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沈俾文聞言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她這次為何如此冷淡,竟還說出這樣決絕的話來。之前不管他說什麼蠢話做什麼蠢事,她都從來不生氣。
「你怎麼了?是生我的氣了嗎?」沈俾文滿臉忐忑地小心問道。
崔瑾珠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麼說,便只默默看著他。
沈俾文看她如此,忽而便明白了。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他的心思,也明白他娘過來這裡所為何事。
可她也說讓他以後不要再來找她。
那大概是因為,她不願意。她不願意嫁給他。
她不喜歡他。
崔瑾珠看著眼前一臉不知所措的男孩子,忽然有些不忍心。心中輕嘆一口氣,轉身便要離開。
沈俾文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忽然又些害怕,好似這次她這一去,以後兩人便再也沒有了機會。
他躊躇一陣,驀地開口道:「平都侯世子也在。」
崔瑾珠聞言頓了頓,轉過身來怔愣地望向他。
沈俾文見她果然回了頭,心中不禁一痛,卻是努力扯了扯嘴角,又笑不出來,只能僵著臉,木然問道:「謹安也在賽馬,你要去看嗎?」
崔瑾珠看著眼前男孩僵硬的表情,沉思良久,緩緩點了點頭,果然便見他紅了眼睛。
沈俾文努力睜大了眼睛不敢眨,瞪了片刻,忽地便轉了身,抬起手臂往臉上抹了下,頭也不回地沉聲道:「那走吧,我帶你去。」
兩人一路沉默著走到了馬場,沈俾文帶著她擠進了人群,來到了離著跑道終點最近的一群人邊上。
果見那邊的都是熟人,一群人打了招呼,魏姜笑著道:「你們來得剛好,謹安馬上就要上場了!」
這時宋茜蘭已經滿臉開心地擠到了沈俾文身邊,扯著他的袖子便撒嬌道:「表哥,你怎麼現在才來?我都快無聊死了!」說著還頗為不引人注意地瞥了眼崔瑾珠。
魏姜見狀,也看了眼沈俾文身旁的崔瑾珠一眼,滿臉的要笑不笑,身後的褚良為、清渭等人也是憋著笑等著看他如何應對。
就是褚曼霜一眾的女學生也不可避免地興起了看戲的心思來。
沈俾文這時卻沒了平時的嬉鬧心情,沉著臉將宋茜蘭的手拉開道:「你要是無聊,我便讓人送你回去。」
「我、我也不是。。。」宋茜蘭看他一臉肅穆,不知所措地想解釋。
這時卻是忽然響起一道哨聲,賽道上立時傳來馬匹飛奔時蹬踏地面震動聲。
此刻眾人顧不得看戲,均紛紛轉頭看向前方,連崔瑾珠也一時忘了跟來此地的原本目的。
沈俾文卻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崔瑾珠,見她抬頭朝前看,眼神微動似在尋找什麼目標,一時定住之後,便嘴角微翹,沉寂了一路的臉上這時也浮現出了柔和笑意。尤其她眼中的絲絲情意,看得他心如刀割。
他捏緊了拳頭,狠狠轉過頭來,卻見楊越之身姿矯健地俯身在馬匹上,肌肉緊繃的身軀在騎裝下顯現出迷人的線條,他微抬起頭,目光灼灼緊盯前方,硬朗的五官暴露在眾人眼中,緊抿的雙唇,深邃的眼眸和鋒銳的目光,都緊緊抓住了眾人的心神,一刻都不捨得離開。
在即將達到終點時,他猛地一個加速衝刺,以超過第二名一個馬身的距離毫無懸念地奪得了第一。
他在馬匹上慢慢坐直了身體,高高舉起拿著馬鞭的右手,微抬下巴、勾起唇角,矜持地在原地轉身向周圍觀眾致意。這一刻,他俊美得就像是上天賜予人間的璀璨寶石,如此光華奪目!
觀眾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熱烈歡呼他的名字。
等他轉頭看向這邊時,還放下手臂,微抬下巴朝這兒笑了笑,沈俾文立刻便聽到一些女孩子激動的呼喊聲。
他回頭看到崔瑾珠臉上止都止不住的燦爛笑容,第一次發現,原來三月的陽光,也能如此的刺眼。
楊越之下得馬來,將馬屁交給身後隨從,接過一旁評委送上來的作為獎品的一條馬鞭。這條馬鞭很有意思,手柄用象牙所制,用銀邊包裹並拉絲成漂亮花紋,還鑲嵌了幾顆滴翠的祖母綠,卻一點都不咯手。
整條鞭子包括鞭梢都比他平時用的要細且短,做工精緻且精巧。顯然不是為男人設計的。
他伸手掂了掂感受了下重量,便嘴角帶笑地朝他們走了過來。
眾人顯然也見到了他手中的鞭子,褚良為更是調侃了起來:「誰想出的這點子?男人賽馬送個女人用的鞭子?誒誒謹安你反正也是用不了,要不還是送我吧?」
往常這時該是輪到沈俾文或者魏姜捧哏了,此時兩人卻是一個沒心情,一個沒心思。
楊越之此時也察覺出了氣氛有異,眼神微微朝何清河瞥去,何清河便朝崔瑾珠方向抬了抬頭示意。
楊越之估摸著是小兩口鬧了彆扭,想了想,便一把將鞭子朝沈俾文扔了過去。
沈俾文下意識接住,愣了愣看向楊越之。
「女人用的東西,我也沒什麼用處,還是給你吧!」說著還朝促狹地他眨了眨眼睛。
褚良為卻是有些不滿地看了沈俾文一眼。
沈俾文手中拿著這鞭子卻覺得重逾千斤,他甚至不敢去看崔瑾珠此時的表情,心中卻是忍不住猜測,她此時該是一臉的渴望和期盼吧,可這些卻都不是給他的。
這般想著,他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鞭子,似是要把它捏碎一般。
宋茜蘭此時卻是忍不住了,一臉巧笑倩兮地開口對他道:「表哥,這鞭子好漂亮啊,能給我嗎?」她自然不是那眼皮子淺的,但是這東西要是能在今日由表哥送給她,當然是意義非凡了!
沈俾文抬眼看向她,猶豫片刻,在眾人詫異目光中,竟真的將鞭子遞給了她。
宋茜蘭其實也沒多大把握,此時見狀更是歡天喜地地接了過去,拿在手上愛不釋手。
楊越之皺眉看了看沈俾文和他身後的崔瑾珠,沉默片刻,便撂了開去,轉頭對眾人道:「走,咱們去弄點吃的。」
說著,便一馬當先地朝他們原先落腳地亭子走去,剩下的人也顧不上看戲,紛紛跟了上去。
到了亭中,僕人已是做好了簡便的飯食點心和烤肉,另端上了些酒水。楊越之進了亭子便坐到了上首,眾人男左女右地跪坐在兩邊,竟也開了場宴席。
席間眾人歡聲笑語不斷,沈俾文卻全程沉默不語,光顧著喝眼前的悶酒。
楊越之都還沒填飽肚子,就聽到一邊忽然傳來隱隱啜泣聲。他茫然四顧,卻看到左手邊有一靛藍身影趴在小几上,正抱著酒壺哭得滿臉淚。
崔瑾珠這時也發現了沈俾文的不對勁,她傻愣著坐在原處,看著對面的他哭得跟個小孩子似的,還越哭越傷心,越傷心就喝得越猛。
楊越之看著不像回事,便上前想將他手中的酒壺拿走,誰知他還未靠近,便被對方一把推開。
「你走開!」沈俾文用力推了一把,卻不知自己的力道其實小得可憐,但是帶著哭腔喊聲卻是把周圍的眾人都嚇住了,他邊哭邊喊道,「你走開!你離我遠點!」說完還抬手抹了把臉,又狠狠灌了一口。
宋茜蘭見狀也趕緊上了前來,也想來勸。
「表哥,表哥你怎麼哭了?你別喝了,你都喝醉了。」宋茜蘭有些心疼地拿出帕子想給他擦臉。
沈俾文根本不理她,也不讓她碰,一邊往後縮,一遍仍舊哭得傷心,卻也不忘了喝酒。
他身邊眾人已是被他嚇傻了眼,褚曼霜甚至都站了起來,想要帶人退避出去了。
楊越之無奈,叫上了魏姜和何清河,三人一起上前想將他扶起。
可是沈俾文卻像是發了瘋般地在地上掙扎,怎麼都不讓楊越之靠近,邊與幾人扭打在一處,邊還有力氣哭喊:「楊越之你給我滾!你給我滾遠點!」
崔瑾珠此時也站了起來,猶豫良久,最終還是選擇了轉身離開。
直到走到亭子外邊,她依舊能聽到裡面的吵鬧聲,而沈俾文的哭聲,更是縈繞在她耳邊,久久不曾散去。
沒過幾日,便到了三月二十的祭神大典。
崔瑾珠與另外三位伴舞在前一日便出了城,來到城外東邊建於順貢山腳下的奉天宮內,在宮中僧人及禮官的指引下,她們拜見了靜安公主之後又排演了數次祭舞。
第二日天還未亮便起來焚香凈身,穿上緊束四肢的白色祭袍,之後便靜靜跪坐於漢白玉壘成的祭壇邊,等待儀式開始。
當天光微亮時,便能遠遠見到城中似有一條火龍悠然遊走而來。火龍前頭細長規則,而後漸漸變寬且雜亂。原是城中百姓也跟著皇帝及朝臣家眷的隊伍而來。
等到眾人漸漸行近,皇帝也從龍輦上下來,拖著長長的禮袍,帶著高高的冠冕,袖手前行,走至祭壇正前方。身後的宮人侍衛及朝臣女眷均一面散開,紛紛束手立於其身後不遠處。
崔瑾珠重生以來,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小皇帝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