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第幾次流產
喬憐站在洗手間里,背靠著門,雙眼緊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忐忑地抬起手裡的驗孕筆。
兩道清晰的紅線,將她的心再一次垂入冰低。
「阿憐姐,荊少又點名找你了!呵呵,真是好命啊!」
樓下姐妹在喊。帶著夜場特有的嬌滴滴的語氣,抑揚頓挫到不懷好意。
喬憐只有在心裡苦笑,這算是人人欣羨的好差事?
兩年八個月零一十二天,她清楚地記得跟荊楚瑜再相遇的日子。
卻已經記不得,這是自己第幾次懷孕。
毫無疑問,這個孩子依然會像前幾次一樣,被荊楚瑜親手打掉。
***
紅狐狸夜場,三樓V包廂里。
曖昧的燈光氤氳了男人冰雕一樣無情的容顏,在與喬憐目光相接的一瞬間,眸子里頓出滔天的恨意。
「背過去!」他低低吼出一句,未等喬憐轉身,寬大的手掌便狠狠抓覆上來。
喬憐幾乎能聽到自己肩胛上咔咔作響的骨骼聲。下一秒,便是身後啷噹陣陣的皮帶扣響。
荊楚瑜從來都只在背後要她。
他說過,他恨透了她那張臉,她那雙眼。
毫無前戲的生澀擠得喬憐痛出一身冷汗。她狼狽地跪俯在地,不由自主地吟哼一聲。
「怎麼?還不習慣把自己當狗么!抬高點!」
喬憐咬著唇不敢再做聲,只把雙手緊緊扣在昂貴的地毯上。
她想,看不到荊楚瑜的眼睛也好——
至少在自己的記憶深處,他還保留著那樣如水溫柔的眸色。
不足為懼的黑暗永遠遮不住陽光,就像他們曾經許下的永不離棄。
喬憐已經認識荊楚瑜有十六年了,但那只是認識而已。
要論見過的話,大概要從三年前那個走投無路的大雪夜,他把剛剛走出監獄的自己重新抓回來,狠狠投入這片新的地獄開始算起——
壓著一聲粗重的喘息,荊楚瑜挺起腰身,將喬憐狠狠推了出去。
灼熱的白漿灑滿女人顫抖的腿隙,點點滴滴都是諷刺的溫度。
『滋』一聲灼響,男人的煙頭重重碾在喬憐的背肌上。
伴隨著汗液靡靡的焦灼氣息,喬憐啊得叫出來!
「我再問你一遍,你把曉琳弄哪去了?」抓起喬憐的頭髮,荊楚瑜將她狠狠拎提起來。炯炯目光灼出一片燎原般的恨意,像不死不休的詛咒。
這是荊楚瑜兩年多來,每次做完后的必修課。
逼供的手段不算花哨,但次次都極盡了殘忍和暴戾。
喬憐閉上眼睛,搖頭:「死了……」
「屍體呢?!」
「不知道……」喬憐咬住唇,輕輕抿出三個字。
同樣的口供,她說了多少次,自己都已經記不清了…..
堅硬的皮鞋橫向過來,毫不留情地踹在喬憐柔軟的唇瓣上。
直到腥鹹的氣息蔓延到快要窒息的程度,她才掙扎著從地上滾爬起來。
「你以為找不到屍首,法律就無法給你結案下重罪了是不是?
喬憐,你算盤打得還真是響啊!可你別忘了,我會一點一點地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讓你有天心甘情願地哭著爬著求認罪,求著回到該屬於你的鋃鐺大獄!
曉琳生前受到的每一處傷痕,每一絲侮辱,我會十倍百倍地從你身上討回來!」
喬憐什麼也不說,就只是那樣靜靜蜷縮在牆角。她的唇角掛著殷紅的血絲,破敗的衣裙零散在瘦削的身體上。
有時候荊楚瑜也是想不明白的。像她這樣出身低微心機暗黑的女人,
就像一條喂不熟的狗,為了錢什麼都肯出賣。可為什麼無論自己怎麼打壓折磨,她的身上就是浮不出那種卑賤而低順的氣質呢?
彼時,一場意外奪去了少年世界里的一切色彩。
荊家的一名洗衣工帶來了年僅十歲的小外甥女,笑握荊楚瑜的手說:「大少爺,太太說以後就讓我家小憐過來照顧你。」
荊楚瑜記得,他伸手過去的時候,摸到女孩軟軟的臉蛋。接著,一陣咯咯咯的笑聲從此拉開兩人再也分不開的序幕。
在荊楚瑜失明的那十年光景里,他無數次想象著那個走路帶著春風香,笑起來如銀鈴響的小姑娘,會長成什麼樣子——
瘦削的肩膀,漂亮的黑長辮子,眼睛明亮明亮的。
他以為她有著這世上一切天使才具有的品質,如潔白的羽毛,如金子般的心。
哪曾想,她會為了區區二十萬,夥同綁匪害死了自己年僅十二歲的妹妹荊曉琳!
手術復明后的荊楚瑜從沒想到過,自己第一次見到喬憐會是在法院宣判的公堂上。
因為無法找到受害人的遺體,喬憐也不肯提供完整認罪的口供和證據。而且其他三名直接作案的綁匪也早已逃之夭夭。
所以,法院最終只能本著疑罪從無的原則,按照脅迫誘拐罪,判處她入獄三年有期。
這對荊楚瑜來說,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結果。
不僅為自己那含冤待雪的妹妹,也為自己那一整個白白傾心於她的青春。
「喬憐,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回憶的凶火越燒越旺,快要燃盡了荊楚瑜這些年來所有的歇斯底里。
他一把捏住喬憐纖細的脖頸,下一秒就要湊近了嗜血的距離。
「曉琳是我妹妹,也是你妹妹!你是怎麼對她下得了手?二十萬而已,你他媽的就只值這點狗屁錢么!」
「你不懂的,錢對像我這樣的人來說……有多重要……」喬憐別過臉,只有這樣的話,她無法直視著荊楚瑜的眼睛說出口。
有些秘密,一旦決定了堅守。便是十八層地獄各個趟一遍,她也只能認了。
「錢?」荊楚瑜凜然大笑,「對,我忘了你只想要錢。所以我成全你啊!這來錢最快的地方,不就是紅狐狸會所么!像你這種卑賤下流的女人,也只配用這種方式賺錢!」
荊楚瑜狠狠一撒手,喬憐晃倒了身子。落地前的一瞬間,她下意識用雙手護住自己的小腹。而就是這一個微小的動作,亦是難逃荊楚瑜的雙眼——
「你又懷孕了?」
喬憐:「……」
「呵呵,」荊楚瑜冷笑著逼近,睥睨的目光如血色紅蓮祭火般殘忍,「你好像從來不吃避孕藥吧?是不是覺得,有天若能生下我荊楚瑜的孩子,下半輩子可就有依靠了?」
話音未落,男人飛起一腳橫踹在喬憐的小腹上。
那一股恍如隔世般的痛感彷彿在瞬間抽走了喬憐的三魂七魄——
看著自己雙腿間緩緩匯聚成的猩紅逆流,喬憐欲哭無淚地咬緊了牙關。
她不是沒想過該怎麼逃。只不過,在於荊楚瑜糾纏的這場死局裡,她知道自己贏不了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