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一笑傾城(六)
百分之六十、72小時,如果看到防盜章,請補足第13章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蠻王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這般震怒是什麼時候了,他甚至不敢去回想剛剛看到的一切,在這個時候,他連眼睛都不想閉,
一閉上眼睛,就是剛剛發生的當他處理完一系列的事情,興緻勃勃來到曦月的帳中,卻發現她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那一瞬間,蠻王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彷彿失聲了一般,他的瞳孔無意識地瞪大,死死地凝視著那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女子,
然後,是一聲近乎驚恐的叫聲——「來人」!
柯曄翰很快就收到曦月公主暈倒的這個消息,彼時西成王朝的送親隊伍根本沒走多遠,柯曄翰的臉當場就黑了下來,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擔心與憤怒就像一桶油倒在他正升騰的憤怒之火上,讓那火勢越燒越猛,那一瞬間,他甚至感覺難以呼吸!
——他們西成王朝的人才剛剛走出多麼遠?他們的公主殿下就暈倒了!
——暈倒在帳子中,生死不明!
好一個生死不明!
柯曄翰心中的憤怒幾乎要噴發出來,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給他一個生死不明的答案?到底是生還是死?!
柯曄翰握著那張密函,手骨嘎吱作響,此時他身邊的溫度冷冽的不可思議,就是平常跟他關係十分要好的副將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往他的身邊湊,都齊齊繞開了他,
他的周邊,彷彿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一般。
誰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向禮貌待人、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的將軍,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那麼狠戾和暴虐……
竟一點也不像他了!
他不能走。
死死地握住那封密函,柯曄翰只感覺自己的頭腦前所未有的冷靜下來。
他不能走。
起碼不能在這個時候走。
西成王朝的送親軍隊前腳剛走,後腳他們西成王朝尊貴的嫡公主殿下便被人磋磨至昏迷,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那四個字,簡直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匕/首,生生在柯曄翰心口劃下一道又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他們才走出這麼點路,他們西成王朝的公主就被磋磨成這個樣子,等他們返回西成,等待的是不是就是曦月公主的死訊了?
他不能走,
他不能就這麼走,把曦月一個人無依無靠地留在這裡,
他要想一個辦法,
他得留下來,
他必須要留下來!
**
蠻王守在賬外,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十分稀奇的體驗,
當初如夫人生產,他都沒有守在帳外,
這是第一次,為了一個女子,他守在帳外,
周圍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絲半毫的聲音,
所有人都知道,此時的蠻王,心情極度糟糕,剛剛發出一點動靜的侍女,竟然被他毫不猶豫地拖出去活活亂棍打死,
那侍女的慘叫聲讓所有人不寒而慄,
現在帳外的人連呼吸都放的極輕,小心翼翼,他們都知道此時蠻王心情十分糟糕,一點微小的舉動都能讓蠻王震怒,那下場絕對是一個死,
沒有人想死。
幾位大夫終於從帳中出來,一對上蠻王那充滿戾氣的雙眼,只感覺兩股戰戰,連話都說不利落,
這個時候,那幾名大夫才發現,帳中的那位夫人,對於蠻王來說,似乎也是十分重要的,忙將自己的診斷告訴蠻王,並送上一張藥方以及幾貼補身子的藥方,
蠻王拿起來略略看過,將方子給了胡嬤嬤,這才大步進了帳,
帳外的人,多多少少鬆了口氣,心中更是有幾分吹噓,
這西成公主當初進入這草原時,這在蠻王帳中伺候的,幾乎都不看好這位來自西成的美人公主,眾所周知,蠻王最喜英姿颯爽的女子,尤其喜愛女子騎馬的英姿,更喜歡主動的女子,那西成公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瘦瘦弱弱的,又有西成那規矩禮儀鎖著,怎麼可能讓蠻王上心?
怕是新婚第一/夜,蠻王都未必能忍得下。
可今……
眾人有些複雜地看著那帳子,
蠻王為這位西成公主,可是破例無數,
極為寵愛的樣子。
難不成,大王真的被這西成公主勾走了心?
細細算來,大王已經有小半個月沒有進過其他夫人的帳子了。
剛剛還那般震怒的樣子,
怕不是……真動了心?
帳內,蠻王坐在床角,神色複雜,
她這般蒼白而脆弱的模樣,並不是第一次見,
她有著一張絕世嬌顏,即使是這般病弱的樣子,也依然美的如同一幅畫,可以喚醒任何一名男子心中最原始的獸/欲,
曾經,他就是這些男人中的一員,哪怕她脆弱極了,他也能在床上狠狠地折騰她,紓/解著最原始的衝動和欲/望,
但是,這一次……
蠻王的手指在她的唇角一點一點滑過,那張唇不負平時一般嫩滑,卻讓他心中微動,
那一瞬間,蠻王也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滋味,
他只覺得,看著這個人躺在床上蒼白脆弱、病弱難受的模樣,就讓他從心底里感到難受,
明明也是一副美景,但是他卻沒有了任何衝動,
連吻上她的唇角,都不帶任何一絲欲/望,
「快快好起來吧……」
蠻王在她耳邊低喃道:「下一次,我一定好好保護你。」
「不會再讓你……」
有危/險。
蠻王暗下了眼眸,心中微痛,
他知道他將「海神的賜福」給她,會引起那群女人的嫉恨與不滿,他想過她們會對付她,卻從沒有想過,他這般蒼白虛弱的倒在床上,會讓他這般難受!
不過是一個死物,那群女人就敢這麼做?
他的東西,他想送給誰就送給誰,容得著那群女人質疑?!
蠻王的眼眸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一時間,暴/虐橫生,
他要她們,統統付出代價!
——比原計劃要多十倍的代價!
「查。」
蠻王咬牙,狠狠地吐出一個字。
「查!」
因為西成公主暈倒的事情,蠻王大怒,下命嚴查,有不少侍女下人被拉出去用刑,白天出去的時候還是一個鮮活的人,晚上回來的時間就是血淋淋的一團肉,
一時之間,這蠻王後宮可謂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唯恐下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們。
如夫人的帳中一片喜悅。
如夫人陰鬱了好幾天的臉終於放晴,大王這般憤怒,想必那女人也活不長久,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她就神采奕奕。
她將大紅色的蔻丹一點一點塗在自己的指甲上,一時間心情大好,對著旁邊的兩個女子笑道:「欣姐姐,喬妹妹,這是我前幾日剛做的蔻丹,顏色不錯,不若來試上一試?」
欣夫人顏色普通,卻出生大家,曾經欣家在這草原上的地位可與王室比肩,現在雖然有所敗落,但也是名門大家,這欣夫人一入蠻王的帳子便掌了權,自是一身傲氣,此時慢條斯理地弄著那蔻丹,不時冷笑一聲,「這東西啊,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有些人啊,搶了又如何?」
「也得有福氣去享用啊。」
如夫人和喬夫人自然知道這欣夫人是含沙射影那「海神的賜婚」,她們當初都在爭奪那「海神的賜福」,最後卻沒有想到被一個西城女子奪走,可把她們氣了個人仰馬翻,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這三個敵/對了不少日子的夫人,在共同的敵人面前,竟然友好合作起來,
只可惜,現在共同的敵人要倒了,這合作關係自然是要破裂了,
那欣夫人看似在諷刺西成公主,又何嘗不是在譏諷她們?
如夫人和喬夫人臉上都有幾分難看,半晌,喬夫人才笑道:「欣姐姐說的是。」
「這東西啊,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搶也搶不來,哪怕搶到手了,也會跑的,您說是不是啊,欣姐姐?」
喬夫人吹了吹自己的指甲,含笑道。
欣夫人瞬間大怒,喬夫人這是在嘲諷她曾經被如夫人奪走東西的事情!
一時之間,三人的氣氛竟然有幾分劍拔弩張起來,
但是下一秒,幾個身披鎧甲手帶武器的侍衛竟然闖入帳中!
三個夫人陡然一驚,欣夫人大怒,叱責道:「誰給你們的膽子闖夫人帳?!」
為首的那人卻沒有回答,只是冷冷道:「如夫人、欣夫人、喬夫人,三人具在,帶走!」
最後一聲,陡然狠戾起來。
這帳中很快響起女子的叫聲和吵鬧聲,還有下人侍女慘叫的聲音,
「大王……大王!」
欣夫人被幾個侍衛牢牢地摁住,從未被這般對待過的她眼淚都流了出來,在看到帳外的男人時,她第一次不顧形象大叫道:「大王……你不能這樣……我是欣家女……我是欣家女!」
蠻王勾起唇角,剎那間,那模樣形同鬼/煞,
他極為緩慢地走過來,那一步一步彷彿踩在人的心尖,
他緩緩勾唇,眸子卻閃爍著某種紅光,
極為冷厲,也極為危/險,
那欣夫人差點直接跪在地上,
「欣家女?」蠻王站在她身邊,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十分用力,疼的欣夫人連個字都吐不出來,
那一瞬間,恐懼席捲了她的整個神經,
「放心,你很快就不是了。」
蠻王輕笑著開口,聲音柔和的宛若情/人般的低語,但眼眸中的惡意,卻那般扎人,
「你很快,就不再是個人了呢。」
「對曦月動手,你以為我查不出來?」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親親密密道:「走好。」
欣夫人的眼睛一瞬間瞪大,卻因為恐懼到極致,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那鬼/煞般的臉,死死地印在她的腦子裡,
她不停地抖。
曦月公主一日未醒,這蠻王的怒火就越大,
這幾日之中,日日都有被處死的人,少則幾人,多則數十人,
連欣家和喬家,都被蠻王發落。
暗一深深的垂頭,他的機會到了,
欣家,喬家,都是這草原上曾經首屈一指的家族,現在卻被蠻王發落,地位一落千丈,
他在心中牢牢地記住,準備與這些家族接觸,
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家族,
他們是他可以利用的力量。
暗一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他曾是蠻王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但是現在,他卻將他最尖利的刀刃對準了蠻王的心口,
伺機而動。
兩日後,曦月公主未醒,前方卻傳來消息,西成送親大軍在返回西成的途中遇襲,大將軍柯曄受襲,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他顫/抖著,近乎絕望地喊道:「——不!」
他拚命地想要將葉流卿唇角的鮮血擦去,但是卻只是徒勞,那鮮紅的液體滲透了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暗一第一次覺得,那種鮮紅的顏色,是如此讓人心顫。
「暗一,」葉流卿的唇角緩緩勾起一絲笑意,她的臉頰蒼白,唇角卻格外鮮紅艷麗,她緩緩動了動自己的手,似乎是想要抓住暗一一般,
暗一急忙將自己的手遞過去,他懷中的女子仰起頭,黑亮的髮絲隨風舞動,她顯得那般脆弱蒼白,眼眸卻極亮,
——她依然美的那般驚心動魄。
「我要走了,」她輕輕開口,暗一的眼神瞬間被驚恐塞滿,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反駁道,「——不!」
「不會的,不會的!」
「你不會有事的!」
暗一接連不斷地開口,彷彿在說服葉流卿,又彷彿在欺騙自己,
他的眼眸中都帶上了懇求,那般驚慌無措,又絕望恐懼,
「你不會有事的,」
「一定不會。」
葉流卿笑了,她沒有反駁暗一的話,只是費力地揚起手,輕輕撫.摸上暗一的臉頰,虛弱道:「我來這裡並沒有多長時間,」
「卻度日如年。」
「這裡對我來說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不管是習俗、文化、地位、口味、風格,都與我從小到大所接觸的不同。」
「我其實……是非常害怕的。」
葉流卿似乎是笑了,那笑容十分短暫,也十分悲傷。
「我其實……是不想的,不想過來的。」
「但是不行……我是西成唯一的嫡公主,我要擔負起自己的責任。」
「……我其實,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
「我知道……我知道……」暗一喃喃道,他的聲音中幾乎帶了幾分泣音,「你不要說話了,你不要說話了……」
「你不會有事的,公主,你不會有事的。」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不會——!」
「我在這裡,遇到了很多人,卻鮮少有人對我抱有善意,哪怕是母后給我安排的隨嫁侍女,也隨時可以因為各種原因而對付我,」
「我可以相信的人很少,我可以依賴的人更沒有,我只有我自己,然後在這裡,艱難求生。」
暗一忍不住開始抖,他的大腦中似乎發出警報,他心底已經有非常不好的預感,他想要阻止葉流卿繼續說下去,但是卻沒有辦法。
她虛弱的、又滿懷溫柔地看著他,
只一眼,就可以讓他放棄一切。
他根本無法阻止她,
更沒有辦法拒絕她。
「如果……如果草原與西成親如一家……哦不……是真的成為一體……就好了。」
「這樣……就不會再有像我一樣的人了。」
葉流卿的聲音越來越低,她的手從暗一的臉上無力地往下墜,她溫柔地看著暗一,費力又虛弱地說道:「……你要……好好的啊,」
「別為我……做什麼傻事……」
「我這樣的人,不值得的。」
「你要……好好的……長命百歲……」
「別為了我……不值得……」
「暗一的好感度,上升到一百。」系統1314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葉流卿在心底微微一笑,結束了。
那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細弱,直到最後,徹底消音,
「——公主!!」
暗一近乎崩潰地喊叫,淚水在他的臉上瘋狂肆虐,他那絕望又倉皇的叫聲在這草原之上橫行,像一匹失去伴侶的孤狼,
極絕望,又痛苦萬分。
系統1314在葉流卿的意識海中哭個不行,葉流卿簡直不想要理它,系統1314哭哭啼啼地跟葉流卿說道:「……任務完成,評分為S……咦……」
系統1314驟然不哭了,它驚叫道:「……SS級!雙S級!怎麼可能會得到雙S的評分?!!」
「宿主你做了什麼?!!」
這個任務不是沒有人做過,只不過沒有人成功過。
在各式各樣的任務完成者中,有人攻略過蠻王,有人攻略過大將軍,有人成為蠻王寵后,有人與大將軍私奔,還有想要同時攻略大將軍和蠻王的,雖然不約而同地翻車了,
做這個任務的任務者海了去了,卻從來沒有人得到C級以上的評分,
B級才是及格,也就是說,這麼多高階完美的任務者,愣是沒有人及格,
而他家宿主……竟然拿到了雙S!
「我能做什麼?」葉流卿輕描淡寫道,「不過是看見了她心中的殘念,幫她掃除一把而已。」
「你以為,我吊著一口氣和暗一說那些話,是為了什麼?」
葉流卿尾音上挑,透出一股子傲慢。
系統1314迷茫道:「是為了什麼啊?」
葉流卿:「……」
「孺子不可教也。」葉流卿搖頭嘆息,恨鐵不成鋼。
她說那些話,自然是因為西成,
和/平/政/變,暗一肯定能做到的吧。
葉流卿微微閉上了眼睛,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人影,她穿著複雜的彩色長衫,娉娉婷婷地走來,盈盈一拜,
「謝謝你。」
然後,她消失在這天地間。
葉流卿微微頷首,輕聲道:「走好。」
怎麼會不恨呢?
當她被那些人一遍又一遍的凌/辱,她凝視著對面她曾經的愛人和誓死想要保護的地方,看到他們或憐憫或鄙夷或冷漠的眼神,
她知道他們不會救她,她也沒有期待過他們救她,那是她誓死保衛的家鄉與戰士,她並不需要他們為了她而放棄抵抗,
但是,
當餓狼的獠牙咬上她的屍首,當她那遍體鱗傷的身體被餓狼一口一口的吞噬,當她的斷骨化為塵灰,當她在這世間流連不前,
依然沒有一個人,肯為她收屍。
她為了西成披起嫁衣,背井離鄉,來到這遙遠的蠻荒草原,忍受著所有的不適,儘力去討好那粗魯的蠻王,只為了她的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