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 145 章
喲呼!
地面還濕,顧九他們歇了兩天,等到路面差不多幹了,才灑了小紙人出去。
小紙人們晚上出去,早上回來,排著隊向方北冥彙報情況,搜尋的第一晚,就有幾個小紙人帶回消息,說自己找到了大垂柳。
顧九他們就按照小紙人們提供的地段找去。
柳樹的壽命一般在二十與三十年之間,少數的可達百年以上。蘭月死時在她眼裡挺大的垂柳,經過二十年生長,若無意外身形要更大才是。小紙人們不過巴掌大小,看什麼都巨大無比,胳膊粗的小樹在它們眼裡也是大垂柳,所以幾個地段一一去過後,顧九他們只確定了三棵稱得上是大垂柳。
顧九他們只得又晚上出來,招來附近的野鬼,讓他們去找。若有經年老鬼,也向其打聽蘭月和三郎的消息。
無奈的是,好多野鬼渾渾噩噩忘記了前事,還都不是本地的,對於蘭月一事並沒有印象。
野鬼們白日沒法出現,顧九他們就駕著驢車,去幾棵大垂柳的附近村莊打聽蘭月的消息。二十年時間不短了,他們打聽時都是挑著年紀大的人詢問,卻始終一無所獲。
顧九捶著走了一天酸軟的腿,看著路邊河,「師父,這條河有多長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你說它有多長。」
顧九:「那說不定蘭月的屍骨是從好遠好遠的地方飄來的啊。」他們那晚找屍骨招的水鬼,就是這種情況。
那這要怎麼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禮就到了,王小蝶的願望若只是嫁情郎這麼簡單,那她的願望明天就達成了。但蘭月的願望還沒,鬼契效力依舊在,蘭月肯定會待到她自己願望達成為止,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她能挨到蘭月願望實現的那天嗎?
拖著一身疲憊,三人回到王家時天都黑了。三人遠遠地,就看到王家院子里,蘭月穿著一身水紅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沒有鼓樂作伴,蘭月面帶微笑,極為安靜地跳著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輕盈,拂袖抬腿順暢自然,可見生前在舞蹈這方面,便比較擅長。
蘭月在原地旋轉,顧九看著對方旋轉的身影,腦子又暈了起來。
邵逸的劍柄在顧九腦袋上敲了一下,顧九頓時回神。
蘭月輕笑兩聲,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臉嫵媚妖嬈,她輕點著腳尖,踏著舞步朝他們走來,緩緩開口:「道長,找到三郎了嗎?」
方北冥不受蠱惑,沒好氣道:「就一個名字,找起來哪有那麼快。別再試探我們,若不是顧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將你拍出來了。」
蘭月雖然受限於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為鬼物的能力並不是完全被壓制著的。
蘭月一點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嘆:「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尋好夢,夢難成。況誰知我此時情……」
念著詩句,蘭月轉身進了屋。
蘭月自不會無緣無故念這些詩句,定是從記憶里有感而發。顧九今夜從蘭月的言行舉止中得出三個信息:她會跳舞、會識字念詩,但詩詞凄涼情愁,反應在她與三郎身上的話,可能是久等三郎不歸家,也可能是三郎對她的感情發生了變化。
顧九他們也進了屋,顧九用熱水泡腳,方北冥將之前還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繼續拿出來雕刻,等到顧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時,他感覺方北冥走到他身邊,往他脖子上套了個東西。
顧九下意識地伸手摸上去,摸到一個硬硬的木牌,他睜開眼,迷糊道:「師父?」
方北冥摸了摸顧九的頭,叮囑道:「那蘭月不是個善茬,這個木牌你戴上,便不怕她再影響你了。」
顧九點點頭,等方北冥一離開,他立即就睡過去了。翌日醒來,在脖子上看到木牌時,顧九才想起昨晚那一茬。
今日王小蝶出嫁,因是上門作妾,不得穿正紅嫁衣,王大才雖然同意了女兒的請求,但還是覺得丟人,家裡只草草弄了一桌席面,招呼幾個推辭不過的親戚。
顧九三個,則作為送嫁人員要跟著去郝家。出門前,方北冥給王小蝶算了一卦,卦象顯示大凶。
之後出了門,三人跟著小轎子走了兩個多時辰才到郝家。古人基本是依水而居,顧九他們進村的時候,也從河邊經過,與王家村外那條為同一條河,他們找大垂柳時也曾經過這裡。
郝家作為地主,院落自然比中等的鑽瓦房好很多。抬著蘭月的小轎子從角門裡進去,不能拜天地父母,所以儀式極為簡陋。顧九他們看到了新郎官郝元洲,長得不錯,看蘭月的眼神極為溫柔,旁邊等著喝敬酒茶的正室嫉恨的眼神都快把蘭月的背影戳出兩個洞來。
顧九看郝元洲雖然嘴角掛著微笑,一臉溫柔,但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雙眼無神,跟個被操縱的玩偶一樣。顧九湊到邵逸身邊,「師兄,新郎是不是被蘭月蠱惑了?」
邵逸點頭:「鬼魅術,厲鬼用來迷惑人心的手段。」
顧九沒看到郝元洲的父母,他們三個被請到一邊吃茶。
晨迎昏行,新人的拜堂儀式開始時已近黃昏,吃過飯,顧九他們從郝宅出來時天已經黑了。他們今晚不能留宿,但要盯著蘭月,所以不準備回去,方北冥放了小紙人出去,留意郝宅內的情況。
他們來到河邊,沿著河岸走了一段,方北冥準備看下這裡有沒有水鬼,打算招來問問時,顧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師父,那裡有人。」顧九指著前方,那裡隱有火光飄蕩,兩個模糊的人影面朝著河岸,一蹲一站。
有人在那裡燒紙。
方北冥便停了動作,帶著兩個徒弟過去。
那兩個人,一個老者和一個中年男人,見他們過去,驚慌著就要跑,不過老者腿腳不利索,在地上絆了一跤。
「爹!」中年男人趕緊蹲下。
方北冥也蹲下,查看老者抱著的腿,他隨手捏了捏,安撫兩人:「扭了一下,沒什麼大礙,未來幾天好好休息便是。」
老者和他兒子見顧九他們是生面孔,又不帶惡意,便鎮定下來,老者道:「幾位是夜晚趕路路過此地?」
方北冥他們今天因為要送嫁,所以沒穿道服,方北冥道:「我們是來郝家送嫁的。」
老者聞言,厭惡地皺了皺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聲,不過什麼都沒說,扶起自家父親就要走。
顧九他們還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畢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顧九看了看旁邊還燃著的火堆,有未燃盡的,燒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紙。
顧九出聲攔住兩人,「叔叔、爺爺,你們怎麼對著河流燒紙呢?」
顧九才到人腰際,仰著頭說話一臉懵懂,童言童語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緩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見二人臉色一變,想到他們聽到郝家時的厭惡冷哼,猜測道:「與郝家有關?」
中年男人又防備起來了,「莫胡亂猜測!」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親事,實不相瞞,家中妹子執意要嫁進郝家,我阻攔未成,對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還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戲來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當真?」
顧九也一副可憐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轉頭看了看他父親,見他父親點頭,便左右張望一下,讓三人走幾步到更隱蔽的地方,然後才道:「這郝家在我看來,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話怎講?」
中年男人憐憫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這話我本不該說來掃你興,但郝家這事做得實在過分,我便與你說了。你妹子嫁進郝家的這個日子,卻是郝家前頭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為何要選在這個日子迎新人進門?顧九在心裡奇怪,方北冥是直接問出來。
中年男人嘆氣道:「郝振文對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幾年,郝家在這個時節但凡有什麼喜事,都要推到這一天舉辦。」
卻聽老者忽然低聲罵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卻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後都不安生!」
顧九終於敢出聲了,「師兄,窗戶、窗戶!」
顧九轉頭看了看,又轉頭回來,「窗戶怎麼了?」
顧九一愣,腦袋一抬,就見窗戶那裡空空如也,什麼人影都沒有,「剛剛,剛剛明明有個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著顧九,心想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這副驚嚇的模樣又不像,道:「你以為是鬼?有鬼的話師父掛在床頭的陰鈴鐺早就響起來了。」
顧九囁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邊幾乎濕漉漉的袖子抬起來讓邵逸摸,要不是情況這麼詭異,他也不會一看到個人影就被嚇住,雖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戶上十分清晰,顧九敢保證不是他迷糊下產生的錯覺。
邵逸摸了摸袖子,乾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飛掐了訣,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難怪他覺得今晚顧九跟蟲子似得一直不老實,換他這樣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