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凌晨6點,粵平的航天站,寬闊的候機大廳如一個巨型劇院,「劇院」上方,無數塊菱形玻璃拼接天穹蓋的形狀,把候機大廳籠罩得嚴嚴實實。金屬玻璃把恆星光折射分割得相當精妙,給室內的旅客懸浮於空中的錯覺。
候機大廳里根據目的地,分為六個大區,對應六個行星,並且每個大區里又有細分。不過每個區中央都有個柱形屏幕,滾動顯示一個小時內會起飛的星艦編號。
此刻,尚桑就坐在厄美費洛城對應的候機區內,他戴著個鴨舌帽,靠在座椅上翻看電子雜誌,時不時抬頭瞟著屏幕柱上的內容,不久,又起身去附近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包能量條,細嚼慢咽地啃。
如果此刻認識他的人從他身邊路過,一定會對他視而不見——他今天穿得一身黑,活像去厄美參加葬禮的,放在灰撲撲的旅客之中,一點都不顯眼。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易了容,而且還是「乾坤大挪易」,如果他爸爸現在還在世,估計都認不出來自己的親兒子。
沒有了白凈的皮膚,清秀的眉眼,尚桑現在滿臉發黃,眼睛周圍還有曬斑,如果湊近了細看,可以發現他額頭和嘴角上的細紋,而且雙眼皮還被特製的膠黏起,活生生變成單眼皮,眼睛又小又窄。
一個本來俊俏清秀的小夥子,眨眼就成了個中年屌絲大叔。尚桑看鏡子的時候都不由地想,若他生來是這副樣子,宮之闕肯定不會被他吸引,估計一句話都不會和他多說,更別談現在的油嘴滑舌了。
說到底,他還是以「色」取勝,莫名其妙給他一種「除了美貌一無所有」的錯覺。
今天早上他易完容,準備出門的時候,宮之闕派給他的保鏢還在呼呼大睡,倒不是他睡過了頭,而是尚桑在他的食物里加了安眠劑,可以讓人連著睡上一天一夜,而醒來之後照樣害怕聊天,幾乎沒有副作用。
他很體諒宮之闕的擔心,但他不需要助手也不需要幫手,只需要安靜地獨自完成任務。可能是多年來形成的職業病,其他人的參與,只會幹擾他的視聽,加重他的負擔。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他把那位兄弟撂在了酒店,走之前還貼心的給他蓋上了小被單,祝他好夢。
候機大廳里,AF011604號星艦已經停靠在站台邊,一切準備就緒,廣播里開始通知乘客進入站台。尚桑和其他乘客一起,乘坐電梯達到頂樓,再通過移動天橋到達空中站台。
乘坐此次星艦的乘客不多,尚桑排在隊伍的末尾,不動聲色地數了遍人數,發現加他以前,總共十一人,和他事先得到的資料比起來,還少了兩個人,大約也像他的「助手」一樣,睡過了頭。
現在星艦上乘客和乘務員的身份,尚桑都查得一清二楚,畢竟他在行動時,可不想碰上個「劫機」的犯罪團伙。所以事先摸清星艦上所有人的底細,其重要性堪比事先確保身上的武器一切正常。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除了星艦的艦長可能有問題外,其他人員一切正常。艦長名為羅瑜,負責駕駛星艦,並對乘客的安全負有最終的責任。他說起來算是尚桑的校友,比他高四屆,在西甫公學畢業后,到空軍部當了兩年飛行員,退役之後便進入粵平的迪皋航天站當艦長,其實這份履歷看起來沒什麼蹊蹺,只是他進入迪皋時的推薦人,是大名鼎鼎的楊開翌。
只要和楊開翌扯上關係,再正常的人,都變得可疑——尚桑有理由相信,羅瑜是楊開翌「走私隊伍」中的重要一員,作為艦長,他最熟悉此架星艦的情況,而且隨時可以對星艦動手腳,只要他向航天站一彙報,說星艦哪裡哪裡有問題,航天站就會把星艦送到維修部或者廠商那裡檢查,而這架星艦的生產者,就是楊開翌的滕星公司。
在愛夏「檢查」星艦時,他們將包含有歐若拉的部件裝到星艦之中,等飛到外星之後,趁檢修的時候,再把部件取下來,這樣裡應外合,完美地躲過星際海關安檢,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歐若拉轉移出愛夏,可真是瞞天過海,瞞得深沉呀!
近幾年,這種夾帶著歐若拉的星艦比比皆是,不過這段時間因為聯盟發現了歐若拉的流失,開始大範圍檢查,雖然沒有在航空航天業上發現蹊蹺,但楊開翌還是收斂了許多,而這架AF011604星艦,預計將會是最後夾帶歐若拉的星艦,從而將成了給楊開翌定罪的關鍵證據。
而尚桑要做的,就是混上這架星艦,控制住艦上的所有乘務員,取得它的駕駛權,把它開到商榮廷的私人停機場里,然後等候在哪裡的化學專家,會當場給星艦做個體檢,檢測其中的歐若拉含量。
此刻,尚桑已經完成了第一步,順利登上星艦,其實只要他上了星艦,後面的環節都會迎刃而解——因為他的這次行動相當保密,楊開翌並不知道他的歐若拉走私計劃已經敗露,所以並未採取防範工作。
在艙房裡喝了杯咖啡,稍作休息后,尚桑來到駕駛室後面的機艙里,那裡有幾排座位,主要供星艦乘務員和正副艦長休息,乘客有自己的艙房,所以很少到這裡來。
此刻一名乘務員見尚桑坐在椅子上,還不時往駕駛室張望,她不禁走近了他,面帶微笑地問道:「先生您好,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嗎?」
尚桑抬眼看了看她,然後用手指了指駕駛室,說道:「這架星艦的艦長是羅瑜嗎?我想和他說說話。」
乘務員回答得彬彬有禮:「是的先生,我們的艦長確實姓羅,不過星艦上有規定,飛行員在駕駛期間,不能和人說話,還請先生您諒解。」
尚桑站了起來,把又小又窄的眼睛強行睜大,因為微微駝著背,整個看起來就像只憤怒的土撥鼠,要朝著駕駛室大嚎一聲。
他不管乘務員的勸阻,徑直往駕駛室走去,邊走還邊抱怨:「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要人工駕駛,汽車和輪船都要自動駕駛功能了,這破星艦也要跟上潮流啊!」
說著,他已經突破乘務員的層層防線,來到駕駛座後面,看見羅瑜之後,激動地一拍他的肩,「嘿哥們,幾年不見,混得不錯呀,都當起艦長了。」
羅瑜瞟了眼他,發現並不認識,他握緊操縱桿,惱火不已:「這是哪兒來的瘋子,快給我拉出去關起來!」
此刻,副艦長、領航員、無線電話務員和乘務員都一窩蜂到了駕駛室,想把「瘋子」給制服,暫時關進星艦小.黑.屋裡。
尚桑在機組人員的拖拽中又擺又跳,對羅瑜吼道:「哥們,我是你在西甫公學的學長呀,你怎麼翻臉不認人了呢?」
羅瑜眉頭都快皺得粘到一起,聽了「西甫公學」四個字,他越發煩躁,幾乎是咆哮著:「我不認識他,你們快把他弄走,馬上要出大氣層了,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副艦長和領航員是兩個壯小伙,他們分別架著尚桑的左右胳膊,把他往外拖,尚桑快速掃了眼駕駛室,確認機組人員都到齊后,他故意掙扎,把鞋跟往地下一磕,一個帶有彈力閥的盒子掉了出來,尚桑用力往上一踩,閥門一下子彈起,裡面的乙.醚.氯.仿混合氣體立刻漫溢出來,不久就霸佔了駕駛室的所有角落。
尚桑繼續掙扎著,不久,他就感覺到身上的力道減輕,那些機組人員逐漸倒下,橫七豎八地躺在地板上,陷入昏迷麻醉狀態。
所有人中,羅瑜警惕性最高,他見勢不對,就將自動駕駛儀打開,停止穿越大氣層,暫時在高空平穩飛行,艦身開始有些顛簸,但不久便恢復正常。
與此同時,他抓起通信耳機,想向迪皋航天站的電台求救,星艦上突生變故,希望他們快速派軍用機甲前來「護駕」。
尚桑鼻孔里塞有過濾海綿,瞳孔上戴有保護膜,不會受毒氣影響,此刻還保持著最優狀態。他一把將羅瑜頭上的耳機奪下,並關閉星艦電波的發射,使它進入隱身狀態。
羅瑜向他撲過來,尚桑反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死死按在地上,讓他充分享受乙.醚的熏陶。
羅瑜捂住鼻子,一腳踹在尚桑肚子上,他畢竟是從西甫畢業的學生,又在軍部摸爬滾打過,體力超乎常人,這腳踹得相當結實,他趁尚桑吃疼的間隙,突然反.攻,把尚桑撲到在地,照著他的臉捶了幾拳。
尚桑用手臂護住頭,同時膝蓋猛地發力,把羅瑜撬起,讓他重心不穩偏向一邊,與此同時,他抬腳對著他胸膛一踢,羅瑜整個飛出去,在艙壁上狠狠一撞,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不過他運氣奇好,正好撞在了控制面板旁,速度和氣壓按旋鈕都在上面。他抓住機會,調整駕駛室內的氣壓,通過氣壓差異,把有毒氣體快速排出,駕駛室里又充滿了小清新的氣息。
與此同時,他打開藏有備用手.槍的暗屜,還未直起身,就感覺腦後一涼,同時還有冰冷的命令聲:「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我留你一命,不然直接把你逃生門裡扔出去!」
羅瑜沒有放下槍,反而慢慢舉起手,做出投降的動作,同時眼睛往艙窗外瞟。他知道放下武器后相當於玩完,還不如你死我活地拼一把,於是在手舉起的途中,他突然改變方向,扳動扳機便向艙窗射擊。
玻璃出現裂痕,尚桑見勢不對,快速勒住羅瑜的脖子,羅瑜反應也極快,旋轉著身體把尚桑狠狠撞在玻璃窗上,他自己卻拉住駕駛座的安全帶,把身體固定住。
玻璃裂開,藏內外巨大的壓力差形成狂野的吸力,星艦立刻顛簸起來,沒多久便往下俯衝,速度驚人,只要撞到地面上,整個星艦都會粉身碎骨。
到了這一步,尚桑知道羅瑜是執意要找死,他本來還想留他一命,到時候當做人證,如今看來是留不得了!起了殺心后,尚桑力氣暴增,掐住羅瑜的脖子便將他往後一摔,恰好摔在窗戶裂口處,巨大的吸力把他的頭卡在裂口裡,他的臉扭曲著,頭髮狂野飛揚,不一會,整個人就像香.腸一般,從裂口裡一點點擠出去。
不過還沒完,駕駛室內的東西,全部往裂口處擠,它就如宇宙中的黑洞一般,可以吸引吞噬萬事萬物。
尚桑知道機甲星艦等的設備構造,知道駕駛室的艙窗都有替換玻璃,他此刻已經飛到了空中,一手扯住安全帶,一手去按操控面板上的按鈕,破裂玻璃內側凹槽里,立刻懸落下另一層玻璃,平衡了艙內氣壓。
就在那一瞬間,駕駛室內的所有東西都掉落下來,包括尚桑,終於不用受吸引力影響在空中撕扯。
落地之後,尚桑立刻調整操縱桿,待星艦飛平穩之後,他通過艦上的通訊廣播對乘客說道:「乘客們你們好,這裡是駕駛室,我是此次星艦的艦長,剛才我們遇到了一道強氣流,致使星艦飛行出現劇烈波動,不過請你們放心,我們已經穿過強氣流,成功控制星艦飛行,不久將會原路返回,請你們放心,不要試圖使用手機等通訊設備,所有信號將被屏蔽。」
安撫完乘客后,在屏蔽所有信號之前,尚桑拿出手機,先給宮之闕發了個消息,「一切搞定,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