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捉蟲）

閉眼后，蘇華曄很快就睡著了。

意識漸漸陷入沉甸甸的夢境，在大片的記憶中沉浮。最終醒來時，天已大亮，他眼角濕潤，卻完全忘記夢了什麼。

起床，穿好衣服。

剛推開門，蘇華曄就聞到了誘人的香氣。

順著香味來源的方向，他將視線移向餐桌——

棕色的蒸籠內擺放著十個小籠湯包，晶瑩剔透的色澤深深地刺激著蘇華曄味蕾。

餓，

很餓。

僅僅是看一眼湯包，就能夠想象咬一口后，湯水溢滿口腔的感覺。

細膩的麵皮，濃香的湯汁，鮮美的肉餡，停留在記憶深處的味道，再一次浮上蘇華曄的腦海。

想吃。

「曄曄，快去洗漱吧，這包子可是你爸特意早起給你做的。」耳邊傳來母親溫柔的聲音，那雙和他形狀極像的眼裡流動著笑意。

「好。」他輕聲附和了一聲，快步去了衛生間，開始刷牙洗臉。

有了早餐的誘惑，他的動作不禁比往日快了許多，心情也很好。

待他洗漱完畢，坐在餐桌旁，發現屬於他的那塊位置上多了一碗酒釀圓子湯。

「這是你媽做的，她知道你喜歡，所以特意做的。」蘇父舀了一口酒釀，喝了下去，覺得整個胃都暖和了起來，「你媽居然還糾結，到底是做榨豆漿還是做酒釀圓子呢，就這點小事，她也能糾結一晚上。」

蘇母聽了，夾著湯包的筷子差點都抖了。平靜下來，眼皮也不抬，直接就懟了回去：「也不知道昨晚誰對著手機，難受著曄曄還不加他。」

「……咳咳。」蘇父瞬間就被湯嗆到了，他快速瞥了蘇華曄一眼，對上蘇華曄眸子后又趕緊移開，「說啥呢？我只是晚上想玩手機了。」

「嗯，玩手機。」蘇母不咸不淡地重複了一遍。

「……」

小心思被自家老婆戳開，拿著湯勺的硬漢蘇父有些無從適應。

他可以在商場里與人談判，也可以在家中殺雞宰魚，唯獨難以說出太親密的話語，被人察覺出他想得到的親近。

坐立難安，渾身不自在。

比痛痛快快打一架要難多了。

就在他準備用喝湯的動作來掩蓋內心的局促時，便聽見了熟悉的兒子的聲音——

「昨晚一直在學習，沒看手機，忘記了這件事情，等會吃完飯就加。」

蘇父忍不住咧開嘴角，抬頭看向兒子，兒子已經穿好了校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

白白凈凈的漂亮小夥子，頗有他年輕時的風采。

那雙細長的眼睛，像極了曄曄的母親。

曄曄這個孩子，真是集齊了他和愛人長相中的全部優點。

想到兒子如今的乖巧懂事，蘇父心底驀地熨帖了起來，嘴角的笑容再也止不住。

而蘇母在聽清了蘇華曄話后，片刻失神，隨即內心：「！！！」

啥？！

她家曄曄竟然開始學習了？！

還不玩手機？！

心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直接顯露在嘴角。

她見蘇華曄喝完了一碗湯，又趕緊給他盛了一碗。

已經有了飽腹感準備結束早餐的蘇華曄，看著面前忽現的一碗湯：「……」

拒絕的話語本想說出口，抬眼卻對上了母親溫柔的笑。

「……」

黑髮少年眸里不禁漾起暖光，將話語咽回肚子里，捻起湯匙，繼續喝。

低頭，薄唇抿緊，臉頰微燙。

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

蘇華曄吃完飯，回到房間。

肚皮被撐得圓滾滾，心底卻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鼻間似乎還殘留著早飯的香氣，視網膜中彷彿還逗留著父母的笑。

黑髮少年垂下眼眸，也低低地忍不住笑了起來。

終於有了家的味道了。

拿起手機，加了父親后，又在消息列表裡發現了眼熟的名字——

［姜博硯：你好，我是姜博硯。］

「……」

同一個時空，同一座城市。

坐在黑色轎車裡的英俊少年，看著屏幕上突然出現的一行字，板著的臉上忽地浮現出一絲笑意。

［蘇華曄：你好，我是蘇華曄。］

旁邊的座位上很快又響起了擾嚷的聲音，穿著同款校服，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驚奇道：

「老大，你最近怎麼老神神叨叨地在笑？一大早就盯著手機玩個不停，黑眼圈那麼重，昨晚玩啥好玩遊戲玩了那麼久啊？」

「……」

沉默片刻后，姜博硯暴躁地吐出兩個字：「閉嘴！」

說罷，將手機扣在腿上。

合眼，休息。

耳邊似乎響起了那名漂亮的黑髮少年的聲音——

「你好，我是蘇華曄。」

如清風拂過水麵般，泛起點點漣漪。

被老大凶了后，委屈巴巴地閉上嘴巴的黑鏡框，驀地發現一道極為銳利的視線投在他身上。

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卻差點要跪下。

媽耶！太令人害怕了！

「我黑眼圈很重？」細長的眼眸配上那沉下來的眼神，明顯地能看出來姜博硯脾氣又壞了幾分。

「沒有，沒有……我隨口瞎說的！」

「嗯。」

輕描淡寫的一句嗯字，令黑鏡框大為驚訝，卻又不敢多說一句。

姜博硯重新合上眼帘，長睫毛的暗影下是一張英俊的臉。五官精緻，卻極具侵略性。

他煩躁得慌，在心底念了一句該死。

所有人都想不到，南高為所欲為的帥酷校霸，竟有擔心自己長相的一天。

＊

車站，離蘇華曄家很近。

蘇華曄出了小區門，向對面的車站走去。

他家所在的這個小區，離學校很近。

坐24路，一會兒就到了。

本校的很多學生都住在這個小區，蘇華曄平日上學時，總能碰見許多穿著南中校服的人。

今天是周六，因此車站空蕩了許多。

過斑馬線時，蘇華曄看見有個南中學生，已經在車站等車了。

那人估計和蘇華曄一樣，也都是高三黨。

畢竟全校，只有高三需要在周六補課。

遙遙望去，那人逆光站著，光線朦朧了他的面容。

即使穿著普通的校服，也將他的身形襯得俊拔挺直。

就算看不清長相，也會令人腦補出其英俊的面容。

他屬於放到人群里，一眼就能認出來的那種。

不知怎的，蘇華曄竟覺得他有點眼熟。

只是一眼看去，相貌太為模糊。

直到他走到斑馬線的另外一端時，蘇華曄才認清了那人是誰。

記憶瞬間穿梭時光，像蝴蝶般撲騰而來，湧入腦海——

夏晞。

他竟然是夏晞。

那個站在舞台上，被聚光燈籠罩著的安靜少年夏晞。

英俊溫柔的少年，撥動吉他，開口唱歌時卻有一種奇迹般的魔力。

能夠吸引全場的目光與心跳。

前世娛樂圈的頂級流量，

歌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一開演唱會，門票極為搶手，甚至還會被黃牛炒出天價。

南中09至10屆，第二位在娛樂圈混得極好的人。

人氣僅次於蘇華曄。

蘇華曄對夏晞之所以有較深的印象，倒不是因為夏晞的出色，而是因為媒體的無端猜測。

他和夏晞在同一所高中上過學，又被媒體挖出兩人曾住過同一個小區。

看起來聯繫這麼多的兩人，竟少有一起露面的時候，讓媒體人忍不住猜測二人有過節。

甚至還有人繪聲繪色地編排出一場兩男搶一女的好戲。

假的，都是假的。

兩人沒有恩怨，甚至也沒有太多接觸。

高中時兩人都沒開口說過幾次話，只在周一至周六，上下學時能夠碰見。

蘇華曄本以為夏晞和他一樣，都是高三生。

直到後來，他無意間看過一個採訪，才知道夏晞是他的學弟，還低他一屆。

之所以周六不上課也去學校，是因為他當時喜歡的人在高三。

為了遇見喜歡的人，所以周六去學校。

年少時單純美好的喜歡，無疑又成為了夏晞一個吸引人的點。

蘇華曄還記得，有次他參加活動時，碰巧遇見了夏晞。

記者還問他知不知道夏晞喜歡誰。

當時夏晞也在看他，黑色的眸子像黑曜石一般發亮。

英俊的臉龐上噙著一絲微笑，當真是個溫柔入骨的人。

但他怎麼可能知道夏晞喜歡誰？

畢竟，他和夏晞不熟。

夏晞對於蘇華曄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

即使夏晞曾說過，蘇華曄是他在娛樂圈最欣賞的人。

——崇拜般的欣賞。

蘇華曄也只覺得這是為了應付記者的客套話。

他與夏晞就是點頭之交。

僅此而已。

但不妨礙他心底聽著高興，曄曄偶爾也會有點小虛榮。

——誰不喜歡別人誇他啊？

＊

24路車很快就來了。

七點多，恰好是上班族趕著上班的時候。偶爾還有可憐的學生黨，要在這時，早起去補課。

公交車被人塞得滿滿的，蘇華曄只能站著，拽著扶手。夏晞就站在他旁邊，和他拽著同一根扶手。因為車上人很多，所以兩人離得很近。

趁著這空閑時間，蘇華曄在內心定起了上午的學習計劃。

只是未等他理完，車子突然一個急轉彎。他沒站穩，向後退了幾步，身體也隨著重力往後倒。

忽然，他被人扶住了。一隻手有力地扶著他，蘇華曄的眼角餘光還能看見對方分明的骨節。

「沒事吧？」

「沒事，謝謝了。」蘇華曄抬頭，道了一句謝。

說話時，漂亮的少年頭髮隨風微動，燦然的眸光，勾起的嘴角彷彿完美融入陽光。

像陽光一樣乾淨美好，卻比陽光令人心動。

「不客氣。」

夏晞回道，眼裡含著笑意。英俊的少年，永遠是這般溫柔的模樣。

他很快鬆開手，掌心裡卻還貪念著剛才的溫度。

眼前的黑髮少年又背對著他，重新站好。

微風拂來，少年柔軟的髮絲微揚，淡淡薄荷味縈繞在夏晞鼻間。

那是洗髮水的味道。

視線不經意地移到扶手上，漂亮的黑髮少年將扶手拽得很緊，少年認真的模樣令夏晞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陽光將少年的下頜鍍上一層柔光，夏晞眸里的笑意泛開至眼尾。

今天的他，離學長又近了一點呢。

*

很快公交車就到了學校附近的站牌。

車子一停下來，蘇華曄和夏晞就下了車。

兩人一前一後地行走，蘇華曄在前，夏晞在後。

快走近學校大門的時候，蘇華曄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夏晞跟著蘇華曄的步伐行走，他顯然未想到蘇華曄有此般動作，差點就與蘇華曄撞到一起。

即使沒撞到一起，也離得極近。

夏晞盯著少年漂亮的臉，心跳頓時漏了半分。

「學長怎麼了？」夏晞問。

少年聽了夏晞聲音，挑了挑眉，道：「你認識我？竟然還知道我是學長？」

精緻的面孔陡然逼近夏晞，令他呼吸忍不住一滯，不自知地後退了幾步。

「別怕我呀。」蘇華曄覺得有些好笑，想摸摸學弟的頭以示安慰，結果抬手才發現——

他！

摸不到！

他高！

學弟更高！

蘇華曄：「……」