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算了,信不信不重要,你還是先帶我回你們觀里去見見師父他老人家。」武禎很自然的隨著郎君的身份喊起了師父。
立冬小道士驚疑不定的瞅著她半天,什麼都沒說出口,可能是因為『小師叔的身體里是小師叔他夫人』這個說法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雖然沒相信,但立冬小道士面對武禎立刻拘謹了不少,他覺得小師叔可能神智上出了什麼問題——鑒於小師叔很厲害,他是不相信有什麼妖鬼之流能佔據小師叔身體的,那肯定就是他腦子出問題了。
立冬沒敢說,恭恭敬敬的要引著武禎回常羲觀——好讓師祖給治一治。常羲觀在西嶺山,距離此處不算太遠,兩人快馬一日也就能到了。
可惜,剛上路,立冬小道士收到了來自同門的求助紙鳥。
伸手接過那隻紙鳥,立冬皺起了眉,武禎也勒停馬等著他,問道:「怎麼了?」
立冬有些遲疑的道:「附近有同門求助,想是遇上了麻煩。」他看上去很想過去幫忙,但看看武禎,又有點遲疑。
武禎看他臉色,便挑眉問:「很危急?」
立冬老實說:「紙鳥上沒有太多信息,看上去是匆忙放出來的。」
武禎乾脆說:「既然在附近,那就去看看。」
早點解決早點走。帶著這種想法,武禎和立冬一起改道響水城,跟著紙鳥留下的引路氣息,兩人在城內陶宅門外停了下來。
這邊一片都是富庶人家的大宅,路邊其他宅院都門楣光鮮,門前落葉灰塵清掃的乾乾淨淨,可這陶宅,門口積的一層灰無人清掃,大門緊閉,立冬扣了許久的門裡面都無人回應。
武禎看他那秀秀氣氣的叩門方法,著實有些牙疼,嘖了一聲后提著立冬的后衣領將他拖到一邊安置好,對他微微一笑,「讓我來。」
接著她抬腳猛地一踹,這扇沉沉的大門,應聲被她踹開了。
武禎收回腳,在立冬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想到,郎君的力氣果真大得很。而立冬,他愣愣的跟著武禎進了陶宅,想著,小師叔這病好像真有點嚴重。
門被踹開了,武禎聽到了幾聲壓抑的驚呼,像是守門的奴僕在附近的小室裡面躲著,被這一幕驚得喊出來,不過他們立即又閉上了嘴不敢再吭聲。
武禎也不管那些人,帶著立冬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你那同門在哪呢,趕緊找到人。」
立冬回過神,立刻也打出一隻紙鳥,讓它帶路,在陶家的大宅子里轉來轉去。按理說陶家這麼大個宅子,裡面應該有許多奴僕忙碌才對,可兩人進了宅子之後。壓根沒看見陶宅里的奴僕在外走動,偶爾看見一個,也只能瞧見一個匆匆的背影,躲進房間啪的關上門,喊都喊不住。這些奴僕們躲在房間里不敢隨意出來,就趴在門后看著他們,彷彿外面有什麼可怕的怪物似得。
武禎先前來時以為發出求救消息的人是遇上了什麼厲害惡妖一類,結果到了這陶宅,她壓根沒發現什麼惡妖的氣息,只有一院子嚇破了膽的僕人。
這倒是奇怪了。
很快,紙鳥停在了一個窗框上。武禎嘴角一抽,面前這棟小樓精緻漂亮,但現在外面貼了一大圈的黃符,再抬頭一看,小樓二樓窗戶與門同樣貼著數不清的黃符,密密麻麻的。
這樣『嚴密』的防守不僅丑到了武禎,還把立冬也嚇了一跳,他皺起眉,上前推開門當先走了進去。
小樓內躲著的人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立刻發出了一聲尖叫,卻是這陶宅的主人,陶家郎君。與先前一臉富貴的陶郎君比起來,此時的陶郎君顯然飽受折磨,胖臉都瘦下去不少。他驚惶的看向來人,一手緊緊拽著旁邊一個人的道袍,口中喊著:「二叔,又來了又來了,救命!」
被他拽著衣服的也是個道士,有些年紀了,臉上原本也帶著兩分驚惶,待見到走進來的立冬,他馬上面露喜色,對他行了一禮道:「立冬師兄,勞煩師兄前來幫忙了。」
話剛說完,他又瞧見背著手跟著晃進來的武禎,頓時更加喜出望外,激動的往前走了兩步,帶著旁邊拉著他衣袍不放的陶郎君都往前踉蹌了一下。但中年道士沒注意,朝武禎行了個大禮,見到救星一般,幾乎喜極而泣的說:「沒想到穀雨小師叔竟然也在此,如此一來,定然不會有事了,這、這實在是太好了!」
武禎一臉高深莫測,心想,自家郎君在長安如此低調做人,沒曾想,在這些道士中如此受尊重。
立冬有點擔心的瞄了一眼武禎,他真怕小師叔突然發病,壞了往日名聲。於是他不等中年道士說更多,徑直問他,「陶邑,發生了何事讓你放紙鳥求助?」
中年道士名為陶邑,取名方式與立冬他們不同,看樣子在常羲觀弟子中身份也是不同的。武禎暗想,終究是考慮到郎君的名聲,沒有隨意搭話,只聽立冬與這人說。
「是這樣的,這陶郎君與我有親,他近日家宅不寧,遇上了怪事。」陶邑指了指一臉忐忑站在身邊的陶郎君,「他家中夫人與三個女兒,好端端的忽然變成了老鼠,然後就是院中常出現各種鬼影糾纏,還有東西半夜入他夢中折磨於他,不只是他。到了夜裡,園中會出現各種怪異的影子,如人一般四處行走說笑,家中奴僕全都看見了,鬧得人心惶惶,所以他找上我幫忙。」
陶邑苦笑:「弟子雖在常羲觀修行幾年,然而資質不佳只學到些皮毛,上不得檯面,來到這裡,也未曾發現什麼不對,反倒一同被那不知來歷的東西所折磨,無法,才放出紙鳥,想碰碰運氣尋一位師兄幫忙。」
說到這,陶邑又看了眼武禎,精神一震,「如今見到穀雨小師叔與立冬師兄來了,弟子終於是放心了!」
武禎從聽到人變成老鼠,表情就有些微妙,琢磨著什麼。而立冬聽著,也凝重了神情,問陶邑:「可有人遇害?」
陶邑搖搖頭:「倒是還未出現遇害者,只是陶家夫人與三位娘子變成老鼠了,實在是不知該怎麼辦。」
他推了陶郎君一把,陶郎君明白過來,趕緊從一邊拿過來一個籠子,放在了立冬兩人面前,陪笑道:「就是這,她們,她們不知道怎麼變成這樣了。」
籠子里有四隻灰毛老鼠,一隻大三隻小,現在都瑟瑟發抖的擠在一起。
陶郎君不太敢看她們,放下籠子后又遠離了兩步,小心的問立冬,「道長,您看,她們是不是,是不是妖怪啊?」
此話一出,籠子里的幾隻老鼠好像聽懂了,焦急的在籠子里唧唧喊叫起來,還抓著籠子,嚇得陶郎君又往後退了幾步。
立冬仔細看了看老鼠,搖頭回答道:「不是,應當是被人用術變成這樣的。」他年紀雖不大,但見識不凡,很快就解釋說:「這種術我曾聽師父說過,但也沒有真正見過,這不是妖鬼之術,是與道門之術類似的異術,修習的人很少,若想破解,恐怕有些麻煩。」
武禎就是在這時候開口了,她說:「我出去看看。」說完她也不管立冬,直接邁出門快步消失在後院。
此時陶家后宅某處,阿福坐在一塊軟墊上啃糕,聽著面前躺在枕頭上的白老鼠師父講影鬼之術。是的,裴季雅又變回了老鼠,先前的人形是他強行突破異術,所以原本好的差不多的傷都加重了。
只是他不在意,還在興緻勃勃的教徒弟。他這個徒弟看著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就知道吃,但學起異術來當真了不得,他教她怎麼做,她就沒讓他失望過,這兩日在陶家宅院里試驗,把一院子的人都嚇得不輕。
「最粗淺的影鬼之術你昨晚已經能用出來了,但這『影鬼』其實非鬼,而……」裴季雅說到這裡,聲音停下,目光看向門口。
那裡飄著一個白影,像一片白幡在風中微微顫動,他口中發出阿福聽不懂的聲音,不過裴季雅聽懂了。
「又來了兩個道士?沒想到這姓陶的還有點能耐。」白老鼠的表情不明顯,不過從他的語氣中,能聽出他的漫不經心,對於新出現的兩個道士,他興趣缺缺。
阿福則放下手裡的糕,有點受驚的樣子,她聽得懂是來了對他們不利的人。
白老鼠裴季雅滿不在意地輕笑了一聲,「不過兩個小道士而已,怕什麼,隨便嚇跑也就是了,若是難對付些,就讓他們吃點苦頭,知道厲害自然就不敢管這閑事了。」
阿福覺得,師父看上去真的是好厲害!
然後,這個好厲害的師父,很快的就慫了。
阿福看到一個瘦高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他的動作自然平常,好像根本沒有看到院子外面那些怪異的東西。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掃了一下,就很快放到了她的師父身上。
一步一步,他臉上帶著詭異的笑,越靠越近。阿福看到自己牛逼哄哄的師父打量了一下來人,忽然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往後挪了挪,連聲音都有些不一樣。
「哈……哈哈,原來是表妹。」師父笑的有點乾巴巴的。
阿福奇怪的看著兩人,心想,師父的表妹看上去長得好像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