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怎麼?你覺得她配不上平都侯侯夫人的位置?」楊越之挑挑眉問道。
姜瀾趕緊分辯道:「褚小姐溫柔賢淑、端莊大方,又學識過人,聰慧非常。可她畢竟出生定國公府,若是我們與定國公聯姻,陛下恐怕。。。」
楊越之聞言卻只是輕輕嗤笑了一聲。
當日在回去的馬車上,崔瑾珠問小趙氏:「娘,你知道春暉女學的入學秋試考的是什麼嗎?」實在是她上輩子繼子和孫子都是靠走後門進的春暉,她從來沒探聽這些啊。
小趙氏聞言愣了愣,覷了覷女兒的神色,小心地問道:「珠珠不記得了嗎?」
崔瑾珠聞言卻是愣了一愣,隨後便坦然說道:「好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小趙氏一陣心酸,怪不得女兒之前說今年不去秋試了,要是真的都不記得了,那女兒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么?現在看女兒又問起來,恐怕是因為實在不甘心。於是她想了想說道:「春暉女學入學秋試考禮、樂、射、御、書、數以及詩畫和女紅廚藝。十場考試,有六個上等才可入學。」
崔瑾珠聽罷,掰著指頭數了數,估計射、御、數她應該是能過的,女學不會在這方面要求太高,應該是能應付日常生活即可。至於其他,她真沒有一項是有信心能拿上等的。
她原本便只是個秀才家中的女兒,只略通四書五經及詩書。但是嫁入楊家后,老侯爺沒這興緻,她自己也是忙得團團轉,根本沒時間顧得上這些。過了四十多年,真的全還給老爹了。
倒是當年掌管侯府,在後方替老侯爺處理軍機文書,多年熟用賬簿和數字,且還練就了一筆好字。
至於射、御,當年武皇帝稱帝之前一直兵荒馬亂的,老侯爺有空便教了她這些,以備兵亂之時保命用。這些東西學會了,卻是不容易忘記的。現在練個一段時間便能重新拿起來。
崔瑾珠嘆了口氣,只是光只有這幾樣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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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崔瑾珠怏怏不樂地回了她們三房所在的景明院。小趙氏沒敢多問,只吩咐廚房當晚做了許多崔瑾珠愛吃的菜,還讓丈夫崔豐玻和兒子崔玉珏多和女兒講講外面的趣聞,逗她開心。
當晚崔瑾珠便已是忘記了進春暉女學的事,邊念叨著孫子小獅子長得太快了邊彎著嘴角笑著入了眠。
第二日下午她又興沖沖地跑到小趙氏跟前說道:「娘,我想去接三哥下學。」她爹的嫡長子,崔家三少爺崔玉珏和老大家的嫡長孫崔玉琥也都在春暉上學,只是一個是乙班,一個是甲班。
小趙氏笑著看女兒撒嬌,總算是放了心,便點頭答應,讓人安排了車和僕婦。
當日下午,崔瑾珠躲在馬車中,掀起帘子一角津津有味地偷看自家孫子在書院門前呼朋引伴,風姿颯爽地帶著一群學子們騎上駿馬朝城外奔去。
期間楊越之似有所感,轉頭卻沒瞧見有什麼人在看他,便也釋然一笑,勒馬而去。
「噗!六妹妹小小年紀就知道思春了啊?」崔瑾珠看得入神,卻沒料到自家大哥三哥已是在馬車邊站了許久,都一臉笑意地看著她偷窺人家。
崔瑾珠轉頭便看到大哥戲謔地笑看她,便也毫不尷尬的回笑道:「大哥可不許胡說,妹妹們可還要嫁人的!」完全沒有適齡少女談及婚事時的羞澀靦腆。
崔豐琥聞言哈哈大笑:「好好好,大哥不說了不說了。」
崔豐琥也不是個魯莽人,便停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笑著帶了兩人去城中最大的商業街上好好逛了逛,不僅帶崔瑾珠去書店買了書和簽紙,還帶著他們去酒樓吃飯。
崔瑾珠吃著酒樓中的飯菜,也覺著有幾個很是美味,是平時家中不怎麼能吃到的食材,而以前在侯府,好多年前她就已不在關注口腹之慾,可沒想到一朝換了個身子,竟連胃口都回來了。
吃完飯崔瑾珠便坐在窗邊朝外看屋外的燈火輝煌,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以前腦子好像蒙了層紗,看什麼都覺得沒那麼好看沒那麼稀奇,不感興趣也不多在意。可現在好似換了個世界,同樣的東西,看著就是覺得好像有點意思,還想多看兩眼。其實也仍舊在原來的地方,也許只是心境變了。
崔瑾珠他們所在的包間雖臨街,另一面卻也是開了窗的,能聽到大堂里的熱鬧喧囂,和堂中說書先生的聲音:「說時遲那時快!那小子背著背上的老人顯見著便要被從山下追上來的追兵抓住,他當機立斷跳下了山崖!」跟著便是聽客們一聲「嘩」的驚嘆聲。
「你們當如何?」那說書先生「啪」一聲拍了下驚堂木,而後揭秘道,「原來那小子竟然天生神力,背著背上的老人一路嘩嘩嘩便順著懸崖峭壁上的凸起爬下了千丈山頭,逃命去也!」
「大家猜這兩人是誰?」說書先生一臉神秘得問道。
「這都說了幾十年的老事了,怎麼現在還有人講?」崔玉琥感嘆道。
「事老人不老啊,好多人都沒聽過呢,珠珠是不是也不知道?」崔玉珏問道。
崔瑾珠配合著點頭應是,聽三哥接下來給她細說。其實她卻是知道的。
這事兒講的便是春暉書院開創者大儒沈善從和他關門弟子梁峰的事。
當年沈善從不願輔助前朝末帝,被末帝追捕到了現在春暉書院所在的青峰山下,有一晚借住在一農戶家,卻不料追兵趕到,沈善從不願連累這一家人,坦言自己身份,並要出門而降。
哪知那一家人都非常傾慕沈善從的學識以及為人,便讓當時只有十八歲的梁峰帶著沈善從從地道出逃上山躲避。
追兵屠戮了梁家一家七口,追上山去。梁峰躲無可躲,背著沈善從從崖壁上攀爬而下,最後逃得生機。至此沈善從收梁峰為關門弟子,潛心教導,不再收徒。
此後梁峰,從一個不識一字的農家小子,憑著一股狠勁學習,最後竟成了沈善從最得意的弟子。
只是這故事到底如何精彩,崔瑾珠也並不關心,她在意的是之後沈善從建立春暉,定下了一條有教無類的特殊入學規定。
有大毅力者,可不試而入春暉。
所謂不試而入春暉,其實還是設置了一題的,那便是攀爬當年梁峰——現在的內閣首輔梁大人攀爬過的青峰崖。
而青峰崖便是現在春暉書院與女學的所建之處。
第二日一早,崔瑾珠便央著小趙氏要出門。小趙氏擔心她由於不能參加秋試而在家中難過,便也依了她,只是這次卻是與她一起出門。
崔瑾珠無法,且想著以後大約是早晚也要讓小趙氏知道的,便也應了。
兩人坐車一路先到了青峰山下,卻是在一個小岔口上拐了彎,馬車馳離了主道,漸漸繞山而行,來到了北面的懸崖下。青峰崖下是一片荒地,因著離城中較近,並不許農人耕種,遠處可見阡陌交錯,而這兒長著荒草,景色倒是看起來頗為宜人。
而那青峰崖,高有百丈,峰勢險峻,怪石嶙峋,崖壁上零星還長著幾顆歪脖松樹。
小趙氏一臉詫異地扶著丫鬟的手下了馬車,看了看周圍,很是驚奇於女兒竟還知道一個這樣的地方。
而崔瑾珠已是走到崖壁前,沿著崖壁慢慢走著。
「珠珠,你來這兒是要作甚?」小趙氏遲疑地問道。
崔瑾珠邊摸索著邊回答道:「我在找一塊石頭,娘,你現在邊上休息下吧。」
小趙氏卻是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了崔瑾珠身邊,跟著她一起沿著崖壁慢慢走著,崔瑾珠回頭朝她笑了笑,挽起了她的手。
當年老侯爺也與她說起過沈善從和梁峰的事,那時候梁峰已很有才名。一次從這邊路過,因著那時她掉了個六個月大的男嬰而鬱鬱不樂,老侯爺還特地帶她過來看當年梁峰爬過的山壁,並指給了她一條可循著往上爬的路,還真爬了上去給她瞧。
老侯爺當年對她確實是不錯的,說是妻子,還不如說把她當女兒般教養的。可卻也是他一手造成了她一生孤苦。她在人生的後幾年漸漸放下了當年的那些舊怨,也曾感激他給了她一世安穩。之後她幫他養大了他嫡子楊寶全,替寶全求旨尚了公主,才使他得以壓過幾位庶兄弟,安穩地襲了爵。他們之間也算是兩不相欠了吧。
這般想著,崔瑾珠輕嘆口氣,隨後卻是眼睛一亮,看到了那塊當年老侯爺墊腳朝上爬的那塊石頭。崔瑾珠站在石頭旁,抬眼朝上望,發現雖然已過去了那麼多年,這崖壁似乎還是能看出當年那條被老侯爺攀爬過的線路,能看到從這兒上去,中途只要拐幾個小彎,便能到達峰頂。
其實就算找到了這條路,以崔瑾珠現在的身長,仍舊是用不上的。但是起碼這不是一條爬到一半邊無法可上的路,只要沒有大的障礙,兩個月時間盡夠她爬出一條她自己的路來了。
既然找到了路,崔瑾珠便回身與小趙氏細細分說起來。
小趙氏聽完臉都嚇白了,連連搖頭不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