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冷帝盛怒
膿瘡若是撓破,這副身子還何以承寵?再者說,這還是皇上寢宮,如此模樣,待會兒面見天顏會是何等下場,不用想都知道會多麼殘酷!剛入宮,誰會與她這般深仇大恨?柳瑤華忍耐得渾身全是粘濕的細汗。
卻說久久不見蹤影的赫連雲楚,一直在上書房批閱摺子,眼見時辰越發晚了,不得不舉步往寢殿而來。被朝臣逼著賜封的一個寧妃,能讓他提起什麼好情緒。
誰知,赫連雲楚只是輕輕得一挑簾,卻赫然發現衣不蔽體的柳瑤華正在龍床之上上竄下跳活似一隻被人戲耍的猴子,身上袒露之處,一大片一大片的紅疹,有些竟還被抓撓得滲出血絲,眼見這一幕駭人之景,氣的赫連雲楚再也隱忍不住,連日來的煩躁一激爆發。
「你在幹什麼!」一聲怒喝,驚得柳瑤華連身上的奇癢都顧不上,呆愣當場。
本就透明的紗巾拉攏不及,順著翩纖細腰輕輕滑落。原本姣好白皙的身子,如今已經如同煮沸的龍蝦,遍體紅彤彤,那些發起來的疹子饒是他赫連雲楚見識過多少醜婦,也全無一人比得上眼前這女子!
「柳氏女,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赫連雲楚氣極,連「寧妃」都不願稱謂,直呼其姓。納她入宮本就心中惱恨,全只為著應付那該死的柳幕才,如今居然送上這麼個無知又醜陋的女人來,真當他脾氣好?
「寧」之一字,暗謂柳家上下全給他安生些,莫要再在老虎嘴上拔毛!結果竟是送來這麼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他就這麼不堪,連這種不入流得貨色都要充掖宮廷?!
赫連雲楚已經怒極面上火氣突然變成寒冰,眸間溫度瞬間降至冰點,陰冷得看著柳瑤華,好似瞧著死人!
柳瑤華站在床上,赤身,連那輕薄如無物的紗巾都忘了撿起來披上。外頭服侍著的內監、宮女何曾見識過這種陣仗:侍寢不成,居然龍床之上百般洋相,可真是丟人丟到娘舅家了!
眾人想笑不敢笑,多一句不敢說,多一步不敢走!
看著皇上慢慢僵直的後背,誰都瞧出皇上的脾氣已經處於暴怒的邊緣,哪個還敢不長眼的近前,全都小心謹慎得退開五丈之外,躲到誰也瞧不著得地兒候著。
「我……嬪妾好像被誰給害了,身、身上,我真的很難受。」柳瑤華越說卻覺得身子越發癢燥,身體只覺得空蕩蕩好不難受,魅惑的眼神也帶上迷濛,籠著水汽,粉嫩的臉蛋上暈染出兩朵紅雲,什麼都顧不得了。
眼前的男人倒是眉清目秀,俊朗非凡的。高大的身軀,緊實的線條,煞氣得黑臉卻仍舊掩蓋不過他本身逸散出的靈秀來,真正是公子端方,溫潤如玉,只別這麼嗜血得望著她好不好——天,她腦袋裡再想什麼啊!她真的這麼饑渴難耐,這麼渴求男人了嗎?
猛地想起來前柳老爹的警告,眼前的男子可是皇帝——殘暴不仁,喪盡天良,強搶民女,貪吃好色……
可是他真的是好看極了……
柳瑤華的心與身不停得矛盾掙扎,一雙手卻不自覺的,慢慢撫上了身體,可當那一陣陣顫慄傳來,柳瑤華心裡打了個突,後知後覺地想起司棋餵給她的那枚藥丸,這一想,心,涼了半截。
對面的赫連雲楚此時恨不得殺了她,見他平日里睡著的龍床被這下作女子糟踐的不成樣子,連帷幔都被扯掉下來,他的床上何時這般凌亂不堪過!
眼前女子臉上斑駁紅瘡駭人,還做那惺惺假態,口口聲聲有人要害她——柳尚書家的閨女,什麼時候輪到別人去害了?什麼時候不是柳家的女兒在這宮裡作威作福、仗勢作惡?
赫連雲楚越發心中厭惡,哪裡還能容她在此,冰冷的聲色不帶一絲溫度,沉聲道:「來人,寧妃柳氏殿前失儀,今起,打入冷宮,再不復出!」言罷,一聲冷哼,徑自拂袖離去。
小李子見皇上大怒而去,本欲要勸,可近身服侍皇帝七年之久,哪裡不知道皇上此刻已經雷霆震怒,再多說一句,怕是連柳瑤華的命都保不得了!無奈,瞧了眼愣怔得柳瑤華,李公公只得暗暗嘆口氣,低聲吩咐了宮人進去,包裹好了直接把人送去冷宮,莫要冷言侮辱。至於其他,只能慢慢另作圖謀了。
外面冷風一吹,渾身只包裹了錦被便讓人給抬出來的柳瑤華,頓時被這冷意一激而醒,身上那股惱煞人的燥熱火竟是漸漸削弱下去。
殿外,候著的是司琴、司棋,兩人本還在歡喜的與此處宮女聊天,意欲打成一片,哪料到侍寢而去的自家小姐,居然被這麼隨便一裹給抬了出來。
「小姐……」司棋驚呼,尖利得嗓音在這兒夜色中異常突兀,一雙手頓在空中,望著滿臉紅疹的柳瑤華難以置信不敢上前。
柳瑤華本來就懷疑她,此時見她如此猶豫嫌棄不敢上前,更不願與她多說什麼。
而此時,另有個太監上前,揚聲宣皇帝口諭道:「寧妃柳氏殿前失儀,今起,打入冷宮,再不復出!寧妃娘娘,得罪了。」不由分說,已經吩咐兩個內監首尾扛起柳瑤華健步如飛,卻是不知他們這是要去的冷宮到底在何方。
司琴再鎮定、再睿智也不過一個出挑些的丫鬟罷了,見此情景哪裡還見什麼沉著、冷靜,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往日的冰雪聰慧半分不剩,便想去找大小姐瑾凝夫人相救,可她剛入宮,哪裡知道瑾凝夫人的宮殿在何處,如今三更半夜,她要去哪裡尋?
而司棋,一雙眼睛死灰般無神,心中想得全是自己的將來:難道,自己今生再也無望榮華了嗎?
且不提她只顧自己,全然忘了柳尚書送她四個貼身伺候柳瑤華的目的,只說司琴,到底還留著一絲清明,推了推獃滯如痴傻了的司棋,慌亂的聲調都凌亂了:「你快、快回去,告、告訴司書、司畫,明日趕早去求瑾凝夫人來,搭救,我這便隨小姐同去,快,你快去呀。」
見司棋一概不理,只在那黯然神傷自己丁點小事兒,司琴狠狠咬牙,也不再起理會,急匆匆抱起自家小姐來時穿的衣裳,朝著人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真是丟臉的一夜!柳瑤華心中冷笑,被太監扛在肩上,想的不是今日緣何如此狼狽,卻是獨獨回憶起在柳府往昔,自嘲之意,更濃:柳老爹,這可不是我自己要失寵啊。
前頭的柳瑤華暗自嘲諷,後來的司琴滿心擔憂。
可是,她們主僕哪裡能想到,如此丟臉面的一夜,即便此刻已經是三更半夜,卻仍舊還是被人攔截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