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譯者揭密

上海《新書報》朱群英女士對李公昭的採訪提綱及回答

題一：您作為《我的生活》的主譯者，何時拿到英文原稿，何時脫稿？

今年6月22日柯林頓《我的生活》在美國各書店正式上架。此前譯林出版社估計要到6月底才能拿到樣書。但實際25號書就到了譯林。當時我正在韓國漢城參加一個國際會議，26號收到譯林的電子郵件，希望我立即組織人員動手翻譯。我原定30日回國，在接到譯林電郵后，立即和南方航空公司駐漢城代表處取得聯繫，將回程票提前到27日。由於漢城沒有直飛洛陽的航班，需取道青島。28日回到洛陽后旋即和另一名譯者動手翻譯《我的生活》的索引，因為此書涉及的許多人名和事件譯名必須和已出版的希拉里的《親歷歷史》保持一致，而索引是我們六位譯者在翻譯各人名、事件名時與《親歷歷史》並與各自的譯文取得一致的依據。由於原來估計月底書才會到洛陽，因此其他幾位譯者或是出差在外，或是在家休暑假。因此儘管書25號已到譯林，但大家真正動手翻譯還是在7月1號以後。由於考慮到時效及盜版等諸多因素，譯林要求我們在7月29日前拿出全部譯稿。為了搶時間，譯林還要求我們每周交一批稿，共分五次全部交完。這樣他們可以每拿到一批稿件就開始著手編輯、審校、排版。我們最後一批譯稿交稿后一周內，即8月6日左右，譯林也完成了全部書稿的編輯、排版和二審，並以最快的方式將清樣發回洛陽，要求我在5個工作日內完成全部一千多頁譯稿的通讀和統稿工作。從譯者的角度講，全部工作在8月9日已全部完成。但譯林的三位責編以及副總編劉鋒則繼續對清樣進行過細的審讀，以確保譯文的質量，既向全國讀者負責，也向柯林頓本人負責。回想起來，在這樣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高質量地完成一千多頁的翻譯、三審、排版等全部工作的確是不容易的，既有譯者不怕吃苦，敢打硬仗的頑強作風，又有出版社的周密計劃和精心審校。在翻譯過程中，我們既要完成各自手頭的本職工作，又要嚴格按照出版社規定的時間表按時交稿，每天均工作12-14小時，譯林的責編們也全部放棄雙休日，加班加點。可以說，《我的生活》的翻譯和出版是全體譯者和出版社相關人員通力合作的結果。

問題二：以您為主的6人翻譯小組成員分別來自哪裡？整體學術實力、專業背景如何？

《我的生活》的六位譯者是清一色的軍人學者，五位英語博士、一位英語碩士，平均年齡36歲。其中王波和李鋒來自解放軍國際關係學院，其餘四位來自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六人中有兩位專門研究美國問題、兩位研究美國文學，兩位研究翻譯理論與技巧，在各自的領域都有較高的學術造詣，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也都曾翻譯過多本英文名著，其中兩人還曾在學生時代獲得戈寶權、韓素音等翻譯一等獎，因此雖然6位譯者來自不同院校，不同城市，但可以說是一個比較有實力的、互補的翻譯陣容。

問題三：6人翻譯小組工作時，遇到最多的問題是哪些？您在全面統稿時，遇到哪些困難？

我們六位譯者基本按照出版社的分工翻譯《我的生活》各自的部分，合作十分順利，只是由於時間關係，有些譯者翻譯的量稍大一些。此外《我的生活》一書雖比較長，但語言平實、流暢，難點不算太多。如果時間充足的話，依照我們六位譯者的實力，翻譯《我的生活》本應是一件輕鬆愉快的工作。書中真正的難點是一般工具書難以查到的詞語及歷史、社會、政治、經濟等方面的背景知識。如原文序言中有一個FOB的縮略語，書中沒有一處提及該縮略語的全稱，但從上下文感覺應該指柯林頓密友之類的意思，但查遍手頭所有的工具書也查不到確切意思。後來譯林副總編劉鋒偶爾在網上查到該縮略語的意思為FriendsofBill(比爾之友)。另外如第五章中提到葛培理牧師來到小石城佈道時用了crusade一詞。手頭所有詞典，包括韋氏第三版都只給出了該詞三個意思：1.大寫，指歷史上的十字軍東征；2.聖戰；3.(改革)運動。但根據上下文，crusade指的應是一個場所或場合。最後還是從網上查到該詞還有一個字典上都沒有的意思：佈道會。再比如第四章提到由麥克麥思領導的GIreformers。GI是英文governmentissue(政府配給軍人)的首字母縮寫，也喻指美國大兵，因為軍人的一切都是政府配給的。但什麼是GIreformers呢？《我的生活》中沒有明確說明，一般英文詞典也無法查到。後來查閱了網際網路、《大英百科全書》等資料才弄明白，原來這裡的GI指的就是美國大兵，GIreformers則指一幫由美國退伍軍人組成的改革派。在自傳中，柯林頓較為細緻地敘述了他當州長的經歷和他後來的白宮歲月，涉及到國際國內許許多多社會、政治、外交、經濟等史實，沒有對美國社會、文化與政治相當的了解，要在這麼短時間內準確完成翻譯任務確非易事。好在各國國情是我們這兩所軍隊院校的研究重點，王波、李鋒兩位學者又是專治美國問題的專家，在一些事件等譯名上提供了非常有用的幫助，譯林的責編們也在編輯審校的過程中顯示出了很高的專業水準，到統稿時，書中的各種難點已基本得到解決。至於個人的翻譯風格有所差異，這在多人翻譯時也是在所難免，無法強求完全統一。不過相信在閱讀時，一般讀者可能更多關注的是書中敘述的事件與記載的史實，不一定會十分明顯地感受到翻譯風格的差異。

問題四、問題六：

完成本書的翻譯后，作為讀者您最有感觸的是什麼？有人說，本書可以作為青年人的勵志讀物，柯林頓作為明星總統，您覺得他的閃光點在哪裡？

我素來喜歡看名人傳記，因為那些名人、偉人、成功人物的奮鬥與磨難、經驗與教訓、成就與挫折都可以成為我們學習、借鑒的對象，成為激勵我們振作精神，奮發向上的力量。多年後，一些名人傳記中的細節可能會淡忘，但總會有那麼一兩件事、一兩句話給人留下難忘的記憶，融為我們思想、觀念、生活的一部分。比如在美國前總統尼克松的自傳中，他曾說自己每天都有一種緊迫感，好像第二天就會是自己生命中的末日，因此他必須認認真真地過好每一天，珍惜每一天，讓每一天都過得充實有意義。他還提到，他年輕時曾借債旅遊，因為不知第二天會發生什麼，因此要儘可能早地享受生活，不辜負大自然的饋贈。對於尼克松的政治生涯，我們盡可以評頭論足，說三道四，但他對生活的認真態度卻令我印象深刻，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我自己的生活態度。同樣，柯林頓自傳也在一些方面給人留下了難忘的印象。就本人而言，我感受最深的有四個方面：一、柯林頓的平民風格和他濃濃的人情味。這和他自己的出生與童年時代的生活背景不無關係，不僅體現在他對素未謀面的親身父親的無限思念，對母親和弟弟的愛，對兩任繼父的包容、理解與尊重，更體現在他對鄰里鄉親、同學師長、政壇同僚的尊重與友好。在他的傳記中幾乎找不到一處傲慢自大、尖酸刻薄的言辭，即使對他的政敵也表現得十分寬容，顯示了他與人為善的性格和一國總統的風度。這些恐怕也是他一直以來深受美國民眾歡迎的一個原因。即使產生了萊溫斯基的醜聞、即使已不再擔任美國總統，柯林頓依然風度翩翩，散發出一種難以抗拒的，明星般的魅力，受到廣大民眾的追捧，這在美國政治史上是鮮見的。二、柯林頓富有朝氣、積極主動、知難而上、不懼挫折的精神面貌與奮鬥精神。他31歲擔任阿肯色州檢察長，32歲擔任阿肯色州州長，46歲入主白宮，這樣的從政經歷沒有本人的努力奮鬥是不可能的。三、柯林頓在施政上思想解放、銳意改革，在他就任美國總統的八年期間，美國經濟持續高速增長，取得美國有史以來最好的經濟成就，創造了美國歷史上一個神話。1998年我在哈佛大學作高級訪問學者，當時波士頓的汽油價格每加侖僅95美分，難怪即使出現了萊文斯基的性醜聞，廣大美國公眾對柯林頓的熱情仍沒有根本的逆轉。四、柯林頓的文筆平實親切、流暢明了、詼諧幽默、可讀性強。而且他還是個講故事的高手，許多看似不起眼的事情，經他繪聲繪色、有血有肉的敘述，變得十分生動有趣，尤其是在前面講述他童年及學生時代生活的部分。當然我們也不要忘記，任何傳記與自傳都具有很強的主觀性和片面性。在《我的生活》中，柯林頓自然也會重彩濃墨地渲染自己的品格與成就，而對於自己的方方面面的缺陷、不足和過失則盡量輕描淡寫、低調處理。從文學理論的角度看，任何傳記都是一種虛構，因此在閱讀柯林頓自傳時我們也不要忘記參照其他資料，以儘可能獲得一個全面、客觀的印象。

問題五：

與《活生生的歷史》相比，在一些重大政治歷史事件方面柯林頓的敘述有哪些不同側重？

大陸出版的希拉里自傳譯名為《親歷歷史》。總的來說，對於同一事件，柯林頓和希拉里在各自自傳中的描述與觀點沒有很大的矛盾衝突，有些描述相當一致，只是作為總統，柯林頓對於行政事務和歷史事件的描述更為詳細。要是說有所側重的話，希拉里更側重從第一夫人和妻子的角度來描述她自己對各種歷史事件的感受和評價，此外也較多地講述了她作為第一夫人所做的針對婦女與兒童權益以及家庭等社會工作。如果我們把兩部自傳放在一起閱讀，就會得到對同一事件更為全面、詳盡的描述。不過和柯林頓的自傳相比，希拉里的言辭較為直露，有時甚至相當不客氣。柯林頓的則比較圓滑，基本沒有得罪人的言語。這也可能是他吸取了希拉里自傳的教訓，考慮了方方面面的因素，盡量在書出版後為各方所接受。

問題七：

海外評價本書是美國目前最忠實再現歷史的總統自傳之一，6人翻譯小組同意這個說法嗎？

首先我本人並沒有看到過類似的評論，不知這種評論的主要依據是什麼。其次，「忠實再現」只是相對而言。如上所說，任何一個傳記都是一定程度上的虛構。同一事件，柯林頓的解釋和布希的解釋會大不相同，民主黨和共和黨的解釋也會很不一致，甚至完全相反。因此任何一本書標榜自己是對歷史的「忠實再現」，都會讓人打個問號。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六位譯者沒有進行過探討。但我認為，柯林頓自傳中所敘述的歷史事件本身沒有問題——他不可能編造某個歷史事件，但他對該事件的解釋、評論，他的敘述角度、用詞和場合等等都不可避免地帶有很強的主觀性和片面性。

問題八：在與譯林出版社的合作中，您的最深的感受是什麼？

在接受這項任務時，劉鋒曾說希望這次合作會給我們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從譯者的角度看，我們的合作的確可以用密切、愉快、美好等字眼來描述。事實上，我們幾個譯者都與譯林有過較長時間的合作。我們相互交流、平等探討、彼此尊重，不僅加深了了解，也增進了我們之間的友誼。譯林出版社的領導與編輯的周密計劃和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表現出了很高的專業水準與敬業精神，不愧是國內一流的出版社。從他們身上，我們的確學到了許多東西。今後如有機會，我們都會很高興再與譯林進行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