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北京18(2)
177那年的轟炸學校樂隊,王自重聯繫到一個酒吧給我們賣唱,我們唱的第一首曲子是《國際歌》,很震蕩的激情噴發在這個鬱悶的酒吧,觀眾連連叫好!或許,他們沒有聽過搖滾版的《國際歌》。我想,這應該是怎樣的一種激蕩呢!第二天我們被勒令穿著七十年代的軍裝,王自重穿上還挺精神,像衣服架,而只有我這一套是軍官服。我們的表演很快串紅,在這一帶的酒吧中,小有名氣。這一天來了一個音樂經紀,這個音樂經紀在與我們見面后便坐下來聽我們的演出!聽完后她把我們叫過去,說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話,不幸的是,第一句竟然是:「音……響不錯!」她接著說:「我覺得你們幾個是有天賦的,你們應該多寫幾首自己的歌曲,充實一下自己的創作領域!」完了以後,留下她的名片,揚長而去。王自重痴痴地看著她的背影,好像她是救命的稻草。他已經虔誠到把那個女經紀送到大廳門口,看著那女人開著三凌跑車揚長而去,等那車子的尾燈和巨大的引擎轟鳴消失在夜色中的時候,他才停止了揮手,可見此人對這等三流女經紀的痴迷程度!從此,做歌手成為他當時的第一追求和理想。一個月以後,因為要開學,我們停止了演出,這次演出我們每人一共賺得3000元錢,成為校園裡最奢侈的幫派。王自重經過這一個月的磨鍊以後,堅定了自己要當一名歌手的信念,他與那個女經紀取得了聯繫,女經紀決定讓他去試音!王自重在這天下午好一陣子裝扮,把他那卡斯特羅鬍子剃掉,變成了一個乖巧的白面書生,背著他的樂器,直奔文化公司!不幸的是,他到那家公司以後才發現,他原來是一個和其他許許多多像他一樣的音樂憤青在一起來考試的,並繳納試音考試費100元,他大失所望,試音結束,他鬱悶至極,打道回府,剛剛回想起來,現在自己的藝術竟然這麼不值錢。結果他被勒令在家裡等待消息,我們在那一階段經常陪著他散心,在這個時候喝酒是必要的,唱歌也是必要的,我們幾個堅信,我們的樂隊是天下的一流樂隊!為了理想,我們還在一起寫過歌曲,那是我們第一首歌,名字叫《走下去》,歌詞大意是這樣的:我們的夢想,我們渴望去實現當青春磨滅,世界無情的改變我們背棄了理想,我們背棄了諾言我們能怎樣,能怎樣我們也只能這樣走下去,我們就只能這樣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之後便是一直怒吼「走下去」,這首歌成為那個時代我們的代言。那天晚上,我們幾個喝完酒和王自重走在路上,他忽然掏出呼機,看了兩眼把呼機向地上砸過去,瞬時間,呼機粉身碎骨,他看了我們一眼,然後獨自向反方向走去!我們也跟著他,怕他出什麼事情,最後得知說:那女經紀說他水平業餘,不適合演藝事業。這下激怒了王自重,所以後來他放棄了歌手理想,投身於無盡的電影黑洞當中。所以我開始寫作,在一種完全和以前不同的狀態下寫作,寫些故事,永恆的故事,沒有眼淚,沒有憤怒,只有關於理想的種種回憶,只有背棄與承載,只有交錯不清的愛情。為了理想,捨棄一切,雖然理想又是那麼無情地讓我背負!我多想多想回去呀,我多想多想看到曹凡快樂的樣子,我多想多想躺下,看到興城漫天燦爛的星光,讓星星看到我的眼睛,我多想多想回到剛上大學那時候,那些充滿理想的激情年代,回到星星島,回到那些令我魂牽夢繞的日子。我抱起曹凡的那把吉他,那上面落滿了灰塵。雖然那東西的嗓音已經乾枯哀啞,但是我仍能感覺到它演奏出來的旋律是美妙的!178王自重要去廣東了,只有我一個人送他。火車的汽笛聲響起,王自重充滿希望和夢想。我在火車站再次看到許多老農,我不再像以前一樣討厭和鄙視他們,在他們面前我覺得很自卑,因為他們正在執著地追求夢想,他們不在乎城裡人鄙夷的眼光,他們毫不在乎工作的種類,只要他們能待在這個城市裡,只要他們能浸泡在這所城市給他們帶來的虛無縹緲的假象里,他們寧願背井離鄉,來到這裡為夢想受苦,他們每天承載著無窮無盡的失望,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他們在掙扎,為了命運,為了夢想,為了虛無縹緲的表象!也許當他們再次回到家鄉,他們周身都被鍍上了金子,他們在那裡的地位會抬高,他們似乎滿足於這樣的虛榮,忘記了在城市中受的苦,忘記了自己執著的追求。我們來到灰色的城堡,那時候像是很久遠之前的回憶,青春激情轟然遠去!179有一天,我再次翻出沒有賣完的口罩,寶寶用過的梳子,大學時候穿著的牛仔褲,踢過的足球,我們在興城的照片和一些CD,我看著它們幸福地微笑。以前我們是這樣長大的嗎?真是不可思議。我們的臉上好像多了許多的面具,在面具下面有一張真實而誠懇的臉,可惜,誰也看不見它,只能看見那張臉上傷心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