

滴水漏寒未成眠。

從乖張無常的噩夢中醒來，三皇子驚了一身冷汗。他心悸胸悶地掃視著幽暗的四壁，腦海里滿是獄卒朝自己揮鞭的畫面。終歸是疼在自己身上。夜甯頡心緒不寧地胡思亂想，總覺得還會發生什麼。

天堪堪放亮，囚室肅寂一片。門卻又開了。

戊箴緊皺他那最有韻致的疏淺遠眉，青灰眸中閃動不忍。夜甯頡無力起身，鼻子發酸。自己現在的模樣該很狼狽吧？誰看見都可以，可他唯獨不願讓戊箴看見。

「對不起……」戊箴半跪在塌旁，伸手在夜甯頡血跡斑斑的衣袍上無措地輕撫，「我來晚了。」他又似在後悔，「前日我該在場的。」

只剩麻木軀殼的夜甯頡突然覺得有些委屈。戊箴多久沒有主動來找過自己了？回宮后，戊箴就一直像一位朝中隱者，有意無意地避開所有人——包括三皇子。任何人被戀慕的人疏遠總是會傷心；夜甯頡也不例外。若是不傷心，那不過是不夠喜歡罷了。

「行刺一案，不可能是你做的。」戊箴輕嘆，「為什麼要認罪？」

天似乎在這一句話的時間裡就變得透亮。在意的人如此信任自己，可真好啊。

「我確實刺中了祺申皇兄，認罪也無可厚非，不是么？」

夜甯頡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自己只想儘快躲開未知和已知的中傷，另一個卻貪戀起身邊這人的關切。

「五皇子說，你被催眠了。」戊箴嚴肅起來，「為什麼不告訴姚典使？為什麼要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我說了也不會有人信的。」夜甯頡許久沒有這樣欣喜地笑過了。戊箴還是關心自己的，真好。「催眠這門邪術，我朝至今都沒有記載，我這樣說不過讓人覺得我在推卸罪責罷了。」

「不是你的罪責，你本就不該承擔。」戊箴似乎生氣了，「催眠之事另說。你的肩傷又是怎麼回事？五皇子說……你的傷口複發潰爛，很不尋常。」

「是么……」夜甯頡歪著頭想了想，阿熹竟然對自己隱瞞了這點；這麼年幼就考慮如此周全，或許是因為他這做哥哥的平日太疏忽了。「現在沒什麼大礙了，不會有事的。」

「我已與姚典使打點過。今日二審，不要再自暴自棄了……莫須有的罪名，不要再擔了。」戊箴收回了手，垂下眼帘，「我答應過姬貴妃。你若出事，我……我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戊箴陪著自己一起去找母親，那不是最完美的結局么？夜甯頡不由更加憧憬起死亡來。

「珏夜簽還在你身上嗎？」戊箴又問。

夜甯頡輕輕點頭。戊箴給他的唯一一樣東西，他又怎麼會丟掉？況且是如此重要的珏夜簽。

「皇后對你用刑的時候，為什麼不拿出來？」戊箴自然知道三皇子的心思；正因為他太了解，反而更不解。「不過是受人誣陷，你怎就這樣失了意志？」

「因為……因為這就是我啊……」夜甯頡彷彿終於解脫，「我本就是這樣的……遇到麻煩的時候，放棄自己的權利換得片刻的閑暇是最容易的；身處糾紛的時候，放棄自己的清白換得清凈是最輕鬆的；身處困境的時候，放棄性命換取永恆的安寧是最值得的……不是么？」

「……」戊箴陷入了夜甯頡的咒語，許久才輕聲道，「沒錯。」

夜甯頡又開心地笑了。戊箴是懂他的。或者說，他和戊箴是一樣的人。

「我這就去面啟陛下，」戊箴沉思片刻，又要起身，「他不該不辯黑白。」

「不要——」夜甯頡連忙去抓戊箴的手，不讓他走，「我不想求他。」

「不是求他，」戊箴臉色突然蒼白起來，失落地掙開夜甯頡蜷曲的，沾血的手。「他將你判入詔獄，便是逼我去找他……我和你一樣，也躲不開。」

--------【小劇場】--------

董妙妙（暴怒）：周尹辰你個混蛋！撩完就跑什麼意思？

周尹辰（委屈）：郡主，我沒撩啊……

董妙妙（嬌羞）：那你見面就誇我美若天仙做什麼？

周尹辰（無辜）：我說的不是大實話嗎？哪裡撩了？（畫外音：不誇就死了。）

董妙妙（臉紅）：你你你，你犯規！

周尹辰（無奈）：那以後我不誇你總行了吧……

董妙妙（殺氣）：你的意思是我不美？

周尹辰（尬笑）：我的意思是，我的言辭及不上郡主你萬分之一的美。（畫外音：這個問題有毒。）

董妙妙（歡喜）：真的？

周尹辰（認真）：真的。

董妙妙（揚眉）：那你喜不喜歡我？

周尹辰（假笑）：喜歡。

董妙妙（滿意）：那你娶不娶我？

周尹辰（冷汗）：郡主，我配不上你，放過我吧。

董妙妙（暴怒）：周尹辰你個混蛋！撩完就跑找死是不是？

周尹辰（內傷）：老天爺我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