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意識清醒的那一刻,一時還有些恍惚。
凌忍睜開眼睛,眼中逐漸變得清明,下一瞬,手臂傳來的感覺讓他不適地皺了皺眉。
他側頭看向一旁,典芙正抱著他的手臂睡得正香。
她側著身子,衣襟微散,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什麼,抿了抿嘴唇。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直到手臂傳來火辣般的疼痛,他才將自己的手撤了回來。
正此時,還睡著的人發出一聲輕哼,本以為她要醒,結果她將枕頭抱住一角,改成了趴著睡。
凌忍擰著眉看了她一會兒,到底沒做什麼,起身穿衣。
穿好之後,他到外間喝水,剛將杯子放下,外面隱約傳來聲音:「陛下?」
他抬眼看向門,就見門被推開了一個縫隙,一個黑乎乎的腦袋探出來。
見到坐在桌旁的他,成文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陛、陛下,你還沒睡?」
凌忍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什麼時辰了?」
成文其實很好奇陛下和皇后昨夜是怎麼度過的,不過他可沒膽子打量陛下,見他問話當即答道:「陛下,現在已經是卯時一刻了。」
端著瓷杯的手微微捏緊,凌忍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難以捉摸。
成文見他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嚇得不輕,連忙小聲說道:「陛下,小的給你點香,你睡一會兒?今日朝見,白日里肯定要耽擱的。」
「不用。」凌忍拒絕了,隨後又道:「叫外面的人準備著,待會我會叫人。」
說著他就往寢屋走去。
成文雖然有些擔心,聞言還是乖乖的退下了。
寢屋內,案桌上點著的紅燭還在流著燭淚,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然而紅燭卻還剩下小半截。
凌忍坐到了涼榻上,軒窗半掩著,從外面吹進几絲涼風。
他看著喜床的方向,眼中如霧籠罩。
往日里,他入睡艱難,往往需要點特製的香才能睡一會兒。不過點香會導致他睡得太沉,所以除非是太難受,他不會點香。
可是昨夜他不僅睡得那般早,還睡了許久。這是這麼多年來,都沒有發生的事情。
因為很久沒有休息得這麼好,此刻的他滿身輕鬆,可是他並不覺得高興,因為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並不好受。
看著床上睡得沒心沒肺的人,凌忍的眸色越來越深……
天色漸明,昭華宮內開始有人走動。
滅燈的滅燈,掃地的掃地,眾人趕著主子起床前將一切都收拾完畢。
床上的典芙也醒了。
她小聲地哼了哼,閉著眼睛叫了一聲暖玉,隨後她像往常一樣抬起手伸向床外,衣袖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腕,柔弱無骨的手招了招:「我想喝水……」
她眯著眼睛等著,果然沒一會兒手上一涼,有人將瓷杯放在了她的手心。
典芙軟綿綿的趴在床邊,捧著杯子喝水,意識漸漸蘇醒。
她看著地毯,覺得上面的花紋很陌生,床邊的小方桌也沒有見過。
下一刻,她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猶如實質。
典芙的身子陡然僵住,她努力地保持鎮定,可是端著水杯的手卻很沒出息的抖了抖。
她、她怎麼能忘了昨日大婚這麼重要的事情!
當真是睡覺睡昏頭了。
房間里顯然沒有宮人守著,那麼給她遞水的人是誰?
「咳、咳……」腦中冒出一個人,因為太過驚嚇,典芙被一口氣嗆住。
她剛剛既然指使陛下了!
典芙多麼想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她大著膽子往某個方向看去。
陛下穿著長袍,衣襟微微有些敞開,看上去比白日里多了幾分懶散,他雙手抱胸坐在涼榻上,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典芙覺得他的眼神十分的複雜,想到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以及自己此時的模樣,她只覺腦中「哐」的一聲巨響,像是被什麼敲了一下。
她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穿上腳踏上的鞋,然後雙手放在膝上端坐在床邊。
「陛、陛下什麼時候醒的?」
凌忍見她竟然還能當著自己的面裝模作樣,眯了眯眼睛,隨後起身就朝外屋走去。
典芙摸不準自己是不是惹怒了他,抬手拍了拍自己額頭,懊悔不已,只覺典家的臉都被自己丟光了!
想到陛下,她猶豫要不要跟出去看看,結果剛剛站起來,就聽見外面傳來了聲響,沒一會兒,舜元帝就重新回到了寢屋。
「今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所以——」
「皇后,你不能再睡了。」
典芙:「……」臉控制不住開始發燙,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極其想說點什麼挽救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印象,卻被宮人的聲音打斷了。
「陛下,娘娘。」成文走在當前,後面跟著前來伺候的宮人。
典芙也知道今日朝見,自然也不敢再耽擱。
不用人吩咐,宮人們將水端上前來,伺候兩人洗漱。
水溫正好,典芙用手捧水將臉打濕,她忍不住偷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舜元帝也在洗臉,側邊看上去,他的鼻樑更加英挺,典芙甚至能看見他的睫毛上落下的水珠。
凌忍洗臉的動作一頓,偏頭看向她,「皇后看我做什麼?」
他突然出聲,典芙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連轉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臣、臣妾……」對啊,她為什麼要看他?
典芙一時答不上來。
凌忍也沒為難她,見她沒說話,伸手拿起布帕將臉上的水珠擦乾,隨後又不慌不忙地擦手。
典芙見此鬆了口氣,下一刻,又將心提了起來。
「皇后可願意替我穿衣?」
她能說不願意嗎?不能。
昨日才大婚,今日朝見,所以兩人今日都得穿朝服。
一旁的宮人當即舉著紅木托盤上前,上面放著舜元帝今日要穿的朝服,發冠、朝靴一應俱全。
雖然沒有伺候過人穿衣,不過男子與女子的衣裳也差不了太多,應該不難,然而很快,典芙就知道自己太想當然了。
凌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顯然正等著她去伺候,他身上穿著外袍,自然得將外袍脫下后才能穿衣。
典芙走到他面前,正準備開口,他已經將雙手舉了起來,好不容易將他的外袍脫下,她的臉上已經出了一絲薄汗。
她的個字也不矮,平日里和旁的女子相比還要略高一些,然而在陛下面前卻仍舊矮了大半個頭。
典芙紅著臉將他的內衫整理平整,遂又拿起紅木托盤上的朝服。
她本就矮了一截,可是舜元帝卻直挺挺地站著,想要為他穿上朝服,無疑是件難事。
典芙突然反應過來舜元帝是想讓她在宮人面前出醜!
她抿了抿唇,喚了他一聲,可惜他沒反應,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故意沒有反應。
屋內的宮人雖然低著頭,可是典芙總覺得他們心中正在嘲笑自己。
驚!皇后惹陛下不喜,一大早受冷遇。
典芙內心滴著血,硬著頭皮又叫了他一聲。
「皇后在叫我?」凌忍看向她,如墨的眼中帶著疑惑。
「陛下,我夠不著。」典芙看著他,眼神清亮。
凌忍頓了頓,他偏開頭,身子朝她側了側。
典芙哪裡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見他偏開頭,只當他不想看自己,她抓緊機會為他將外袍穿上,期間難免有身體接觸,為他帶腰封時,無意間碰到了他的手,明顯注意到他的眉頭一皺。
她就想不明白了,明明陛下不喜歡自己碰他,為何偏偏自找罪受?
典芙戰戰兢兢地為他穿好朝服已經是兩刻鐘后,穿上朝服的舜元帝氣勢更加迫人,讓人不敢直視。
當然,典芙可不願意承認是自己膽子太小,可是見他沒什麼表情的模樣,她就是怕。
尤其是想起他爹曾經的念叨,更怕了。
凌忍見她臉頰泛著紅,一雙眼睛因為緊張顯得濕漉漉的,終於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她。
「皇后也更衣吧。」
同凌忍的朝服相比,皇后的朝服更加的繁瑣複雜,再加上上妝、綰髮,典芙裝扮好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娘娘,好了。」
典芙應了一聲好,站起身,沒想到剛轉身就看見舜元帝坐在涼榻上。
陛下竟然還沒有走!
因為上妝、綰髮的時候不方便動,她沒注意他,而且耗費的時間著實不久,所以典芙理所當然地以為舜元帝早就走了。
凌忍看了她一眼,「走吧,皇后。」
典芙收住眼中的驚訝,連忙跟了上去。
等了她這麼久,陛下想必已經不耐到了極點,典芙覺得自己接下來還是小心為妙。
朝見不是小事,典芙生怕自己出錯,同時又得注意著不要惹舜元帝更不喜,好在一切都十分的順利。
朝見過後,成文身為後宮總管,於前門上正式宣詔,昭告百姓天下大赦,舉國同慶。
一切禮畢之後,凌忍和典芙離開正陽殿往後宮走去。
典芙擰了擰手指,加快腳步追上快了自己幾步的人。
「陛下!」
凌忍停下腳步看向她。
「陛下,我們可是要去太後宮中?」大婚第二日需去太后問安,然而根本沒人提起,典芙思前想後還是準備問問。
然而她沒想到,自己才剛剛說出這話,周圍的氣氛就一變。
「典芙,記清楚了,不管什麼時候都給我離她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