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第 148 章
喲呼!唯有邵逸毫無波動,甚至還對著顧九嘲諷一笑。
顧九頓感不妙,等從將軍府辭別,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頭后,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殘散銀子,散去一半后終於停了手。顧九剛鬆口氣,就見他師父帶著他們來到了一個店門前,門前掛著八卦鏡和旗幡之類的東西,一看就是賣玄門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來買東西,顧九沒出來成,這會兒剛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就見他師父開始大量的買符紙、硃砂一類的道具,這些東西看著價格雖然便宜,但無奈他要的量大,種類還不少,每樣算下來價錢都不低。
轉眼間,顧九就見自家師父把還剩一半的錢花到只剩十幾兩銀子。
顧九一言難盡,他同情地看了眼身邊面無表情的邵逸,有這麼個敗家師父在,邵逸還能長這麼大,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後,方北冥扛著一堆道具,揣著這十幾兩銀子,到成衣鋪里給每人添了兩身冬衣,又去買了頭成年驢子,買了個二手的破爛板車,給驢套上,師徒三人坐著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車上,顧九悄悄問邵逸:「師兄,你們以前有過驢車嗎?」
邵逸點頭:「有過,沒錢的時候就賣了。」
都說玄門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鰥、寡、孤、獨、殘」,三缺是「錢、命、權」。顧九的心情就很複雜,他覺得他師父犯的應該是錢,一輩子缺錢的命。
邵逸……顧九對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會犯什麼。至於自己,顧九覺得反正犯什麼他也只有受著,焦慮擔憂也無濟於事,還挺隨遇而安的。
驢車噠噠晃蕩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來時的路,顧九便問道:「師父,接下來我們去哪?」
方北冥說:「回家啊。」
「哈?」顧九茫然,咱們是雲遊道士,不是該雲遊四方,四海為家么?
到這時,顧九才知道,方北冥雖說自己是雲遊道人,但其實他們是有駐紮點的。他們在距離南湖郡大約半個月路程遠,一個叫荊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觀,是師爹裴嶼和他的師父從祖輩繼承下來的,後來二人去了地府,這道觀便到了方北冥手裡,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個月里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觀里,其他時候都是在到處跑。
方北冥笑顧九:「師父要真雲遊四海,董將軍又如何給我遞帖子呢。」
好吧,只是行蹤略不定了點,還算不上真正的雲遊四海。
回去坐驢車,比來時好受多了,不過顧九也做好了驢車隨時被賣的準備。吃的也還和之前一樣,略粗糙的麵餅子,偶爾停下來了,小弟會給他們逮只老鼠或者雞甚至是蛇,讓他們打下牙祭。可憐小弟,小小個兒的,卻擔負起了家裡吃肉的重擔。
回程他們走的很慢,因為要賺生活費,路過城鎮時,都要停留個一天兩天,擺擺攤子賣賣卦,偶爾還要拐上一條陌生的路,去附近的門派打聽那名布陣之人。
方北冥雖然看起來很窮,但他在玄門中,還是有點名聲的。當年不管是他師父還是裴嶼師徒,亦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曾經他在一夕之間失去三個親朋,此事在玄門中,曾引起了很大的震動,但不管別人如何追問,方北冥死活咬牙不說,其中不乏有人懷疑是他心術不正,謀害了自己的師父,只苦於沒證據,又有一些同門給他撐腰,才不能將他如何。
而方北冥之所以不說,也只怕再將血煞陰龍陣此事泄露出去,造成更嚴重的影響。畢竟玄門中人,也不是個個都是好人的。
當年布置昇陽龍陣的道人,是用自身修為和功德,憑一己之力布下的陣法,陣法成時,他滿頭白髮,已是油盡燈枯。陣法是他自己研究出,其中會延伸出什麼不好的後果,他應當也有所推算,所以只告知了少數幾人陣法的所在地請他們維護,如何布置,卻隻字未提。
當年,方北冥他們能破血煞陰龍陣,找不到半點記錄來幫助,這個陣法,不啟動時完全無法事先察覺,最後雖然拼著三條命破了陣,但當時破陣的關鍵點卻在邵逸身上,也就是說當時若沒有邵逸,即便再加一個方北冥,四人全死了,那陣法依然破不了。
後來方北冥從邵逸身上找到突破點,才讓他找到了破陣的方法。
所以打聽人這事,也只能隱晦地打聽。
顧九跟著方北冥轉了好幾個門派,人沒打聽到,各種素齋倒是吃了不少。顧九就忍不住想,以後如果再遇到喝不起麵湯的時候,還可以叫他師父打著拜訪同門的借口去蹭點吃喝啊。
這麼想著,顧九就發覺自己悟到了邵逸平安長大的真相,想啊,十年前他師父也才是個二十歲的小夥子,本事肯定不如現在這樣厲害,帶著個兩歲的娃,又是缺錢的命,大抵只有到處蹭吃蹭喝了……
這般一邊走一邊打聽,眼看再過幾天就要到荊陵郡了。這天傍晚,顧九他們沒找到睡覺的破廟,倒是經過了一個村莊。
方北冥在村莊投宿時,一般會以鎮宅符抵投宿資費,好在現在的人有事的時候基本都喜歡搞搞迷信封建的。方北冥上前叩門,開門的主人家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眉間堆積著濃濃的愁怨。方北冥說明來意,對方見他帶著兩個小孩,稍遲疑一下同意了。
顧九跟著進了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這家人住的是青磚瓦房,挺大一個院子,家境在這個世界,已算不錯。
趁著他打量的這點時間,方北冥與主人家交談起來,得知主人家姓王,叫大才,家中還有一妻一女。方北冥他們進來時,他妻子王劉氏就帶著女兒王小蝶站在另一個門口看著這邊。
顧九目光落到王小蝶身上,十六七歲的農家姑娘,穿著一般卻整潔,梳著簡單也精緻的髮髻,容顏姣好,只不過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有點發木,看著怪怪的。
顧九收回目光后,忍不住又看了看王小蝶,就見對方眼珠忽然轉動一下,與他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她幽幽地盯著顧九,嘴角忽然往上提了提。
顧九哆嗦一下,袖子就被邵逸扯了扯,「進屋了。」
顧九回頭拽著邵逸的袖子,湊到他耳旁與他嘀咕:「師兄,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姐姐,看著有點奇怪?」
邵逸就回頭看了一下,王小蝶卻已轉身進屋,身影隱沒在了黑暗裡。邵逸沒看到對方,卻沒覺得這家人哪裡不對,說顧九:「我看你是最近聽師父的鬼故事聽多了。」
趕路么,無事可做就很無聊,顧九就磨著方北冥給他講他們以前遇到的各種奇異詭事,跟聽深夜恐怖小電台似得,導致本就粘邵逸粘得緊的顧九,晚上睡覺時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在邵逸身上。把邵逸煩得不行,當然他抱怨也沒用,顧九已經認定他是口嫌體正了。
住的問題解決了,晚飯還沒吃。方北冥也沒麻煩王大才家,只討了三碗熱水,就著麵餅子合鹹菜對付了一頓。至於小弟的晚飯,它跟著顧九他們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就從窗戶跳出去覓食去了。
晚上他們點著自備的油燈,學的學,畫符的畫符,熄燈時,小弟還沒回來。
躺在被窩裡,顧九輾轉反側,總覺得這被子和枕頭都發潮,隔著衣服睡都十分的不舒服,明明一點汗都沒出,身上卻黏糊糊的,不由抱著借對方體溫把水汽烤乾的荒謬念頭,往邵逸身邊擠了擠。
邵逸被他擠得脾氣都上來了,但又深知顧九雖慫卻死活不改的特點,只能憋氣,「再擠我掉下床了。」
「師兄,這被子是不是濕的啊?」黑暗裡顧九疑惑的問,瘦巴巴的爪子抬起來在邵逸腰側摸了兩把。
邵逸彷彿被碰到了痒痒肉,整個人跟蝦米似的一彈,真的摔床底下去了。
「……」顧九扒著床沿,探著腦袋,一臉犯錯心虛地看著邵逸。
「你倆別打架啊……」方北冥迷迷糊糊地勸架。
邵逸一臉怒容地從床底下爬起來,忍了顧九許久,終於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揪住顧九臉頰,低聲道:「你真以為我不會打你?」
顧九臉都被捏變形了,力道還不輕,眼淚花兒都出來了,口齒不清道:「師兄,我錯了,你鬆手,我疼!」
邵逸勉強順了一口氣,想著熊孩子就是勸教育,見顧九認錯也就鬆了手,重新爬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